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你成亲,我报仇
一扇门,隔绝两个世界。 顾君华开始有些明白墨家“墨门”的含义了。 “你永远不知道门的后面有什么,是正义还是邪恶,是光明还是黑暗,是好的还是坏的,是机关还是财宝……”这是他自己的想法,与墨天工曾经对他说的有些出入。 现在,他往后边加了一句:是接受还是拒绝。 门没开。 他手指颤抖着,想要撕碎指间那个刺眼的喜字。 就在这时,屋里的南宫雅又开口道:“我曾特别想知道你为什么要待在凡尘山那个寒冷残破的道观里;特别想知道你到底有什么苦衷;特别想知道你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我……” 顾君华张开嘴,刚要说话,屋内又传来声音: “当听说天宗与人宗论道之后你筋脉尽断的时候,我特别想知道你到底有没有事;也想知道你为什么会为了天宗而拼命;更想知道你是不是把我忘了……”南宫雅说到这里,语气哽咽。 她压抑不住了。 门外,顾君华听到南宫雅的哽咽,心中泛起一阵钝痛。 他抬起另一只手,想要将这扇阻隔踏出与南宫雅的门推开,想要进去将她揽在怀中,给她安慰,一如当初他还在孔圣峰的时候。 “可是现在,我不想知道了。”南宫雅说完,跌倒在地上,仿佛这几个字用尽了她身上所有的力气。 她身上已经穿戴好的珠玉配饰相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那声响,就像是心脏破碎的声音。 顾君华已经开始凝聚的力量松懈了下来。 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来找她,想要一搏,可惜,那个曾经不断问“为什么”的人儿,现在已经不想知道答案了。 “从今以后,没有什么南宫雅,只有毛家的儿媳,也没有什么顾君华,只有天宗守易,我们之间,从未见过,从前,现在,以后。”南宫雅伏在地上,呜咽道。 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不断从她的双眸中滴落下来,哭花了妆容,胭脂混杂眼泪,如同血痕。 她两只手捂住心口的部位,从这里传来清晰的痛感,像是有一根冰锥在挤压,疼的她似乎要窒息过去。 门外,顾君华死死握住拳头,他眼眶有泪水在打转,可他死死地忍住了,那股寒冷、窒息的痛感同样在他的心口处往四周蔓延,他很像想刺猬一样蜷缩起来,在这炎热的盛夏,他就如同脱光了衣服待在冰窖中。 “阿雅……”他低声呢喃,声音裹挟着疼痛,落入了南宫雅的耳朵。 南宫雅下意识就想要抬头,她很想推开房门,冲出去投入那个人的怀抱,不是为了自己,而是因为她知道,她的君华师兄此刻一定很痛,需要自己的怀抱。 可她不能。 顾君华听到门内没有回应,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低声道:“对不起啊。” 而后他拍拍身上沾着的梅花,一步一顿地走出了君独院,动作生硬如同一具没有思想的傀儡。 在来君独院之前,他想着自己或许能够像以前与她偷偷看的那些“杂书”中的主人公一样,能够远走高飞,就像守心师兄所希望看到的那样,可惜一切都变了。 物是,人亦是,可惜大家的心都不再像当初那样了,顾君华有隐晦到不能见光的身份,南宫雅也有沉重到不敢反抗的命运。 他走了。 她到最后也没有开门。 山脚,人宗众道士所居住的院落。 本来很宽敞的院子现在显得很是拥挤,因为院子里躺着六十多个道士,他们穿着不同颜色的道袍,却做着同样的动作:打滚儿。 每一个人都惨嚎着,像是刚刚经历了最惨烈的攻击一般,特别是天宗的众道士们,声音听着非常虚弱,身体都有些绵软了。 被守道叫过来的两名书生剑士看着这一地如同乞丐般的道士,面面相觑。 这其中,就数守清叫的最惨,他的面色是苍白的,虚脱了一样。 “师兄师兄,你们怎么了?”守道跑到守清师兄的面前,摇晃着他的胳膊。 “嗷!疼!别晃!疼!”守清大喊着,声音撕心裂肺,不但如此,他还蹬着腿,十分疼痛的样子,吓得守道连忙松了手,转而去查探守德师兄的“伤势”。 躺在他身边不远处的致云见状,眼中像是要喷出火来一般,他扶住胳膊,想要站起身来对赶来的两位书生剑士说明情况,却不防躺在他另一侧的守德也跟着蹬起腿来,恰巧不巧地踹在他的后脑勺上。 他吃痛,转过身来就见那个带着两位书生剑士过来的小道士正摇晃着守德的胳膊,眼泪汪汪的。 “呜……守德师兄你没事吧?他是不是下手很重?你伤到了哪里?我去找师父……”守道吓坏了,一边抹眼泪,一边哽咽道,声音稚嫩,让人听了心疼。 守德平日就很木讷的脸此刻已经完全没有表情了,他不断伸腿瞪眼,一脚接一脚地蹬在致云身上,像是发羊癫疯一般。就差口吐白沫了。 致云气结,差点吐出血来,可惜他已经没有力气再数落这帮天宗的混蛋们了。 半柱香前,天宗众道士正对人宗的“道友”们狠狠发泄多年来积压的怒火,拳拳到rou,却又不动用内力,只是让他们受着皮rou之苦,正打到兴头之时,守心忽然作了一个手势。 于是,他们便住了手,一个个作出力气用尽的样子。 人宗的众道士们刚开始以为这些人是要用什么武器了,抬起头来就看到他们中的大多数扶着膝盖喘气,没多想,早就憋了一肚子火的他们奋起反击,将受到的屈辱和压迫都还了回去。 当然,他们身上的xue道大多还未解开,故而都只能用rou体的力量把愤怒给还回去,天宗众道士则默契地一声不吭,角色反转。 当两位书生剑士抱着守道来到这里的时候,就见到了天宗接近五十名道士被“残虐”的一幕。 人宗道士们看到儒家两位书生剑士,真是有苦说不出,一个个躺倒在地,呻吟着。 “我去禀报师父。”一名书生剑士看到这情况,沉吟了一瞬而后道。 另一名书生剑士点头。 人宗这一次来的都是年龄在十五岁以上的弟子,所有人都被狂揍了一顿,身上的衣服都沾满了泥泞。 天宗弟子也是一样,不过好歹还有守道、守静几个小孩子没有“遭殃”,他们身上是干净的,不过都哭花了脸,因为守清并没有告诉他们这是师兄们故意找茬的,天宗道士们都装的很像,一个个像是快要断气般。 孔圣峰,礼殿偏殿。 齐心公主坐在主位上,她左侧是无道散人,右侧是南宫圣,其余世家来使分次落座。
主殿已经布置好,等着给毛仲钰与南宫雅拜堂了,十丈长、十丈宽的空旷偏殿内,只坐着十个人。 除无道散人正闭上眼睛假寐外,其他世家的几位来使都在说话,不知是在争论着什么。 就在这时,殿外忽然走进来一个书生剑士,他低着头,不敢抬头看那些世家来使,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南宫圣身边。 南宫圣略微侧身,这位书生剑士在他的耳边低声说着什么,而后退去。 没有一点拖泥带水,干净利落,前后没用几个呼吸,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南宫圣略微一皱眉,把目光投向依旧坐着假寐的无道散人。 对方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一般。 顿了顿,他对齐心说了几句话之后,冲正朝阴阳家来使“玄阴圣女”吹胡子瞪眼的云鹤上人一招手,二人一同离开偏殿。 二人离开偏殿之后,无道散人睁开了眼睛,只对齐心公主点头示意了一下,便也跟着出去了。 人宗众道士所呆的院落内,哀嚎声依旧,此起彼伏,让人几乎要闻之落泪。 守心身旁围着最小的几个师弟师妹,他站在一旁,像是个旁观者。 那名书生剑士有些无奈,他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种情况,只能等待那名伙伴的回来。 让他高兴的是,他并没有等多久,远远地,他望见了掌门与人宗云鹤上人一同前来。 他退到一旁。 大门口,南宫圣与云鹤上人,一个穿朱红大袍,另一个穿深紫道袍,他们看着躺在院中这些横七竖八的道士们,脸色都有些晦暗。 南宫圣是因为在这个日子里出了这档子事而心生不满,而云鹤上人是因为带来的弟子们竟然打架,感到丢脸。 大的宗门,就怕失了礼数。 “致云,怎么回事?”云鹤上人寒声道。 致云忍痛爬起来,这一次,守清与守德都没有再踢他,只是在地上打滚呻吟。 “回禀师父,回禀南宫掌门,天宗这些道士们无端攻击我等!”致云先是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守心,又看了看师父与南宫圣,咬牙回答道。 人宗众道士们都忍痛爬了起来,一个个站在致云师兄的身后,像是无声的控诉。 云鹤上人眼中闪过一抹厉色,刚想说话,就听到山脚下传来一声礼炮响。 鼓乐声阵阵,鞭炮齐鸣。 毛家迎亲的队伍来了。 天宗众道士的大院内,顾君华失魂落魄地坐在台阶上,面如死灰。 无道散人站在院门口,看着这个傻徒弟,打了个哈欠道:“你的师兄师弟们刚刚去和人宗的道士们交流了一下感情,为师要去处理一下,现在毛家迎亲的队伍来了,你要是不想看到他们成亲的样子,可以下山去。” 而后,无道散人的身影消失。 顾君华听着那由山脚传来的鼓乐,站起了身。 “毛仲钰……”他念叨着这三个字,眼中掠过一丝寒芒。 今天你成亲?很不巧,我要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