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道心何在
自己刚才救起的那个儒家书生,竟然是正被通缉的叛徒?守清仔仔细细地盯着手中那半张纸看了两眼,越发确定上边画的就是刚刚自己背上山的人。【】 “这人谁呀?长这么丑。”怕被这几个儒家书生看出端倪,守清扬了扬手中的半张纸。 “他是谁与你何干?”道袍被撕下来的那个书生打了个冷战,就要伸手过来抢守清拿的那半张纸。 守清翻了个白眼,感觉这几个人虽然蠢了点儿,但也不会不明白“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便任由他将纸抢了去,用目光扫着其他几个人,扬了扬手中的道袍。 几人互相看了看,便一个个极为不情愿地将身上披的道袍全脱了下来交还给他。 “这还差不多。”守清将手上的道袍数了数,一件没少,便飞身进河中的大木盆里,将大师兄的紫色道袍披在身上,又从一堆道袍中挑出两件来各手一件,放进河中浸湿。 岸边儒家几个被“扒”了衣服的人看着守清双手涌出浅浅的青光,那沾了水的两件道袍便结了冰,看起来很是奇异。 “身分阴阳,凝气成冰。”看起来年龄最大的那个书生眉头一跳,眼中充满了nongnong的忌惮之色。 “身分阴阳”乃是道家第一重心法,相当于儒家“浩然正气”的水准。 他身旁几人面皮皆是一跳,暗自庆幸刚刚对方没有对他们出手,否则以他们几个连“浩然正气”境界都未达到的水平,整不好都得让人家冻成冰棍。 守清根本不理他们,待到润湿的道袍完全结冰之后,他双手同时将道袍浸入水中,往身后划动。 道袍宽大的袖子像是桨叶一般,带着木盆快速往上游漂荡。 此刻守清忽然有些庆幸这木盆足够大,托着他的体重竟然还不沉,想到自己刚刚背上山的那个小子是儒家的叛徒,他“划桨”的速度就不自觉地加快了两分。 岸上几个儒家书生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其中一人道:“刚才没道袍可披的时候还不觉得有多冷,现在披上又脱下来,怎么就感觉受不了了呢?” “别说了,越说越觉得冷,还是先把这些东西贴上吧,早完事儿早回山!”年龄最大的那名书生紧了紧身上的书生袍,迈开步子走去,其他几人连忙哆嗦着跟上。 凡尘山顶的茅屋中,顾君华躺在地上,怔怔地望着屋顶的茅草,不知怎么就想到了孔圣峰上的竹林,想到了昨夜自己潜入竹林中的春秋阁,想到了挡在门口的南宫雅。 恍惚间他觉得自己似乎是在孔圣峰上,在自己的第九院。 直到丝冷风从外边吹了进来,顾君华才发觉这是凡尘山,不同于终年笼着结界、气候宜人的孔圣峰。 门外有脚步声,顾君华起身,便看见无道散人手中拎着一截长长的绳子,蹲在地上盯着刚刚倒下去的木门。 他想了想,走出去看能不能帮上些忙。 看到顾君华出来,无道散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会修门不?” 顾君华摇摇头,他不是墨家的人,对于这些完全没有研究。 “那你帮我把门板扶起来。”无道散人一只手将门板拎起来,靠在茅屋的门柱上,顾君华便伸出双手扶着。 就看人高马大的无道散人将长长的绳子在门板上绕来绕去,最后又捆在了门柱上,示意顾君华放手。 顾君华看着这十分随意任性的捆绑,把一个询问的眼神投向无道散人。 “你这是怀疑 (本章未完,请翻页)本座?”无道散人大眼一瞪。 顾君华赶忙放手。 就见一股狂风吹过,被五花大绑的木门很是顽强地在寒风中支撑着,硬是没有倒下。 “哈哈哈。”无道散人很是高兴,伸手一推,就见原本还傲然挺立的木门马上吱吱扭扭地歪下来一半。 …… 顾君华强忍着,没敢笑。 无道散人气恼地把绳子从门上拽了下来,顾君华上往木板的上下一指:“在这里打个洞,将绳子穿进去,再绕在门柱上不可以么?” 无道散人想了想,觉得这个方法可行,眼光在茅屋内扫了一圈,发现好像没有什么可以用来打洞的东西,便伸手在门板上点了两下。 顾君华只看见一道刺目的光闪过,然后便发现门板上多了两个洞,无道散人将绳子穿过,在门柱上绕了两圈,高兴的眉开眼笑。 “不错不错,你以后若是呆在我道家,我所有的门都给你修。”顾君华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忍住,对无道散人翻了个白眼,“我不是木匠。” 顾君华走进茅屋,俯身想把脱在地上的湿衣服拿出来晾干,一抬头,就看见茅屋的“后墙”处多出了一个洞。 一只大手从地上抓起一把茅草戳在那洞上,拍了拍额头:“光想着打洞,忘了控制力道了。” 顾君华由此便深深觉得要离面前这人远一些,指不定哪天随便一指头就能在自己身上戳个洞出来。 门外忽然传来一个略微耳熟的声音:“师父,弟子守清求见。” 无道散人转过身来:“你洗完衣服了?” 守清的脸像是苦瓜一般,咬牙道:“没有。” “那你回来作甚?” “师父,弟子有罪,特来领罚。”守清一脸严肃地跪在茅屋前,身旁躺着大木盆。 “什么罪?”无道散人懒洋洋地躺在床上,心不在焉。 “弟子刚刚得知,先前救起的那个儒家弟子乃是从儒家叛逃出来的人,弟子为道家引来大祸,所以特来领罚。”守清便把刚刚自己遭遇儒家一行弟子的事讲了出来,说自己确定刚刚从水中救起的那人就是正在被通缉的“儒家叛徒”。 屋内的无道散人没有答话,而是偏过头来用玩味的眼神看着顾君华,一脸“本座果然未卜先知”的自得样。 “儒家叛徒。”顾君华低声品味这四个字,心想无道散人说的对,南宫圣果真不放过自己。 他摸了摸脑袋上的疤,回忆起昨夜自己撞在楼壁上的那种痛楚,心底里忽然涌起阵阵寒意。 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普通人就算不死也要重伤,为什么南宫圣还是不放过自己?自己对他有威胁么?自己分明连浩然正气都修炼不出来,分明只能做一个普通人。 十六年前他本应该死了,却被带上孔圣峰,难道光凭这一点,十六年后自己的命就该被收回去吗? 门外的守清没有听到无道散人的回应,想了想自己救起一个“儒家叛徒”,此事若被儒家的人知道会带来怎样严重的后果……他在心里狠狠地骂自己手贱,捞那个儒家书生起来作甚! “师父?”守清试探地问了一声。 这一声惊扰了顾君华的思绪,他愤恨地握了握拳头,就要推开门出去。 “守清,你可知错?”正在这时,无道散人忽然开了口,声音中竟然包含了莫名的、不可抗拒的力量,硬生生止住了顾君华的脚步。 “弟子知 (本章未完,请翻页)错,弟子不该救下那儒家叛逆。”守清听到无道散人发话,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愚蠢!”一声大喝猛地在守清耳边炸响,他的脑袋里顿时充满了“嗡嗡”声。 “你身为道家天宗弟子,以心感悟天道,天地不仁,人心怎可不仁?”无道散人从床上坐起,破烂的道袍无风自动,衬托着他此刻的凌厉,“水虽覆舟,水亦载舟!他未在水中溺毙,便是天赐生机,命不该绝,你将他救下,便是顺应天道!” “而如今,你知他是受儒家通缉便自觉得罪了儒家,自觉有罪,你可曾想过你救起之人,他命不该绝?”无道散人说着,坐在床上的身体竟然缓缓变得虚幻。 “老子西行,度化众生三千里,庄子梦蝶,体悟红尘九千丈,先贤可曾看低过世间万物?不说你是道家弟子,就算是个普通人,见到有人落水焉能不救?”说完这句话,无道散人竟然从茅屋中消失了! “你道心何在?”无道散人的身影忽地出现在守清背后,声音洪亮,笼罩了整个凡尘山。 凡尘山上,无论是正在干活的杂役,还是玩耍着的弟子,亦或是打坐中的老道士,都随着无道散人这五个字而停顿了下来,对他刚才这番话不由自主地开始思考。 在这一刻,顾君华感觉无道散人像是呼啸天地间的风一般,看似什么都没有,但却真实地存在。 守清一怔,抵抗着莫大压力转过身来,跪在无道散人身前,低下了头:“弟子知错。” 面前高大的身影这才缓缓消失,又回到了茅屋中。笼罩着凡尘山的莫名压力也随之而散,所有人都从沉思中回味过来,把目光投向了三清殿的方向。 金碧辉煌的三清殿是凡尘山的中心,但所有人都明白,支撑凡尘山的其实是三清殿后,那完全望不到的小茅屋。刚才无道散人这番话,不仅仅是对守清说的,也是对所有天宗修道者们说的。 顾君华的眼睛眨了眨,感觉有什么东西想要钻出来。 他明白儒道两家一向不睦,他也知道儒家若是以他为借口,肯定可以乘机对道家发出责难,这一切他都在昨夜想了个大概,事实上他踏进天宗虽然有分寻求庇护的侥幸,但更多的却只是想要一个答案。 可他却没想过自己的命原来不是一钱不值。 起码在身后这个粗犷男人眼里,自己和所有生命一样,都是苍天赐命,命不该绝的人。 “好了,你既然知道错了,也不枉为师的一番苦心教导……”无道散人眯缝着眼睛。 跪在门外的守清心中有些激动,听师父这口气,难道是不准备罚自己了? “洗完衣服后去三清殿跪着吧!”屋内懒散的声音传来,守清身躯一晃,差点没哭出来。颤巍巍地拖着木盆,一步三挪地走下山。 顾君华转过身来,向无道散人躬身行了一礼。 “前辈不愧是道家高人,刚才那一番话虽是教导弟子,但却也点醒了晚辈,晚辈给您添麻烦了。” 刚刚还十分晴朗的天空,瞬间雷声大作。 无道散人冲屋顶翻了个白眼,“好不容易有人夸本座一句,还要遭受天打五雷轰?祖师爷,这也太不给面子了吧!” 儒家孔圣峰,春秋阁中。 南宫圣站在一排排书架前,面前放着一本古朴的书,一枚沾血的木屑凌空漂浮在书皮上,一只八卦图在书皮之上缓缓成型,八卦上丝丝电芒闪过,分外奇异,却充满杀机。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