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玄鸟归
15. 小豆腐再见八疤和尚时,道:“师父,我发现……” 和尚从身边取出一个匣子,道:“下次钻地道,记得关隔板!” 小豆腐诧异的取过那熟悉的匣子,打开来看,里面放着家里的族谱,银两和豆腐秘方。 “师父,您知道……” “嗯!你爹爹早年追随汉中张鲁,学五斗米道,乃是五斗米第四代祭酒,学了些无为而治的遁世思想,后张鲁北迁投曹,他随其几经辗转,终于因为厌恶战事,返籍回乡,那时岐商城受汉中之战的波及,已异主蜀汉,白毦军的一批军饷也已埋在你家祖宅下,留下来看管军饷的白毦校尉做了县太爷,为了掩人耳目,拆了你家祖宅建了一座宗庙,庙宇**之地,不可轻动土木。而你爷爷则搬到城南开起豆腐坊。原本相安无事,谁知好景不长,魏军重新占了岐商城。现任县太爷是个十足的混账,你爷爷揣着希望去要祖宅,却被打断了脚踝。这也罢了,他不知宗庙地底下的军饷之事,大手一挥,把庙拆了盖成青楼,这一来可把你爷爷给气死了。你爹爹再怎么清静无为,好歹也打过仗,怎么能忍得了这等屈辱。于是从你家的城南豆腐坊挖地道,挖到如今的栖凤楼,本拟放一把火将其付之一炬。不料挖着挖着,挖到了军饷。” “那地道里的另一条窄仄的岔路,是通往军饷的路?” “是!但你若钻进那条岔道,会见到一堆乱石。” “为什么?” “为师已填了地道!” “填地道做什么?” “饷银不久前被人转移?” “是谁?” 八疤和尚绕开这个问题,继续讲故事:“当时先帝已兵败夷陵,不久便驾崩白帝,白毦军消损大半。随后陈到将军被派去镇守永安,临行时想起岐商城易主魏国,担心那批军饷,便派我与其余两名战友前来看护,待日后北伐,我军奇袭之际,通知蜀军,或能建立奇功。我等初至岐商,只是按图索骥,也不知当年埋的具体方位,只好一来二去的打探。终于探到栖凤楼,却遇到吴中解烦军中一员裨将也在此处探饷,偶遇之下,打了一架,我方一人竟是吴中大将军陆逊的细作,他于交战之际在背后偷袭我二人,我战友拼死与其同归于尽。我则奋力杀了那员解烦裨将,但也中了刀伤,亏黄郎中医治,捡了条命。随后,我探明方位,同时发现了你父亲挖的密道。当时,你父亲痛恨这魏国县令,也不愿岐商城再来蜀军,害百姓再受无妄之灾,于是答应严守秘密,帮我一同看护军饷,这样一来,为你爷爷报仇的事也就此搁置了。” “我爹既要找县太爷报仇,为何文书死了?那杀文书的是我爹吗?” “不是!你爹爹当日给县太爷吃的豆腐里下了点泻药倒是真的,但谁吃了,都不致死!” “既非我爹,县太爷凭什么将我爹问斩!” “半月之后,刺史会到府衙考察吏治,届时,便是沉冤昭雪的时候!” “要如何昭雪?能骑着白马为我爹报仇吗?” “不能!” “那要怎么办?” “我们击鼓鸣冤!” “击鼓鸣冤?” “自然,能在堂上解决的事儿,不必行刺;能不死人报的仇,不必死人!” “那师父,到时候,我该做什么?” “你跟着瞧一瞧好了,给你说这些,是告诉你,我们老一辈能将恩怨解决妥善,你们小一辈便别卷进来了!” 说罢,和尚起身,戴上出门的草帽。 小豆腐问:“师父,你要去哪?” 和尚道:“去山上,接一个人!” 城外,敛尸人的床边立着两个孩子,他也和这两个孩子,说了同样的话! 一个孩子沉默不语。 另一个孩子皱着眉头问:“师父,自古官官相护,从未听说有人去县衙上状告县太爷的事,怎可能为我等草民开此先河。况在刺史巡查之际击鼓鸣冤,最触权贵的霉头,刺史八成不会受理,就算受理,随便扣给我等一顶刁民作乱的帽子,那岂不是白白死了,即使刺史乃是明断公允的好官,但草民告官,难比登天,若不能一举掀掉县太爷的乌纱帽,那么刺史走后,我等恐怕都要成那砧板鱼rou。” 敛尸人点点头,问他:“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那孩子踌躇半晌,说到:“依我之见,击鼓不如行刺。” 敛尸人哈哈一笑,道:“有其父,必有其子!”…… 16. 半月之内,岐商城放了两回赈,三爷领了一袋粮食回家。一路上,发现沿街的众多乞儿都不见了。 回到家,夫人刘氏欢喜的问:“又领到粮食了?” 三爷点点头,将肩上的粮袋放下。 刘氏将粮食倒入缸内,笑道:“县太爷如今施行仁政,开始体恤我等了,早几年那样杀人,杀的满城风雨,那时还误以为县太爷很昏聩,看来是错怪他了!”
三爷哼一声,不满道:“你少说两句!” 刘氏奇怪道:“难道我说错了?” 三爷脱了鞋要上炕,刘氏追问。 三爷唉了一声,道:“你知道为何要放赈?” 刘氏道:“不是为了体恤我等生计辛苦?” 三爷道:“你这女人!这是刺史要来了,按例放赈,安抚一下乡亲们的情绪,封住大家的口,刺史来时,好显得政通人和!” 刘氏道:“那有什么不好?” 三爷怒道:“没什么不好?你可知,这几日,那些乞儿有多少被关进了牢里,有多少被驱逐出岐商城!” 刘氏不知三爷为何今日情绪不稳,是心生恻隐,还是在外不顺,只好为他沏一口茶,拿来个饼,不再与他搭话。 傍晚,三爷买来些酒rou与妻子女儿吃,自斟自饮一点薄酒,对刘氏说:“明日,我要去府衙一趟,欠老豆腐那么多碗豆腐,该去帮他说句话。” 府衙之内,县太爷方才发了一通无名之火,他吩咐完孙衙役这两日加强戒备,严查城中异动,随后便换丫鬟晴儿来捏腿,捏着捏着,一阵凉风吹来。 县太爷问晴儿:“天凉了!如今是什么节气!” 晴儿道:“老爷,明日便是白露了。” “白露!” “对呀,明日白露,鸿雁来,玄鸟归,群鸟养羞。老爷那只西方神鸟,怕也要回来唤老爷一声呢!” 一席话说的县太爷通体冰凉,勃然大怒,一巴掌抽在晴儿脸上。 这一晚,县太爷的夫人周氏独自入眠,睡到半夜,从噩梦中惊醒,他梦见儿子披头散发,站在血泊里。她吓的不轻,问儿子:“你不是去了洛阳繁华之地博取功名吗?”儿子不言语,空洞的眼神中似乎在说:“母亲,你好狠!” 醒来后,夜有点凉,她披衣坐起,见一轮皎皎明月之下,花草凝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