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追求者威武
莲静斋两支桃花顽强地出墙盛开,在熏人醉的风之中,两大帅哥遥遥对峙,竟是谁也不肯退让一步。 赵王丰神如玉,虽说有些顽皮的天,但眉梢眼角尽是赤子一片纯真,玄色的冠冕更衬得他越发高贵不凡,他嘴角的笑容,迷倒万千少女也足足有余;胡铨的年纪稍长,虽然还是一张娃娃脸,但神气质中却是有着让人心动的练达与成熟,举手投足之间更见沉稳。 就是要顾小西现在要来评判,也实在是难分高下。 所以她只好使用惯用伎俩,假装肚子疼躲回房间休息,等于是同时婉拒了两个人的要求,把皮球重新踢回了那两个剑拔弩张的男人之间。 既然正主退散了,徐子都可不管对方是王爷还是五品监察使,总之一股脑儿把他们请出了宅门。 “下,你是什么意思?” 一旦离开顾小西的边,胡铨整个人又恢复了沉静如水的态度,全然不再有提出邀约时候的那种青涩,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 “胡二三,如今没有外人在,你.又何必装出这副模样来?” 顾小西没有陪他们去看桃花,两.个男人却是心照不宣地同往西山,在桃花树下展开了谈判。鉴于赵王前几天才被人殴打,他的保镖们不愿意离得太远,直到赵王发了脾气,才退到大约一箭之遥的地方谨慎待命。 西山的桃花绚烂,落英缤纷之.中昭示着生机盎然的天,胡铨立在桃花树下,倔强地抿紧嘴唇,眼神却好像是看透了这繁华直向遥远的地方,他的右手扶着桃树的枝干,素色云锦的袖子上沾满了落花。 “一晃就是六年,你离开咸阳许久,惯看秋月风,原.来还记得未央宫的桃花么?” 赵王伸手拈住一片飘零的花瓣,轻轻松手,花瓣又.随风而去,飘向不可知的远方。他的目光望着花瓣飘落的方向,嘴角虽然还带着顽皮的笑容,语气之中,却多了半分感伤之意。 在听到未央宫三个字的时候,胡铨的瞳孔陡然.收缩! 他的嘴角微微.向上一弯,似乎是要用职业化的笑容来掩饰自己的反应,但终究还是放弃了,他沉默半晌,轻轻地呼了一口气。 “赢苏,你想说些什么?” 胡铨忽然摒弃了一直遵守的礼节,双目灼灼,直视着这位皇帝的亲弟弟。在他口中,这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秦赵王爷,也不过是一个叫做赢苏的少年罢了。 “我想说什么?” 赵王挠了挠后脑勺,对于对方直呼自己的名字,似乎也不是太在意。 “我只是想说,这六年来,胡铨胡子衡这个名字,对于我们宗室数十子弟来说,一直像是个传奇。没想到,六年之后,也不过就是如此而已……” 他似笑非笑,像是开玩笑,又像是认真。 胡铨再一次的沉默了。 良久,他才抬起头来,并没有对着赵王,而是面向万亩桃花海,他的衣裳在落花飞凌中猎猎起舞,伴随着听不到的喟叹声。 “你说……她是不是有点像小茉?” “像她?” 赵王发出惊讶的疑问,随即他摇了摇头。 “我不记得了,你也知道,我们并没有很多机会见面,何况现在已经六年过去了。” “我记得……” 胡铨的口中发出宛如梦呓的声音,眼神也变得扑朔迷离。 “你的意思是说,你会发花痴约顾小西来这里看桃花,就是因为她像她?”赵王的话中透露出了一点隐隐的不满之意。 “胡二三,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告诉你,你一定会后悔的。顾小西可不是你感的代替品,这个女孩子,不是那么简单的。” 如果顾小西在这里,大概会笑得合不拢嘴,这位被她一砂锅砸昏的多金帅哥,居然还会用这么郑重的口气为她说好话,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一记砂锅把对方给砸傻了。要是在现代社会,她大概就可以去各大讨论版去八一八自己是如何用一只砂锅泡到帅哥的得意经历,也会成为众多女仰慕与学习的对象。 赵王的口气很严肃,表也是难得的认真。 胡铨微微一愕,却没有就这个问题进行回答。 “不过,”赵王忽然笑了起来,他仰起头,仿佛是在回想着什么:“就算你现在觉得她像我那个柔弱的jiejie也好,很快你就会发现,她们俩可截然不同。” 他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犹自还有点疼的后脑勺,展颜笑道:“等到你发现这一点的时候,也许就是你真正走出六年前的未央宫的时候。” 赵王再次提到了未央宫三个字,胡铨瞥了他一眼,目光有如刀刺。 “你不用瞪我,我倒是可以跟你打个赌。” 他展开袍袖,用折扇轻轻扇去沾在上面的落花,嘴角的笑意越发促狭:“我要赌你这位冷面大圣,最终会栽倒在顾小西姑娘的石榴裙下不可自拔,到时候泪流满面哭天抢地都来不及,你信不信?” 赵王盯着胡铨,看着这位昔年的探花圣犹豫了几秒钟,才翕动嘴唇吐出来两个字:“无聊。” 胡铨丢下这句最后道别的话之后,转拂袖而去,走得急了,连着在山道上崴了好几下,似乎是有些心虚。 赵王哈哈大笑,他还站在原地,继续把弄着手中的落花。 “这么有趣的事,我怎么能不插一脚呢……何况这位小西姑娘,分明是我认识在前,我的兴趣也要比你大得多啊……” 他对着落花调皮的自言自语,许久都没有挪动,风吹动他玄色的袍子,露出鲜红的内裳,在落花中独立的背影可算是美不胜收。 “下,天快黑了……我们该回去了吧?” 又过了良久,终于有保镖不耐烦战战兢兢地过来询问什么时候返程的问题。 “废话!你们现在才想到过来!” 赵王龇牙咧嘴:“赶紧帮我揉揉腿,刚才站姿不好,整条右腿都麻了。要不是动弹不了,我不早就下山了,还留在这儿吹风?偏偏你们这些傻蛋,到这时候才晓得过来!傻蛋!” 他用折扇敲着保镖的脑袋,这些家伙也只好唯唯诺诺,点头称是。 赵王揉着自己酸麻的右腿,心里头打着主意。 “胡二三,我不会让你这么轻易得手的哦!哼哼,顾小西,你砸我一脑袋砂锅这事还没完,怎么能这么轻易地让你被人追走?本王要让你臣服在我成熟男的魅力之下,到时候再把你抛弃,让你天天以泪洗面,才算出了这一口恶气!” 他总算为自己找了个借口,偏偏没注意到想到这么恶劣的事的时候,他的脸上还是布满了笑容。 “哎哟,你不会轻一点!粗手笨脚的!” “是是!” ※※※ 所以,顾小西的魔镜推算终于准了一次。 从这一天开始,她每天都能看见两朵盛开的桃花。 相对来说,正五品湖广监察使胡铨同志毕竟年长几岁,桃花得要含蓄一些传统一些,他顶多也不过就是隔三差五就来拜访,有时候带些自己的笔墨作为礼物,以此为题试图来跟大家聊聊艺术和人生之类,进而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属于老的泡妞手法。 可惜顾小西同学对这些东西素来是七窍通了六窍——还是有一窍不通,所以这个方法除了吸引了李白之外,没有起到什么好的效果。 胡监察使的诗虽然一般,入不了李青莲的法眼,但字画却当得起双绝。 胡铨的字师法钟王,格调高雅自然,草书更别具一格独出机杼,有落笔如烟霞之感,溶溶一团疏狂之气,这倒是对了李白的胃口。至于画,胡铨一笔桃花艳滴栩栩如生,直破纸而出,让李白赞赏不已。 所以一来二去,尽管胡铨不喝酒,两人居然也成了知交。 “嗯,这属于从同宿舍好友下手的方法……”闲极无聊,顾小西托着腮看着两人唾沫横飞聊得正欢,居然还有兴趣来评判追求者的手段。 可惜这位同宿舍好友并非女生,不然把他们凑成一对倒也是一种乐趣所在。 相对来说,赵王赢苏的追求手段要更为新潮一些。 “有一个,美丽的小女孩。” “她的名字,叫做小西。” 黄昏,莲静斋的周围偶尔就会响起类似这样的歌声,赵王抱着一柄玉石琵琶,堵在顾小西的绣楼下围墙外,深款款地唱起自编的歌曲。——当然,字词虽然类似,但是曲调和风格要更为古典许多,否则顾小西很容易把他误认为也是穿越者,说不定更有共同语言。 但这位王子的乐律虽精,毕竟没有去义大利法兰西之类的国家进修过音乐,何况此时大秦文化领先世界,在音乐上也有压倒的优势,他学习的自然都是我泱泱天朝的正声,而不是那些靡靡之音。 所以配这些歌的曲子,往往也是一时的经典。 比如之类…… 这个世界上自然没有韩信对霸王最后的伏击,但是激烈的战争到底存在,这首充满了杀伐和激越的音乐也终究是应运而生,照样流传甚广。 赵王同学的指法高明,大弦嘈嘈小弦切切,嘈嘈切切错杂弹,如同大珠小珠落玉盘,弹到最后金戈铁马,平生意气挥斥方遒,有浩然狼虎之意。 “小西啊!你可知道我多你?” “我要带你,飞到天上去……” “哗!” 一盆凉水从天而降,那是隔壁人家忍受不了这慷慨激昂的音乐而发表的意见。 “飞!飞你妈个头啊!” 同时还伴随着一句脏话。 赵王变成了落汤鸡的模样,他抹了抹脸上的水,神色木然:“攻击宗室,辱骂皇太后,来人啊!给我打上门去满门抄斩!” “下万万不可行此暴虐之事啊……”立刻有忠义谏臣扑过来以头抢地抱大腿,力陈不可。 “我只是开开玩笑而已啊……” 对于完全没有幽默感的下属,赵王也只好叹气摇头,他转头望向楼上的倩影。 “小西妹子,赵王下又在楼下弹琴了呢?” “今天是还是啊……” 不得不说,顾小西同学实在是没什么鉴赏能力,对于古典音乐一向是敬谢不敏。杨玉环倒是大家闺秀,听得如醉如痴,还能够点评赵王的指法,算得上是一个知音。 “下指法谨严,衔接如流水天衣无缝,就论弹奏而言,已经算得上是高手;何况这支玉石琵琶据说是商朝旧物,采天地精华有千年之久,音色醇厚而不失清越,听得到这样的曲子,可以说不枉此生了……”
“商朝的玉石琵琶?不知道会不会成精呢?” 不理会顾小西嘀嘀咕咕地吐槽,杨玉环依旧是沉浸在音乐之中:“此曲只应该在天上瑶池闻得,我们人间哪有机会能听得到几次啊……” 这句话在真实的历史上倒与她也有些关系,“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杜甫就比她说得要精炼许多。这是安史之乱后杜工部同学遇到了唐玄宗最喜的乐师李龟年所作,这位大音乐家在另一位面的历史上与她也曾相识,更曾经合作过之类的大型演出,只是此人现在就不知道流落何处,也不知道到底是否存在,杨玉环提前把这句话说出来,也算是一种缘分。 “你若是喜欢,我把赵王介绍给你?” 顾小西依旧是这种大大咧咧的脾气,就好像是对待自己宿舍同学一样对待这位历史上的大美人。杨玉环却是羞红了脸,她为大家闺秀,哪里经得起这样的调笑。 “坏妹子,这话也说得的?” 她连着啐了好几口,脸上的羞意依然未消。 “奴家心中早已有人了……” 虽说不好意思,但是诚恳的杨玉环还是生怕她误会,赶紧强调自己只对李白一往深,再无其它。 “是小白啊……他配你倒也是不错……” 顾小西隐隐约约记得这两位在以前她所学习过的历史或者野史上也曾经有过些八卦,具体有没有发展起来就不得而知了,不过盛唐一个最著名的才子和美人,若有一段故事,应当也是美丽的。李白锦口一吐就是半个盛唐,另外半个当中贵妃的霓裳羽衣起码也要占了一大半,所以虽然顾小西对李白也有些若隐若现的愫,这时候说起来也有些酸酸的,但她生豁达,对于“白玉恋”还是大力支持。 “呃——呀……奴家不跟你说了啦!” 杨玉环发出嗔,捂着脸跑下楼去。 ※※※ 总之,虽然顾小西不胜其扰,但是莲静斋也终于难得地过了一段平静的子。 “夏天的飞鸟,飞到我窗前唱歌,又飞去了;秋天的黄叶,它们没有什么可唱,只叹息一声,飞落在那里……”魏大力依旧对着杨玉环在念除了他自己谁也不认为是诗的诗句。 “来来来!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李白依旧在醉,依旧在寻找自己诗的梦想。 “呃——呀……大家尝尝我做的……”杨玉环依旧在尝试新的料理,但却没有人再敢尝菜。 “魔镜魔镜告诉我……”顾小西依旧在锻炼算命的能力,只是十次也未必能准了一次。 “白痴。”徐子都倒是开始说话的几率要高了些,尤其是看到赵王和胡铨的时候,只是最多也不过就是这两个字的评价而已。 子一天天的过去,距离房少祖终于要正式流放的子也没几天了。 “大人,省里的消息下来了。” 房安战战兢兢走到书房门口,轻轻地敲了敲门,书房里面黑灯瞎火,也不知道房太守一个人躲在里面做些什么。 “进来!” 房太守的声音虚弱而低沉,他轻轻地咳嗽了两声。 房执事推门进去,把一封公函送到了太守的案上,房太守的头发在几间也白了不少,额头上的皱纹也更是深刻,他一直在闭目养神,房安进来也没有睁开眼睛。 “关于武陵城事,省里头怎么说?” “启禀大人,听说原本行政系统是找不到什么人愿意来武陵……做太守这个位置,但京里来了招呼,似乎是要调胡铨来武陵……” “岂有此理!” 房太守狠狠地一拍桌子,霍然站起! “好你个胡二三,居然踩着老夫的肩上位!” 他自然以为人人都是与他一般心思,胡铨有心弄房少祖一案,就是为了取代他的位置。一方地方官到底是个肥缺,比起监察司这种得罪人的清水衙门,就算是品级相同,这中间的地位也是千差万别。若是一般人,存着这么个心思也不奇怪。 房太守发了一阵怒,咳嗽的更厉害了些,口起伏不定,好不容易才渐渐平息下来。 “少爷那边,怎么样了?” “小的已经上下打点过了,虽说碍于胡大人看得紧,下面人不敢过于明目张胆,但老爷这次既然下了血本,董薛二位衙役倒也是点了头的……” “那就好!茗烟那边,可说好了!” “说好了,这孩子素来伶俐,既许了他三千两银子,他又有什么不愿意的?” 茗烟是少爷的小厮,素来伶俐,房安说起来的时候,脸上居然也闪过一丝不忍之色。 “那是自然!” 房太守从来就不相信,有什么事是银子所不能解决的。他点点头,绕过书桌走到窗边,推开了窗户,月光惨惨地照了进来,映得他脸色发青。 “富家的那些人……” 他恨恨地捏紧了双拳,面色越发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