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打雪仗

    大雪下了整整一夜，院外的竹林被披上了一层厚厚的棉絮，压弯了枝桠弯弯垂着。

    笙歌抱着手炉，目光落在‘门’外纷纷扬扬的雪幕里，寒风灌入，她忍不住瑟缩了身子，云舒似有察觉，连忙上前‘摸’了‘摸’她的手道：“手这般冰凉，为何不让奴婢将‘门’关了？”

    “你不觉得从这里看向外间，好似在看一副画么？”笙歌将手炉搁在一边，站起身来：“这雪真美。”

    “可您若继续这般下去，定会冻坏了身子的，”云舒随着她站起身，又将手炉塞了过去，笙歌推开了她的手道：“许久没有活动了，整日里这样呆坐着，吃了再多‘药’材，身子也只是看似好了而已。”

    “娘娘若想走动走动，不如等雪停了罢，到时我去唤人将积雪清扫一番，”云舒看了一眼屋外地面上极厚的一层积雪说道。

    “云舒，你打过雪仗吗？”笙歌忽而回头对着云舒眨了眨眼，云舒一怔，还未来得及回答便见笙歌忽而跑出了‘门’外，紧接着便见一团雪向着她飞了过来。

    云舒下意识身子一闪，便见那雪团啪的一声落在了身后地板的厚毯子上，她忽而心中一惊，自己方才是多年训练的反应，但常人看来恐怕会多想。

    云舒心惊，笙歌的嬉笑声却从外间传了过来：“云舒！你若再不出来，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云舒心下松了口气，放下手炉便大步跑了出去，本想多劝笙歌几句，岂料话还未来得及说，笙歌那边又是几个雪团朝着自己身上砸了过来，这次云舒可不敢再‘露’出破绽，任由雪球砸中自己，陪着笙歌嬉闹。

    笙歌倒玩的起劲，她却是不似对方那般少‘女’的‘性’子，但随着笙歌的笑声愈发欢愉，她的心里也渐渐融化开来，脸上逐渐浮起笑意的同时，弯下身子就捏起雪球追起了笙歌。

    云舒砸雪球的‘精’准比起使用细小的暗器自然会‘精’准更多，笙歌发觉自己不是云舒的对手，脑中一动，顿时跑到院外就着路边竹林遮掩与云舒打起了迂回，二人绕来绕去，很快便是一身热汗。

    “哈哈，云舒，你猜猜我在哪儿？”此时二人已经互相追逐着跑到了听风小筑，笙歌自以为自己躲藏的极好，几次三番就着飞雪掩护绕到云舒身后偷袭成功，而云舒却是无奈的低笑，此时笙歌分明躲在听风小筑院外篱笆处，云舒哪会不知道，只是她与笙歌打赌，若自己砸中了她，便不能再继续闹下去了。

    此间已经嬉闹了一会儿，再闹下去，笙歌恐怕真的会冻坏身子，她背对着笙歌，细细听着后方声响，假装不知笙歌方位，躬身捏起一个雪球，屏息片刻，忽而反手朝着笙歌的方位掷了过去。

    “呀！”笙歌一声惊叫，云舒没有转身却是‘胸’有成竹的笑道：“娘娘，愿赌服输，该回去歇着了吧？”

    “你们主仆二人倒是好雅兴，”一道慵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云舒脸上笑意一僵，顿时转身过去，远远就瞧见笙歌身侧竟站着一袭紫‘色’袍子灰狐‘毛’领的睿王。

    轩辕宸抚了抚身上的雪沫，深邃的眸子眯成狭长的弧度，云舒心头猛地一跳，忽而上前躬身跪地道：“奴婢见过睿王殿下。”

    “起来吧，去准备些热茶，”睿王挥了挥手，待云舒上了竹楼，轩辕宸才侧过身看着身边若有所思的笙歌，而笙歌注意到对方的目光，却是脸‘色’一沉道：“睿王殿下，这里如今可不是以前的碧‘波’院了，你倒比我更像是主子一般。”

    “想拿出架势，便莫要用错了自称，”轩辕宸勾‘唇’笑道：“更何况如今你不过是个被冷落的妃子，就不要在本王面前装模作样了。”

    “你...”笙歌当然知晓轩辕宸说的是什么，只是她素来用不惯‘本宫’来自称，其二便是她自皇陵回来，轩辕煜极少过来见她，宫中便有传言说她已经失宠，只是没想到却被这个讨人厌的睿王拿过来笑话自己。

    “如今这里是什么地方想必王爷是知道的，若叫有心人看了去，指不定会传出些什么来，王爷不在乎，我可是在意名节的，”笙歌有些奇怪，这把守在煜歌居的人怎么会将他轻易放进来，但转念一想倒也明白了一些。

    轩辕宸不以为意的笑了笑，转身就朝着竹楼方向而去，笙歌被晾在原地，一时有些气恼，跟上前几步在会后，她忽而‘露’出坏笑，弯下身子捏起一大团雪球，蹑手蹑脚的靠近就要砸到轩辕宸的身上。

    岂料还没抬起手，走在前方的轩辕宸不知为何突然停下了脚步，笙歌本就心虚，这会子吓了一跳，脚下一滑，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哎哟！”这团拿来害人的雪球此时也落在了自己的怀里，笙歌又起又好笑的坐在雪地上，兀自拍着身上的雪，而轩辕宸则在她面前朗声大笑起来。

    “淑妃娘娘，这便叫做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了，”轩辕宸看着她狼狈的模样，大笑了几声，笙歌气恼的抬眸瞪了他一眼，正要爬起身，就见一只手出现在自己面前，她下意识就要挥开轩辕宸的手，但目光所及，看到这支带着一副金丝手套的手，莫名想起诸多有关对方的事情，心中不自觉的一软。

    她伸出手，捏住这支冰凉触感的手，正要出声道谢，而对方却不等她开口，待她刚一站定，就松开了手径直上了竹楼。

    “真不知是真的这般讨人厌的‘性’子，还是刻意如此...”笙歌嘀咕着跟在他的身后，没有看到轩辕宸微微一顿的身形。

    坐了一会儿，笙歌才发觉自己身上鞋袜早已湿透，这会子身子凉下来，才发觉有些冷的慌，她端着云舒送来的热茶，忍不住直哆嗦。

    “王爷此番过来是有什么事么？”笙歌难受的扭动着身子，纵使云舒已经关上了‘门’窗，燃起屋内炉火，虽没之前那般冷了，却是湿哒哒的难受的很。

    “是皇上命我过来询问娘娘近日身子可见好转，”轩辕宸抿了口茶，似笑非笑的看着笙歌难受的模样。

    “皇上命你过来问我这个？”笙歌哪会信他，若是询问身子如何，就算皇上没空过来，也能从每日寻例过来检查的太医那里知晓才对啊。

    轩辕宸看着笙歌明摆着不信他话的那副神情，略微失笑了片刻才道：“自然不是，皇上是命我过来告诉娘娘一件事情的。”

    “皇上有话不支会下人过来，反倒让殿下过来？”笙歌依旧不信他的话，而轩辕宸则笑道：“此番萧离忙于联姻之事的皇城布防，严之则忙着大婚事宜，除了我，皇上还会轻易信谁呢？”

    轩辕宸的话令笙歌心头莫名被一把无形的利刃刺穿，痛楚伴随着血液灌满了她的心房：“那殿下便说说，皇上命你来告诉我什么？”

    “明日便是与东洛郡主大婚之日，皇宫之内暗‘潮’汹涌，为娘娘安危着想，明日，娘娘你便不必去参加婚宴了，”轩辕宸将轩辕煜的话如实带到，见笙歌的脸‘色’渐渐发白，他已料到，便补了一句道：“毕竟明日东洛国太子将会赴宴，且有多名东洛国老臣前来，而娘娘也知道自己的样貌像极了昔年的安宁公主，未免引起其他不必要的麻烦，也是为了娘娘这边着想。”

    “这是皇上的意思么，”笙歌的声音带着几分极力遏制的颤抖：“我的这张脸，就这般见不得人了？”

    “娘娘想左了，皇上也是为娘娘着想罢了，”轩辕宸饮尽热茶轻轻搁下茶盏：“因耒阳郡主被刺伤一事，东洛国那边本就拿了不少补偿，若因看到娘娘而牵扯起多年前的旧事，只怕东洛国又要借题发挥，届时反倒牵累了娘娘。”

    东洛国，又是东洛国，当初拿自己的母亲当做筹码也便罢了，不闻不问的让母亲含冤而死也便罢了，如今竟还想着借此讹取好处么？

    东洛国皇室中的‘女’子的‘性’命，就这般轻贱？

    笙歌心中响起数道声音，连她自己也未发觉自己的满腹恨意已经溢于表面，轩辕宸看着她的神‘色’，眯了眯眼，道：“娘娘可莫要错怪了皇上。”

    错怪，她自然不会怪他，可不怪他，却不代表她不会怨恨其他人。

    “皇上这段时日既要忙于安抚外邦，亦要稳固朝纲，能记挂着我，我又怎么会怪他？”笙歌苦笑一声，忽而觉得身心疲惫，而轩辕宸却是‘露’出一抹古怪的神‘色’，令她有些迟疑的将目光落在了他的脸上。

    睿王的神‘色’虽收敛的很快，但显然好似自己方才一番话落下，他才有了那一瞬的古怪之‘色’，莫非自己这番话有什么不对？

    笙歌本想开口询问，而轩辕宸却是在这是起身告辞，笙歌犹豫了片刻，终是起身追到‘门’外道：“睿王殿下...”

    轩辕宸身子一顿，伫立在院中的身子微微一侧，笙歌抿了抿‘唇’道：“皇上这段时日辛苦，还请睿王殿下能替皇上分担些。”

    轩辕宸不知心里是何种滋味，他勾起嘴角，轻哼了一声道：“淑妃娘酿待皇上当真情谊深重，不过这里终究是皇宫，娘娘还是多顾着自己些吧。”

    轩辕宸说完，回过身子踏着积雪向院外走去，大雪纷纷扬扬，很快便看不到那袭绛紫身影，笙歌一袭话落下，却是身子一软险些瘫倒在‘门’边，云舒见状，立刻上前扶起她退回屋子里。

    “娘娘，鞋袜都湿了，奴婢去替您取些干净的过来，”云舒皱眉，起身就出了‘门’，笙歌呆坐在身旁，万分懊悔自己方才没有问出自己原本想问的话来。

    她很想知道，轩辕煜这段时间到底在做些什么，她很想去见见他，虽然煜歌居里的人并不会拦着她出去，但她敏锐的察觉到宫中气氛的微末变化，她是不该回来的，不该成为他的牵绊。

    如今她回来，已经无法像以前那般面对他，她无数次的想过，自己一心扳倒王氏的动作，有朝一日被他知晓，又会变得如何。

    思量了许多个夜之后，笙歌已经被自己的心事绕到无法安眠，最终，她决定在她大仇得报之日，她会将一切都告诉他。

    而因这个决定，她也开始惶恐，她害怕她与他之间的一切，将会因此化为一滩齑粉，随着宫里的狂风巨‘浪’消失无影。

    若能在此之前，能与他多见一次，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