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受制于人
幽州，青叶镇。 悲恸的哭声伴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变成了隐忍的哽咽，叶念安与面具少年费力的将地上三具还未僵硬的尸体转移到了床榻之上，此时的叶念安已经逐渐恢复了理智，她知晓这一切虽因身侧这名少年有关，但毕竟他并非罪魁祸首。 “对不起，刚才是我太冲动了...”叶念安擦拭脸上泪水，侧过身子看向面具少年。 少年闻言轻轻一叹，像是松了口气一般整个人都松懈下来，也因此身子猛地一晃就向一旁栽倒，叶念安大惊失色，慌忙拉住了他。 此时少年发觉自己再也无法支撑下去，只得拼尽力气咬着牙说道：“找个隐秘的地方藏身，我怕那些人再回来，快！”言罢，他便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浑浑噩噩之间，他觉得自己一会儿置身于寒潭之中，一会儿又似乎被熊熊烈火包裹，难以言喻的痛苦不断侵袭着他的身体，他看见数万将士在战争的厮杀中死去，看到了跟随他的将士一个一个变成冰冷的尸首，他既骇然又愧疚，绝望的情绪如同汹涌的浪潮一波又一波席卷着他。 他原本以为自己就这般死了，直到一阵又一阵的轻声哼唱，像是从天际传来的声响，又像是带着救赎的梵唱终于将他从黑暗中唤醒。 睁开双眼许久，他才适应了周遭昏暗的环境，意识渐渐清醒之后，他顿时惊觉起身，同时也惊动了一旁的叶念安，随着他的苏醒，叶念安顿时惊喜道：“你终于醒了，我差点以为你...”说到这里，叶念安脸色一白：“我差点以为你就这样死了。” 少年看着她，下意识摸了摸脸上的面具，发觉还在，顿时稍稍松了口气，他向后遭看了一眼之后，轻声问道：“这儿是哪儿？” 叶念安舒了口气，转身就着昏暗的光线从身侧端起一碗逐渐温凉的粥水递给了他：“这里是酒馆的酒窖，你昏迷了五天，幸好这里有些酒，我才能替你清洗伤口，你先把这个喝了吧。” 少年端过碗闻了闻，香甜的气息令他顿时有些惊异，但他素来不爱甜食，于是有些抗拒的摇头道：“我不爱吃这个...” 叶念安脸色一黑，撅嘴道：“你昏迷的时候可没有这么挑食，这是黑米红枣粥，这些日子你都是靠这个撑过来的！” 面具少年有些尴尬的看着手中的粥，顿了片刻之后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立即惊愕道：“你看到我的样子了？！” 叶念安呆了片刻，平白有些气恼的接过他手里的碗，紧接着猛地伸出手揭掉了他脸上的面具，在他还未反应过来时舀起一勺粥便塞进了他的嘴里：“你难不成怕我出卖你不成？我好心照料你这些天，你的命都是我救回来的，别说你的脸了，你的伤口也是我扒了你的衣服替你清理的...” “咳咳咳咳...”不是因为呛到还是怎样，少年只觉得自己脸上灼烫不已，他莫名觉得口中的粥异常美味，但他的确不爱甜食，想来应是饿了的缘由。 他接过叶念安手中的碗，有些别扭的偏过头大口喝光之后，突然想到了一些极为重要的事情，若他昏迷五天，这个丫头生活煮粥必然会有炊烟，而那些人却没有发现，难道他们已经追远？ 他兀自思忖着，猛地回神时却在昏暗中见到一双漆黑的眼眸在黑暗之中散发出星空般岁璀璨的光辉，而这双漂亮的眸子正带着几分笑意看着自己。 “你看着我做什么？”少年脸上一热，叶念安则嬉笑道：“不是不爱吃么，我看你倒是很喜欢的样子。” 少年心头一跳，正欲反驳，却是开口之间转而问道：“你救了我，我会记住你的。” 叶念安愣了愣，原本许多想要询问他的话，却在此时咽下了肚子，她隐隐觉得这个少年的不寻常，也从他谨慎的言辞中知晓他定然不愿告知自己他的身份，所以她在愣神片刻后，轻声说道：“我叫念安。” “念安...”少年低声呢喃，默默记在了心里，只是如今局势，他有诸多苦衷，于是只好轻咳了一声抱歉道：“念安，对不起，我不能告诉你我的名字...” 叶念安本就猜到了几分，虽然还是有几分失落，倒也很快就想通了，她本想再说些什么，却突然发觉头顶上传来些许声响。 少年倒也警觉，立即重新将面具戴在了脸上，他伸出手握住叶念安的手，示意她不要害怕，且低声说道：“在这里等我，我去看看。” 叶念安心中忐忑，有些担忧的紧紧握住他的手不肯放，少年面具下的脸上浮起笑意，僵持了片刻之后，他轻声说道：“放心，我们不会有事的！” 叶念安这才松了手，见他找到一处地板裂缝查探，自己的心却依旧忐忑不安，远处的声响越来越近，显然来了许多人，她的心头狂跳，冷汗瞬间湿透了衣衫。 “这里的人死了多日，轩辕擎派出的人马也已全部伏诛，但探子回报的确在这里看到过炊烟，”中年男子的声音在外间响起，少年听清之后，顿时脸上一喜，这些人不是轩辕擎的人，而是来救他的！ “可这里已经没有活口，或许是探子看错了，我们去别处找吧！” “不可能看错，我们还是仔细看看为好！” “主子说了，如今帝都动荡，我们要尽快回去稳定朝堂，为一些不确定的消息浪费时间，若是生出事端，你担当的起吗？！” 外间似乎发生了争执，少年的眸光微微闪烁之后，突然反身来到叶念安的身侧低声说道：“你千万不要出声，外面的人是来救我的，但你...你在这里等我！” 说着，也不等叶念安反应，随着外间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少年立即找到入口处的隔板翻身跳了出去。 叶念安不知晓后来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当少年回来时，外间已经燃起熊熊大火，少年拉着她的手催促她趁着浓烟和大火离开。 她看着他，心中无端涌起万般不舍，她如今孑然一身，本已再无可牵挂，却在这几日的逃亡相处中已经对这个少年生出依赖，她甚至都不知晓他的名字。 “念安，若有机会，我一定回来找你！你一定要想办法好好活下去！”少年惊慌的回头看了一眼还在四处纵火的人马，生怕他们看到了这个唯一的活口。 他本就想要带她一起回去，但从这队人马之中他明显察觉了异样，显然有人并非想真心寻到他，幸而有一人坚持才会继续搜寻，他知晓自己的处境，此时只怕带她回去，终究会给她带来无穷无尽的危险。 难以割舍的痛苦之下，叶念安狠狠咬住了他的手腕，直到口中泛起腥甜，她才松了口，泪水沾湿了她的眼眸，她松开了手，恶狠狠的说道：“我给你留个记号，日后你若不来寻我，我就去找你算账！” 我一定会来找你，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她虽不知那少年身份，却也在地窖中听到了那些人的对话，这些年来，她流离失所，过的异常艰辛，活下去的目标便是去帝都。 她还没有找到他，还没有向他算账，所以，她不能死！ 笙歌从梦中苏醒，并不是因睡好的缘故，而是因浑身淤青带来的痛楚所惊醒，她睁开双眼，有些迷茫的看了一眼自己身处之地，随着荒野上晨间微凉的微风袭过，她才从陪伴了自己无数个夜的梦境中清醒过来。 她垂眸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破烂不堪的衣衫，嘴角牵起苦笑，动了动疼痛不已的身子，她吃力的从草丛中站起身，还未走出几步，便发觉自己的脚踝肿的老高，无奈叹息之余，她也知晓了这些皆是那个逍遥门门主的安排。 一瘸一拐的向前走着，并未走出多远，笙歌浑身便已经冷汗淋淋，她抬起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官道，又看了一眼逐渐高升的太阳，想起门主的交代，又想起虹娘的安危，她悄悄忍下眼中泪意，强忍着疼痛走向官道。 日头越升越高，晨间的凉风已经远去，春日的阳光原本应是温柔的，但她却因身上皮开rou绽的鞭伤反而觉得灼痛不已，她的脸色越来月白，终于走到门主交代的那颗管道旁的大槐树下时，已经是面无血色。 她的脚踝越来越肿，直到走到官道中央时，已然再也支撑不住，笙歌轰然摔倒在地，多处的疼痛已经让她顾不得摔倒的痛楚了。 她抬着头，半眯着双眼看着头顶上的太阳，惨无人色的脸上，就连汗水都逐渐被日头烤干。 她知道自己不会就此死去，逍遥门门主本就有利用她的意思，一切的安排都是极为妥当，她既逃不了，也一时死不掉，这种痛苦只能让她按照计划行事。 包括脚踝处的伤，都是为了牵制她的行动，这个江湖组织的门主，心思缜密，手段果决残忍，这样的人到底想要做什么？ 她兀自想着，却因身体的虚弱意识逐渐模糊，迷迷糊糊之间，她似乎听到了马蹄声与车辙的声响离自己越来越近，直到马匹的嘶鸣自头上响起，她才吃力的睁开了双眼。 看到的却是一双黑色的马蹄此时正高悬在自己的脸上。 “该死的贱民！”一声怒骂从马背上传来，笙歌觉得这声音有些莫名的耳熟，还未多想，马蹄向着另一方落地，灰尘滚滚而来。 笙歌顿时难受的咳了几声，还未反应过来，便听得耳边风声响起，紧接着，肩上便是一阵撕裂般的痛楚传来。 “唔！”笙歌被这一鞭抽的身子巨震，而这一鞭的力气极大，竟也将她的身子抽到翻转，在地上连连滚了数圈，鲜血顿时随着灰土沾了她一身。 待她好不容易得以喘息时，一道愠怒的声音传了过来：“居然是你这个流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