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话 出大事了
一个人影挡在10号饭馆的门口，遮住了一大片亮光。细碎的阳光从他身后照过来，在石砌的地板上形成古怪的光晕。我抬起头来，瞟了瞟站在门口那个几乎可以用“漂亮”来形容的清秀男孩，歪嘴一笑，将一大截烟灰抖落到地上：“是啊，我正打算招伙计，不过，单单就是不请你。” “为什么！”小孩呼啦一声跳进屋里，撅着嘴道，“我也很能干啊，可以帮你抹桌子扫地，还能招呼客人呢！” 我冲着厨房的方向就是一声大喊：“喂，胡沁薇，来看看嘿，这有个小孩要抢你的工作，让你没饭吃！” 她噼里啪啦从厨房里赶出来，叉着腰正要开骂，忽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我冲那小孩状似友好地招了招手：“来来，你过来，跟我说说，是谁指使你的？” “没有，我就是养活不了自己了，要找工作嘛！”他居然还敢给我扭了扭身子，一脸的理直气壮。 “你们家大人呢？” “jiejie我很可怜的，一生下来就没有爸爸mama了，我知道你是个善良的人，我也不要很多钱，只要每天能吃上饱饭就行了。” 啧啧啧，这话说的……果真是卖萌界的翘楚，我差一点就心软了呀！ 我摸了摸他的头，尽量温柔地笑道：“哦，原来是这样，那么，就麻烦你把门外头那坨被你称作‘师哥’的生物给我叫进来，好不好？” 话音未落，一个高大的人影从门外“呼”地闪了进来，指着我跳脚大骂：“唐双喜。你才是一坨坨的！” “哎哟哟，你还真是沉不住气。”我看着面前的两个人，猛然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司徒厉，你要不要脸。堂堂一个茅山嫡传弟子，竟然玩起跟踪的把戏来了！你出去打听打听，墨染镇可是老娘的地头！这事儿要是传了出去。有辱你茅山的光辉形象啊！” 司徒厉变脸跟翻书似的，微微一笑，大喇喇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我知道你是墨染镇一霸。可是。你也不要忘了，当初小爷也是从这里跟你一起去的锦城，怎么你来得，我便来不得？” 离开锦城之前，我就曾怀疑他和缇月会暗地里跟着我回到墨染镇，没想到，他们俩还真干得出来。两个大男人成天追着我一个姑娘跑，不嫌丢人么？ 我将手指直直戳上司徒厉的鼻尖。痛心疾首道：“让我说你什么好哇！你要来也就罢了，居然还不露面，把缇月这个小孩儿推出来替你出头。你明知道我脾气不好，劈头盖脸骂他一顿。弄得他眼泪汪汪的，你就不亏心吗？” 他装作无奈地摊了摊手：“我知道你心疼缇月，哪舍得骂他？再说，你以为我们愿意跟着你啊？这不是没钱吗？反正我已经将身上所有的现金拿出来，在隔壁租了个小房子，现在连晚饭都没着落，要不要扶危救急，就全在你一念之间了。” “你怎么说话呢？还威胁起我来了，敢情我就活该被你拖累？”我狠狠瞪了他一眼，被胡沁薇走过来在肩上拍了一掌。 “差不多行了吧，你们俩这样唠唠叨叨吵上一天也没个结果，不如我来说一句公道话。我们家双喜原本就是要招伙计的，你们俩外形不错，应该可以招揽不少女孩子，如果足够勤快的话，也不是不能通融。不过，你们俩一副少爷样，真愿意在这小饭馆里打杂？”她摆出一副公正不阿的姿态道。 司徒厉哼了一声没说话，缇月可怜巴巴地走过来，拽了拽我的袖子：“双喜jiejie，我师哥告诉我，在我昏迷的两年时间里，他曾经带我走过不少地方，这墨染镇就是其中之一，他说，我们也是在这儿认识你的。我瞧这里古朴又明秀，却对它一点印象也没有，真的很想留下来好好感受一番，然后……我就打算要回茅山去了。” “你要回茅山？”我有点吃惊地问道。 “嗯，我想得很清楚。”他点了点头，“师父常说，我们既然做了茅山弟子，就该以诛邪除恶为己任。从前在山上，我有师哥他们庇护，时常躲懒不好好练功，到现在还什么也不会。我考虑好了，我要回山上去好好学习法术，等到我学成，再下山找你，好不好？” 他顿了顿，朝司徒厉怯怯地看了一眼，忽然凑近我的耳朵低语道：“而且，虽然我现在依然对师哥……但我知道，这种事是强求不来的。” 我心里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很不舒服。其实说实在的，他和司徒厉能来，我是很开心的，这世上没有任何事能比父母和朋友都在身边让我更高兴，但是，那我们终究不能一直一直地在一起。 我小心地看了司徒厉一眼，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我在一刹之间产生了一种感觉，或许，从我们降生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天起，人生唯一永恒的主题，就是别离。 三天之后，做好了一应准备，全新的“10号饭馆”终于开业了。 我原本打算请一伙舞龙舞狮队来好好热闹一番，然而由于其他所有人的反对，这个念头，却被生生地扼杀在了摇篮中，最终只是在门口点燃了一挂鞭炮，就算是开张大吉了。 墨染镇是个对“吃”极其热衷的地方，新开张的饭馆酒楼，只要菜的味道不是差得离谱，生意就都还算过得去，再加上我又在门口大张旗鼓地立了块“开业前三天八折优惠”的牌子，所以，当天中午，小小的饭馆之中挤满了前来尝鲜的客人。缇月在门口摆了一溜塑料凳子给等位的食客歇息小坐，没过一会儿，那群人便吐了一地的瓜子壳。 厨房里烟雾缭绕，明明已经进了冬天，我却浑身都是汗。将锅里的菜盛出来交给胡沁薇，吩咐道：“焖牛rou卷，好像是四号桌的。我记不太清了，你确认一下再端上去，可别搞错了。另外。盯着司徒厉那个狗东西。有客人买单离开就让他赶紧把桌子收拾了。”她答应一声，两三步走了出去，我一刻也不敢停下，看了眼单子，从旁边拿过解冻好的虾仁，又从菜筐里拣出一小捆芦笋。 幸而这墨染镇里各种食材还算齐全，要不然，有许多菜还真做不了。我这饭馆是新开的。全靠着独门秘制的菜品招揽顾客，否则，人家又有什么理由到你这儿吃吃喝喝？ 一通忙碌。直到下午三点，店里的客人走得差不多了。我才终于有机会喘口气。胡沁薇给我们仨一人煮了碗面，隔壁的胖婶端着一碟炸春卷过来给我，我想付钱，她却死活不要，笑呵呵地扭着腰又走了回去。 我心里着实有些感慨，闹了半天，还是这小镇上的街坊们淳朴可亲哪！ 正吃着，门口探进来一个脑袋，紧接着便是一声尖叫：“啊——双喜，真的是你呀！” 我掏了掏被喊得有些发痛的耳朵，无奈地冲门外招了招手：“姚贝贝吧？进来呀，躲在门口做什么？” 她像个胖兔子一样“噗”地跳了进来，满脸堆着笑：“双喜，我想死你了！我妈跟我说你回墨染镇开饭馆的时候，我还不相信呢！” 我招呼她坐下，一旁的缇月很有眼力见儿的倒了杯热茶给她。姚贝贝朝他脸上看了看，又觑了一眼歪七扭八坐在窗口的司徒厉，小声道：“哎呀，你现在跟司徒是好朋友了？你问问他还想不想到‘丽塔’酒吧做调酒师嘛，我们那儿的女同事都好想他呢！” 我冷笑了一声：“我倒是真心欣赏你这个提议，不过，恐怕比较困难，这家伙现在根本就是讹上我了。” 她嘿嘿一笑，用非常八卦地口吻问道：“喂，你们俩现在该不会在一起了吧？说起来，还是我给你们牵的线呢！” “你脑子没病吧，你觉得可能吗？”我对她的话嗤之以鼻。 “为什么不可能，司徒那么帅！” “靠，你眼睛被糊上了？我对你的审美观表示痛心疾首。” 姚贝贝低头牵了牵自己的衣角，情绪忽然有些低落：“不管怎么说，你回来我实在是太高兴了，有你保护我，绝对没有人再敢欺负我了。” 我见她神色有异，便搂住她的肩膀，流氓气十足地道：“怎么，有人欺负你？我看他是活得不耐烦了吧！告诉我是谁，老娘趁着今晚夜黑风高，就去把他脑袋拧下来！” 她勉强笑了一下：“也没什么，这事迟些再跟你说。对了，我妈让我问你什么时候有空，叫你到我家吃顿饭呢！上次你回来，匆匆忙忙的她也没跟你见着面，这么多年了，她还真的挺惦记你呢！” 我低头忖度了片刻，点头道：“好哇，从前暑假我在墨染镇厮混，你爸妈对我都很照顾，我去看看他们也是应该的。不过……你也瞧见了，我这间饭馆今天才开张，好多事堆在一起，我忙都忙不过来。要不，过段日子，等我这儿上了正轨，再去你们家请安蹭饭？” “也好，反正你咱们来日方长，别耽误了你的正事才是最重要的。”姚贝贝笑着道，“我就是来瞧瞧你，知道你真的回来，我也就放心了。那你先忙着，我回家去了，晚上还要去‘丽塔’酒吧上班呢！” 我看着她胖墩墩的身影飘出门外，将桌上的面吃完，转身又进了厨房。 第二日是个阴天，天黑得可怕，风像妖怪一样肆虐咆哮，被人随意丢弃在路面上的塑料袋随风在半空中翻飞，仿佛随时都要下起倾盆大雨，桐花街好多商铺都没开门。尚未到饭点，我坐在大堂里，看着门口司徒厉挂上去的一个驱邪铜铃四处摇荡，满耳朵里都是“丁零当啷”的乱响，不知何故，心里始终觉得堵着一块东西，挥之不去。 “这鬼天气，我估计今天来吃饭的客人恐怕是寥寥无几，食材摆在外面坏了也是浪费，我先去整理一下。”胡沁薇对我道。 我点了点头，正要端起桌上的水杯—— “小喜，小喜！” 我妈从外面跌跌撞撞扑了进来，膝盖撞在椅子角上也顾不得揉一揉，声音里带着浓重的哭腔：“小喜，出事了，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