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话 真相
门外站着的，正是我爸唐子萩和我的母上大人蒲芝兰女士。 他们二人一脸风尘仆仆，手里提了两个大袋子，里面黑咕隆咚，也不知装着什么。 “臭丫头，还不让开点，我坐了这么长时间的车，差点没累死！”我妈骂骂咧咧地挤开我，径直走进屋里，冲到饮水机旁接了一大杯凉水咕咚咕咚灌下去，然后“砰”地一屁股坐进沙发之中。 我爸明显要比她文明的多，先将手里的大袋子一股脑全塞给我，然后笑着道：“你妈给你晒了好些豆角和梅菜干，巴巴儿地非要给你送来。我们本来是想提前通知你一声儿，后来又打算给你一个惊喜，所以，特意搭最后一班火车赶过来的。” 惊喜？哼，的确是够“惊”的。他们要是早一天来，岂不是扑一个空？到那时，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我把爸妈带来的那些干货拿进厨房里放好，顺手给我爸泡了一杯茶，端出来的时候，正听见我妈和胡沁薇在聊天。 “沁薇，你还在这儿住着哪？你们两个丫头，真是愁死人了！要说我家小喜也还罢了，凶巴巴没个姑娘样儿，找对象确实困难了点，我也就认命了。可是你长得这么漂亮，又温柔懂理，怎么也单着？这可真是……” 嘿，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有她这样当着外人的面排揎自己女儿的吗？再说，莫非她真以为胡沁薇是个什么好东西？她是没见着那妮子殴打时桐的那副凶残相，饶是我见多识广，第一次看见那种场面时，也被唬得心惊rou跳的，更别提她了！ 我实在不敢想象，若将乐平的事情告诉我妈，她会不会吓得厥过去。唉，真要论起来，我和胡沁薇也当真算得上一对苦命姐妹花。我们俩的男人都同样见不得光，也同样舍不得放手。所以。老天爷是觉得我们俩命运实在太过相似，这才特意将我们安排到了一起？ 胡沁薇抿着嘴唇，像个淑女似的对我妈柔顺一笑，道：“阿姨，真不好意思。我一直住在双喜这儿，给她添了不少麻烦。只不过，锦城现在房子真的挺贵的，我买不起。要是租呢，又觉得是白花钱，所以……” “哎呀。你别误会啊！”我妈使劲摆了摆手，急切地道，“你以为我是话里话外想赶你走？我真没有那个意思！我们家小喜性格不好，从小到大也没两个朋友，难得你和她这么投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你陪在她身边，我多少也能放心一些，怎么会赶你走？我纯粹是担心你俩的终身大事呀！” 胡沁薇貌似有点害羞地将一缕头发别到耳后，低了低头。 我爸坐在餐桌旁的椅子上，好长时间也没有说话。我一回头，就看见他正盯着地上那两个鼓鼓囊囊的行李袋发愣。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糟了，我最多也就比我爸妈早进屋二十分钟，行李什么的，一回家就胡乱丢在了地上，根本还来不及收拾，这回可要怎么解释？ 果然，我爸抬眼看了看我，开始发问了：“小喜，你这是出了趟远门刚回来？” 我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连声否认：“不是不是，我和沁薇本来……本来打算着要在周末到近郊玩两天，所以，提前把行李收拾出来了。现在既然你和我妈来了，我们当然就不去啦，对……对吧，沁薇？” 胡沁薇慌忙也点了点头。 我爸显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拧了拧眉毛，道：“你们去周边旅游，需要带这么多东西？” “咳，你……你不明白！”我结结巴巴道，“我和沁薇可是如假包换的美少女，出去玩，当然要多带几件衣服，拍出来的照片才多姿多彩嘛！再说了，我妈不是也还担心着我嫁不出去的事吗？我打扮漂亮点儿，说不定就给你勾一个金龟婿回来，那咱们家可就发达了！” “小喜，你……”我爸仍然没有打消疑虑，正要继续追问，门外突然传来一阵不轻不重的敲门声。 我跟见着救星似的赶紧扑过去打开门，缇月从外面将脑袋探进来，冲我嘿嘿一笑，道：“双喜jiejie，我师哥让我来问问，你家有没有什么吃的东西。” 话音未落，他忽然被人从后一拱，身不由己地撞进屋里，紧接着，司徒厉就大大咧咧也闯了进来，粗着嗓子冲缇月道：“跟你说了多少遍，对唐双喜就千万不能客气！她那个脑子比猪还笨，你要是说得稍微委婉一点，她就听不懂了！这种人……” 他一抬头，这才瞧见屋子里多了两个陌生人，愣怔了一下，目光在我和我爸妈之间来回穿梭，继而一缩脖子：“那个……叔叔阿姨你们好哇！” 我下死劲剜了他一眼，转身冲着我爸妈笑道：“爸爸mama，这家伙叫司徒厉，旁边那个眉清目秀的男孩儿叫缇月，不用搭理他们，就是闲来无事上我这儿讨口剩饭吃的两个废柴罢了。” “你朋友？”我妈抬了抬眉毛，转头对我爸嘟囔道，“跟上次来我们家那个小子不是一个人吧？长得倒也还不错，只是关系会不会混乱了点儿？唐子萩，管管你女儿，别让她在外头乱来啊！” 我和司徒厉对望一眼，然后不约而同地抬头望天——乱来？我和司徒厉？下辈子也不可能！ 我爸想得却没那么简单，他的眉头始终没有松开过，直直看向缇月，道：“我刚才听你说，这位司徒是你师哥？你们俩是做什么的？” 缇月一下子哑了，我一时也想不出该怎么解释。这要我怎么说？虽然他们是茅山弟子，来自名门正派，可干的毕竟是跟鬼魂打交道的营生，若是大咧咧在我爸妈面前把他们的真实身份说出来，我爸妈肯定会害怕的！ 我左右无法，只得信口胡诌道：“他俩是木匠，同一个村里出来的，又先后跟了一个师傅，所以，就以师兄弟相称。爸妈你们恐怕不知道。他们那一行，对这些礼数看得挺重的。” 我爸横了我一眼：“小喜。你打量着我是三岁小孩子，随便编两句瞎话，就能糊弄过去？我刚才看见地上的行李心里就觉得奇怪，我们这次来，一是为了给你送菜干子。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这两天你妈老做噩梦，放心不下你，特地来看看。你实话说。是不是遇上什么麻烦了？” 我抓了抓头，为难地道：“的确有那么一点点的麻烦，一时半会儿的。我也很难跟你解释清楚。不过爸你放心，真的不算什么大事，我已经……” 我本想随便敷衍两句，将这件事打发过去也就罢了，可是话还没说完。脑子里突然窜出来一个念头。 直到现在，我虽然已经确定余琇莲正是那个在背后摆我一道的人，却无论如何也弄不清楚她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做。我爷爷唐傲是在柳叶巷开“聚贤小叙”那阵儿和她相识的，当时我爸爸年龄虽然还小，但想来也应当已经记事了。说不定，他对那时的事情还有些印象。要不要向他问问看？ 我没花多少时间和力气就说服了自己。毕竟，无论如何这也是一件大事，更关系着乐平的安全，哪怕只有零星的线索，也绝对不能放过。 想到这里，我便抬头看向我爸的脸，一字一句地道：“爸爸，我跟你说实话吧。我这次遇上的麻烦，的确十分棘手，其中还牵涉了一个故人。既然你来了，正好我也想问问你，你人不认识一个叫余琇莲的女人？” 我没料到的是，听到这三个字，我爸居然顿时大惊失色，连脸色都有些发白了，半张着嘴巴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好半晌才问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个人，你遇见她了？” 看来，那余老太和我爷爷的关系，恐怕真的不想她自己说的那样简单。我咬了咬嘴唇道：“对，大约在一年之前，我在离居民楼不远的买菜，她突然就出现了。我记得那时我和沁薇才认识不久，好像还是第一次一起出去买菜吧？” 胡沁薇在旁边点了点头。 “哎呀，你这个孩子，都是一年之前的事情了，你怎么不早告诉我？”我爸顿脚道，“她跟你说了什么？” 我思前想后，始终认为还是暂时先不要把乐平的事说出来的好，于是道：“那一次见面，她倒是没说什么，只送给我一颗金珠，说是保平安的。后来我一时兴起，跑去爷爷以前开的小饭馆转悠了一圈，在那里，又一次遇见了她。直到那时她才告诉我，她跟爷爷曾经有一段情，要不是因为后来你们突然搬走，说不定，她还会变成我的奶奶呢——对了，她说我的名字，也是她给取的。” “胡说，全都是胡说！”我爸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气呼呼地道，“你的名字是爷爷亲自取的，他说‘双喜’二字听上去就吉利，希望能保佑你平平安安长大，那个老东西居然在你面前满嘴乱扯？她当时就住在我们家隔壁，确实对你爷爷很有好感，话里话外，也曾向他表白心迹。只是，你爷爷这些年，心里一直放不下你奶奶，对别的女人，根本连看都不想多看一眼，怎可能跟余琇莲之间有牵绊？” 他动静很大地喝了一口茶，缓了口气，继续道：“我当时十来岁，那个余琇莲，也总有二十七八了，成天神神叨叨，也不知在修炼什么邪门歪道，除此之外，就像冤鬼一样缠着你爷爷不罢休。你爷爷烦得要命，陈天叮嘱我离她远一点，又岂会把她娶进门，让她当我的继母？简直是不知所谓！” 我看我爸气得实在厉害，连忙过去轻拍了拍他的背脊，极力掩饰内心的震惊与张皇。 余琇莲跟我说的那些话，竟然由头到尾都是谎言！她到底有什么目的，又为何对我的行踪了如指掌？难道从一开始，这就是她设下的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