第十四章 休书？
在莫宛莲服侍着李卫擦脸洗手之后，看着丫鬟们端水出去，却是心中琢磨着，该如何提起垣哥儿的事情。只是她还没有想多久，却突然听得李卫叹了口气，冒出一句话来：“米价又涨了。” “嗯？”莫宛莲有些迷惑地回头看着李卫，看到他紧锁的眉头之后，鬼使神差地冒出一句话：“米价涨了？那外面……” 李卫叹了口气，摸摸自己的辫子说道：“要乱套了啊。”莫宛莲听了这话，却是不知道如何回答的好，只是默默地听着。好在李卫并不是要她出主意，只是想要找个人说话而已，于是声音低沉地继续说道：“去年旱灾，蒙皇上蠲田租，发仓谷，截漕米。又全免了去年地丁钱粮。”听李卫说到这里，莫宛莲倒是有些惊讶了，这是康熙做的事情吗？不是说康熙晚年对国内的一些事情都是采取‘捂盖子’的方法，名声留给自己，骂名留给儿子吗？但是听李卫这么一说，貌似处理的还算及时。 李卫的声音继续响起：“但是，今年开始米价就一路上涨，尤其是近些日子，涨的尤为离谱，这样下去，穷民会更加艰难。”李卫说到这里，只是摇头喝茶，却是不再多说了。只不过看他的样子，似乎对朝廷的处理并不以为然。 莫宛莲琢磨了下，终于盈盈坐到了他的旁边，看着李卫笑道：“大爷，您说这些民生大计，妾身也不懂。只是妾身觉得，在其位、谋其政。虽然现在米价涨的离谱，但是相信那些大人们自然会想到一个稳妥的方法来的，大爷您不用担心。” 听了莫宛莲这番话，李卫倒是笑了：“你倒是看得开！”莫宛莲心中不以为然，先不说您老人家现在就是一介布衣。您现在就是三品高官，皇上要是打算捂下去，您还不只能干瞪眼？ 只不过这些话她自然不会和李卫说，只是笑着说道：“妾身就是一个妇道人家，别的不懂，心里也没有大爷那么的胸怀宽广。只是想着孝敬公婆、爱护子女，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就是天大的运气了。至于外面的事情，相信皇上自是不会闭眼不管，大爷您就放心吧。” 听了莫宛莲这番话，李卫又琢磨了一下，终于放下了茶盏，慢悠悠地睁开眼睛说道：“宛莲，你说我们家要是开仓济民，如何？” 这句话说出口，莫宛莲顿时大惊，甚至连基本的礼仪都忘了，吓得直接抬头看着李卫，斩钉截铁地说道：“不可！” “为何？”李卫皱了眉，看着面前的莫宛莲神色不愉：“虽然现在看来开仓济民要费许多粮食。但是你别忘记了，我们也是大清的子民。难道就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些难民活活饿死不成？！再说我们最先开始开仓济民的话，那通判大人不是也会对我们高看一眼？真是头发长、见识短！” 莫宛莲苦笑，这就是雍正年间的三大督抚之一？这整个一个愣头青嘛！好嘛，别人遇到这种情况都往回缩，这位倒好，直接往前冲？您也不怕枪打出头鸟。朝廷这边的具体章程还没有下来，他可倒好，这就撸起袖子打算干上了？真是幼稚，幼稚到极点。莫宛莲如此琢磨着，矮炕上的李卫却是不耐烦了，一甩手站了起来：“我去找父亲商量去！”边说着这话，边撩起帘子出了门。 看着李卫带着些怒气消失在门口之后，莫宛莲只是揉着眉头叹气：这都什么事儿啊，这事情也是自己这种庄户人家能跟着搀和的？不过好在他还知道找自己父亲商量，没有头脑一发热，直接先斩后奏了。 而这个时候，就看到夏荷带着些忐忑走了进来，看看李卫走的方向，又看看莫宛莲。犹豫着开口：“小姐，您和大爷……” “没什么。”莫宛莲知道她的意思，只是淡淡地说道。正准备挥手让她下去，却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唤住了夏荷问道：“大爷一般出去都是做什么？” 这话问的很直白，夏荷一听也明白了，只是轻轻地说道：“回小姐，听李胜说，大爷这些日子都是在青街口那边呆着。” “青街口？”莫宛莲慢慢念了一遍，呆了一会儿反倒是笑了：“那个小娘子很漂亮？”听到莫宛莲突然冒出这么句话，夏荷唬了一跳，直接跪下说道：“小姐，您别生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看到夏荷诚惶诚恐的样子，莫宛莲倒是笑着：“起来罢，又不是你的错，你紧张个什么劲儿？”夏荷看到莫宛莲笑容满面的样子，终于还是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莫宛莲怒了努嘴：“下面有个绣墩，自己拿出来坐，我有些话和你说。” 听到莫宛莲依旧心平气和的样子，夏荷也知道自家小姐这是有主意了，于是也不多说什么，拿了个绣墩就坐了下来。 “李胜说最近大爷都在那边呆着？”莫宛莲闲着没事顺手拿起荷包绣了起来，就当是练练手也好。 “是，小姐。今儿据说就是刚从那边回来的。”夏荷说道，又补充了一句：“大爷最近去那里都是大大方方的，从来不背着人知道。要不然李胜也不敢乱嚼舌根。”听到夏荷如此说，莫宛莲倒是摇头失笑：“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装傻，他真以为我这么大度贤惠啊？” 这话听的夏荷心惊胆战，只有低头不语。莫宛莲琢磨了下，却又问道：“今儿只是在那边，没有遇到旁的什么人？” 夏荷想了想，终于摇头说道：“应该是没有。”听到这句话，莫宛莲只是眉头微蹙了下，心中有些烦躁：开仓放粮？这位才是真真的头发长、见识短呢！这种事情也是你能说的？一个外宅妇，还真把自己当成李家人了不成？！争宠抢夫、拈酸吃醋，这些手段也就罢了，现在竟然开始教唆李卫露这种脸，真当别人都死了么？ 莫宛莲手中的荷包紧了松、松了紧，最后只是笑了笑：原本还想着权当不知道罢了，现在看来，那边却是有些蹬鼻子上脸啊。如果说她真是天性纯良、爱情至上的人，莫宛莲是决计不信的，真如同琼瑶剧里的女主角那种白痴，估计一百年也出现不了一个。想到这里，莫宛莲只是叹了口气：你何苦为难我？要不是这件事情，你也安静、我也舒服，大家互不干扰，多好？ 西府，中院，上房。 李宗靖手指颤抖地指着李卫，旁边汪氏吓得连忙捶着他的后背，连声说着：“老爷，您别着急上火，有事情慢慢说，别着急。”她一边说着一边吩咐丫鬟媳妇子去拿茶过来，整个房间顿时乱糟糟地变成了乱麻。 李卫心中七上八下的，刚才的得意自满也全都不见了影子，只是看着父亲靠着床咳嗽的样子，忍不住开口说道：“父亲，孩儿哪里错了您打骂便是，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李宗靖咳嗽了一大气，就着汪氏的手喝了一盏茶，终于略微缓和了过来，只不过开口声音依然有些嘶哑：“你错了？你哪里错了？你很好呐，我们李府上下都没有你聪明！”听到李宗靖这么说，李卫也不敢多说什么了，只是垂头丧气地站在一边。 看到他这个样子，李宗靖却是越想越气，忍不住开口骂道：“你今儿给我说明白，这是谁给你出的馊主意？！”听到李宗靖这么一说，李卫也知道这件事情估计是自己欠考虑了，但是一咬牙，却还是说道：“是孩儿自己琢磨的，孩儿今天上街看到外面的饥民，心中不落忍。” “你不落忍？”李宗靖喘了口气继续说道：“你这一句不落忍，最后就是我们李府全部人跟着心惊胆战！你老实说，是谁给你出的主意？”李宗靖说道这里，突然想到了什么，瞪大了眼睛厉声说道：“是不是你媳妇？”李宗靖越想越觉得合理，这种开仓放粮的手段，也只有生长在官宦人家才清楚些，昨儿刚大婚，今天就出了这么一个主意，还真是个好儿媳啊！ 李卫心中想着，绝对不能将云娘说出来，否则一定会被父亲处理掉的。但是听到父亲将事情联想到了宛莲身上，却是一愣。他却不知道，他这副神情更让李宗靖坐实了自己的猜测，一时间气氛变得凝重了许多。 李宗靖长吸了两口气，看了看旁边紧张的汪氏，又看看站在屋中神情倔强的李卫，突然间觉得有些心灰意冷。只是缓缓开口：“卫儿，有些事情不要听风就是雨，你虽然做事毛毛躁躁，但是却心地纯善，这我知道。但是有时候，你认为的好事，不但帮不了饥民，反倒会让我们家惹祸上身，你明白么？” 说了这一番话之后，李宗靖看着李卫若有所思地样子，终于开口说道：“卫儿，写休书吧。这种媳妇，咱们李家高攀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