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魂落贞观
晋阳公主字明达,幼字兕子,文德皇后所生。未尝见喜愠色。帝有所怒责,必伺颜徐徐辩解,故省中多蒙其惠,莫不誉爱。后崩,时主始孩,不之识;及五岁,经后所游地,哀不自胜。帝诸子,唯晋王及主最少,故亲畜之。王每出閤,主送至虔化门;泣而别。王胜衣,班于朝,主泣曰:“兄今与群臣同列,不得在内乎?”帝亦为流涕。主临帝飞白书,下不能辨。 ————《新唐书晋阳公主传》 唐贞观八年秋,长安太极宫甘露殿。 *************************** 我用力睁开依旧酸涩的眼睛,昨天傍晚吹了风,夜里发烧到四十度,虽然吃了点药,不过看来效果不是太好呀。 蓦然,一抹明黄色的流苏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我不记得自己床边有挂东西啊,更没买过这样子的流苏。 迟缓的转动着眼珠,我惊骇得几乎不能自持。 自轻软垂坠的半透明纱帘看出去,色彩浓郁艳丽的床帐一层层垂下,金色的流苏悬挂在两侧。 我慢慢转动脖子,头下枕着秀满精美牡丹的缎面香木枕,身上盖着柔软精致的大团花丝面被,一股浓郁的不知名香味弥漫其间。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那层层叠叠的床帐被人掀起,我正考虑要不要闭上眼睛继续装睡,一名头梳双髻满脸担忧的小脸已探了进来。看见我睁着眼,小脸上立刻扬起惊喜的神色,让我暗自感叹她表情转换的速度。 “公主,你终于醒了!” 小脸的主人声音清脆如瓷碰,她的话音未落,四周立刻冒出许多声响,有走动的,有说话的。我这才知道,原来我躺的这张大床旁边,是围了很多人的。 不过,那句公主,是在叫我吗?我竟成了公主吗?今天不是愚人节吧。 心思转动间,我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床边惊喜激动地小丫头,她穿着浅红色暗花及腰短襦,里面是淡黄色抹胸和更淡的同色长裙,长裙自胸以下一直垂至膝盖以下,再下面则是乳白的内裙和绣花宫鞋。 秀茵动作轻柔的扶起盯着自己不声不响的小公主,让她舒服的靠坐着,然后自另一名小宫女手中接过青玉碗,用白玉勺搅动着碗里的****,让它凉却少许,待适宜入口时,便小心翼翼的喂到小公主嘴边。看她一口一口将小半碗****几乎喝尽,秀茵开心的露出微笑,放下玉碗又扶着她慢慢躺下。 少顷,满头大汗的御医被两名小太监带了进来。 须发花白的御医刚放下药箱,就听外面一阵sao动,一个尖细的声音道:“皇上驾到。” 急促的脚步声渐进,一名头戴乌金细纱帽,身着暗红宽袍腰系镶金玉带的中年男子大步走了进来。屋中诸人尽皆伏地礼拜,口呼“万岁”。 “朕的兕子如何了?” 我看着这位皇帝陛下,他莫约三十多岁的样子,宽额方脸,浓密的剑眉下,双目明亮有神,很是威严的样子。不过,此刻他的脸上满是关切,望向我的目光也非常温柔和善。看来,他是真的很关心我,这个认知让我安心不少,自然对他也生出几分亲近依赖的心情来。 不过,兕子?历史上有这么一位公主么? “回皇上,公主刚喝了小半碗水。” 回话的自然是刚才喂我水喝的宫女,她恭敬小心的垂着头,纤嫩的颈子泛起一层淡淡的红。我猜,她的小脸现在一定红透了。 李世民点了点头,望向御医:“陈爱卿,公主的情况可好?” 姓陈的御医忙上前半步,恭敬行礼道:“回皇上,公主既然已经醒来,便该无碍了。微臣适才观公主面色,虚躁之气已去。” 陈御医仔细诊脉查看后,提笔写下方子,便很快离开了。李世民得知公主已无大碍后,脸上神色放缓,在床边坐了下来,细细询问那名宫女公主的情况。 皇上不是应该很忙吗? 我腹诽着,虽然对他很有好感,但是现在我需要静静的思考时间。好容易喝下粥吃完药,我装出困乏的样子,皇上大叔便非常善解人意的吩咐伺候我休息,周围闲杂人等也识趣的让我一个人躺在床上,安静的退到一边侍候。我侧耳听了一阵,确定皇上大叔已经走了,床帐外只有两名小宫女,便慢慢睁开眼睛。 头还是有点晕,我一动不动躺在柔软舒适的大床上,盯着头上绣了云纹的华丽暗金色帐幔,不知该如何探究。不一会儿,大概是药效开始发散了,我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也许,睡醒时会发现,这只是一个梦吧。 再次醒来,我看着身边陌生而又熟悉的华贵帐幔,无奈的接受了这个事实。恰好这时,帐外传来两人小声的交谈声,我忙闭上眼。 “荷儿,公主醒了吗?”秀茵探视了一眼纱帐里一动不动的小人儿,轻声询问道。 名唤荷儿的小宫女忙低头回道:“秀茵jiejie,公主还没有醒呢。” 秀茵浓长的双眉皱了起来,声音里多了几分担忧:“怎么还没醒呢,陈大人不是说已经没事了吗?平日里这个时候,公主早该醒了啊。” “想是喝了药,睡得沉一些吧,应该也快醒了。”荷儿一阵心慌,刚才她不小心睡着了,公主该不会醒过吧。 “希望是吧。荷儿,去取谢温水来,再让司膳处准备些清淡易食的粥汤送来。” 荷儿松了口气,忙答应着匆匆去了。 秀茵看了看殿外,已近申时了。转头看看床上沉睡的小公主,已是睡了十个时辰了有余,平时午歇也不会过未时的。 越想越不放心,秀茵轻轻撩开纱帐,见小公主面色虽然较之往常要红一些,不过气息平稳,不由舒了一口气。 凝视着锦缎秀褥间那张秀丽娇俏的小脸,秀茵不知想到什么,一时竟怔住了。直到一人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才猛然惊醒过来。 “你在干什么?”李世民看着立在女儿床前的宫女,眼中厉芒一闪而过。 秀茵一个激灵,忙俯下身,瑟瑟道:“奴婢,奴婢见公主直到现在还不醒……” 李世民目光转柔,走近床边伸手探了探女儿的额头,低头凝视伏在自己脚边的宫女。纤长的颈子,细嫩白皙的肌肤,因惊恐而轻颤不已的玲珑躯体。 “起来吧。”李世民淡淡吩咐着,审视着慌忙谢恩起身的秀茵,目光在她清秀年轻的脸庞和胸前一片白皙处流连,慢慢变得炙热。 秀茵也敏锐的感觉到了皇上的变化,渐渐由一开始的惊惶变成羞涩:“皇上……” “你们先下去,朕没叫不要进来。”李世民逐退左右,一把将秀茵拉进怀中,大手袭上她胸前柔软。 秀茵无力的挡了两下,便欲拒还迎的被带往旁边屏风后。 不一会儿,便传来细细簌簌衣物脱落的声响和女子喘息娇吟的声音。 我不可思议的睁开眼,侧头看向那面蜂蝶嬉戏的大屏风。虽然屏风很厚,但我总感觉隐隐约约能够看到两个人影纠缠晃动。 天哪,我该不是来到了一个即将灭亡的国家吧。亡国公主的遭遇,好像都非常凄惨的,更何况,我现在还是这个样子……看了看那双几近透明的小手,我哀叹,我具不会超过三岁的身体,若是遇到什么变故,那可正是一点自保之力也无。
大概过了十多分钟吧,屏风后的响动终于平息下来。我忙调整好姿势,继续装睡。 李世民舒畅的轻抚着秀茵柔软而极富弹性的肌肤,任由对方为自己整理着装。这几天政务繁忙,又忧心皇后和公主的病,已经好几天没有临幸妃嫔了。 虽然身体不适,但秀茵却满心雀跃。自从第一眼看到皇上,便已倾心不已,没想到竟真的有这么一天,得到这位大唐最尊贵男人的宠幸。 两人收拾好,便如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般转了出来。李世民又到床前探视了一番,吩咐秀茵要仔细照顾,便匆匆离去。 我又“睡”了一会儿,才悠悠醒来。昨天那位陈御医早已恭候多时,为我把脉诊断后,又改了药方。 喝粥吃药后,我继续躺在床上发呆。 天色越来越暗,有小太监来给殿里点起烛火灯盏。秀茵细心地将各个事项都查探了一番,交代两名守夜的小宫女许多注意事项后,才离去。我不禁有些佩服她,女人刚经历了那样的激情,应该是最困倦疲惫的时候,她却还要强撑着将自己的工作都做好。看她的样子,也不过才十五、六岁的样子,完全就还是个孩子啊。 想到这里,我心中忧虑更盛。这个世界在我脑海里,好像一头未知的狰狞怪兽,正张开血盆大口想要把我吞噬。 帐外两个小宫女低声交谈着:“丰儿,你有没有发现秀茵jiejie和往常有些不同?” “嘘!”名唤丰儿的小宫女谨慎的起身朝外面张望许久,才坐回来小声道,“果儿,你不想要命了啊!刚才范公公才警告过不许谈论旁晚的事!” 名唤果儿的小宫女撇了撇嘴:“我又没有说旁晚的事,我只是说秀茵jiejie有些怪怪的嘛。” 丰儿有些着急,道:“你还说!这种事谁都知道为什么的。” 果儿尤自嘀咕:“我只是有些看不惯嘛,咱们公主还病着呢,秀茵jiejie平日里好像对公主多上心,这当口到是只顾着往上爬了。” 丰儿一把捂住果儿的嘴,急道:“好了好了,快别说了。你自己想找麻烦,别拖累了我!要不是看在同乡的份上,我可真不理你了。秀茵jiejie如今这当口,说不准就青云直上了。若是到时候你刚才说的话传到她耳朵里,真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你来这宫里也快一年了,怎么一点也没长进呢?别的不说,和你一起来的小叶儿,她是怎么个下场,你难道一点不知道?” 果儿本还有些不服,这一下却是缩了缩身子,老实多了:“丰儿jiejie,我,我……” 丰儿见她脸色苍白,轻叹一声帮她整了整衣裳,安慰道:“好了,放心吧。今晚的事除了你我,不会有别人知道的。只是往后你可得自己多注意了。这宫里可不比其他地方,最最要紧便是管住自己的嘴。少说话,多做事,不该你问的一句也别问,不该你看的,看见了也只做没看见。” 两个小宫女又嘀嘀咕咕说了些闲话,直到巡夜太监来了才安静下来。 我心头恻恻,既是为了她们,也是为了我自己。我十二、三岁的时候都在干什么,何曾有过这样的顾虑担忧。而现在,我要担忧的比她们多得多。 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二个夜晚,我辗转到深夜,床帐外昏黄的烛光隔了屏风更加朦胧。目前为止,我对这个世界的认知,还仅止于这片大床的范围。而床帐外等待我的,究竟会是怎样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