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我是主角
“大……大少爷。” 忽视了门口侍卫们投来的异样古怪目光,楼轩自顾自走向夏云升暂居的兰香院,自他游历归来后,颍川便接连有两起命案发生,且还是孙明远,孙兆舟这两位跟自己关系“密切”的人,也不怪他们在暗嚼舌根。 想到这里,楼轩禁不住自嘲一笑,这群人在暗地里议论什么,自己虽说被关在六扇门里,却也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想来无非就是孙家孙寅为了顺利成为孙家家主,因此才铲除孙家二爷三爷,并栽赃嫁祸给无上门。 收摄诸般念头,待楼轩行步走到兰香院,习惯地垂眸悄然扫了扫这兰香院死角各处,让他颇感讶异的是竟未看见平日死死紧盯的孙府侍卫。 静思片刻,他随即释然,这场戏既然已经快要到了尾声,再假模假样地派人盯防除了徒增笑料外,早已无半点用处。 踏入院中,楼轩当先便远远瞧见自斟自酌好不悠闲的某人,微微抿了抿嘴,大步上前,居高临下神情冷然注视着夏云升。 许是才察觉到了楼轩的靠近,夏云升表情散漫地抬起头来,上下打量着一脸兴师问罪状的楼轩,啧啧道:“被放出来啦,在狱中可有与膀大腰圆的壮汉哥哥们游玩一番。” 楼轩似没听明白夏某人的荤黄段子,坐下来为自个斟了一杯酒,开门见山道:“孙兆舟是你杀的?” 抿了抿酒水,夏云升眯着眼,笑问:“你觉得是不是。” 这本是再为寻常不过的反问,楼轩却突地放开了紧绷的脸,饮尽杯中醇香美酒,又为自己倒了一杯,道:“我猜不是。” “何以见得。” 照理来讲,楼轩因夏云升之故才被坑入狱,此番得以出狱,便是不对夏某人拳打脚踢以泄“心头之恨”,多半也少不了什么冷言讥诮,可看楼轩此时神态平和,哪还有半分本该有的愤懑气恼。 “以孙兆舟的性子,怎会甘愿作无上门的狗为其鞍前马后,便是退一万步,他与无上门有所勾结,也不会因出于愧疚将你我杀死孙明远之事一肩抗下来,并就此饮毒酒自杀谢罪。” “可他临死前所撰写的可是明确阐明了自己与无上门密切勾结,并且看起来与孙兆舟平日的字迹似乎并无太大出入,基本上可以确凿他就是杀死孙寅的幕后真凶。” “字迹这种东西是可以仿照的。” “但你莫要忘了曾有无上门的人受他指示来窃取青萝洞府的玉佩。”夏云升道,“这可是能够确定他为无上门内应的确凿铁证。” 楼轩反问:“你信吗?” “自然是……”夏云升来了个大喘气,随后才道,“不信的。” “并且……幕后黑手是谁,你岂非早已明了在心。” 楼轩怔了怔,垂眸不语。 “你之所以迟迟不肯言明,想来不外乎就是不愿意相信罢了。” 嘴唇翕动,楼轩神情几番挣扎,似在犹豫着是否要开口。 夏云升也不急迫,翘着二郎腿,似在等待楼轩给他一个答复。 良久的缄默不语后,楼轩缓缓抬起头来,神态肃然,一字一顿道:“夏兄,我可以相信你吗?” 听到这话,夏云升破天荒地流露出一丝郑重,摸着下巴,正色道:“你这话到让我有些不知该如何作答了。” “我只能说,再怎样也不至于坑你吧。” “还是不知是谁向六扇门揭发我杀了孙明远,最重要的是我压根就没干过这回事!” 夏云升哼哼哈哈地吹着调子,掏了掏耳窝,对楼轩目含悲愤的指责全然充耳不闻。 稍稍缓了缓心神,楼轩稍作沉吟,道:“其实我……” “如果你是要向我解释为何自己修为时高时低的原因的话,我奉劝你还是不用多费这口水了,这点破事儿早在我第一次见到你时就琢磨清楚了。” “就算第一次不曾明白,在你几日前分明身具外通境界,却以九窍修为应对凌天却的试探早该猜出来了。” 他虽是以这般满不在乎地口气絮叨念着,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在得知了夏云升竟是早已洞察自身,楼轩仍旧是感到一阵动容。 “看来真是什么事都没法瞒过夏兄你的法眼。”楼轩苦笑道,“枉我还自认为就算是武相宗师也难以看穿,可谁想之……” 夏云升假模假样宽慰道:“其实你也不必如此沮丧,我可不是寻常开窍登天境的武者。” “夏兄你倒说说是何不寻常之处。” “这样跟你解释吧。”夏云升比划了下手指,神情淡定中又流露出一丝丝的装逼意味,“你们口中的武相宗师要是跟我放在同一个境界,我一只手能打他们几百个。” 楼轩强忍着啐他一口的冲动,刚要说些什么,突见夏云升言辞一变,风牛马不相及般问道:“这样值得么?” “没什么值不值得。” 夏云升歪了歪脑袋,笑:“身外化身之法就连寻常先天巅峰的高手都未曾掌握,其中即有着难以习练,也有着不敢的缘故,你区区一介开窍外通修士就敢这样大大咧咧地斩去恶魂,你难不成这辈子都不打算凝练武相,成就宗师了?” “这般浅显的道理我岂能不知。”楼轩轻轻攥了攥拳头,洒然一笑,“可这世上有些事非是你想不做就能不做的,毕竟……” 话语突地戛然而止,楼轩虚了虚眼,说道:“喂!好歹让人把话给讲完吧!”
未等他把话说完,就见夏云升不知从何处抄出来一张老爷椅,搬到庭院栽种的那棵桂花树底下,双手枕在脑后避阳遮阴,眯眼休憩一派闲散悠然自得。 “谅你说的不外乎就是些毒鸡汤,像这样的书袋子你还是讲给别人听吧,本人生性愚钝听不懂这些大道理。” 见状,楼轩目光又是一虚,索性也给自个搬了个椅子到树下,略作沉吟,似在整理着措辞,而后说道:“七日之后,就是青萝洞府开府之日。” “这又怎样。” 夏云升半眯着眼睛,头也不抬答道:“青萝洞府何时开府,怎样进入岂不是早就决定好了的事,与我们有何干联。” 楼轩当即一愣,而后,仰起头静静注视着万里云飘,透彻如洗的天空,眉眼舒展,轻笑道:“是啊,枉我们早先还为了那所谓的入府玉佩绞尽脑汁,可谁想之……全部都是个笑话!” 言罢,楼轩双手杵着膝盖缓慢起身,好似不经意地随口一提:“近来颍川多了许多外来武者,呵呵,也不知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这不是明摆的事儿吗?” 夏云升神态懒散地将身子仰倒靠后,笑道:“用屁股想也知道是冲着青萝洞府来的。” “可他们是如何得知颍川有青萝剑主的遗留传承?”楼轩状似自语,又似反问,“青萝经只有一部,本就是僧多粥少的局面,颍川诸世家隐瞒还来不及,怎会再泄露消息?” 夏云升眯着眼,手指极富节奏韵律地轻轻敲打膝盖,模样慵懒道:“有些事情你我皆是心知肚明既可。” “说出来便有些不美了。” “是啊!”楼轩感慨一声,负手迈步跨过门槛走出庭院,身影渐行渐远,语气愈显缥缈,“这场戏也是该到落幕的时候了。” 待彻底望不见楼轩身影之时,夏云升突地伸直了一个懒腰,晃悠起身,笑意淡然,指尖蕴着丝缕黑气触及抚摸着眼前这棵微风迎面拂过,吹得树叶悉索作响的桂花树。 忽地间,随着他手指一寸寸的抚摸滑落,本生的极为茂盛的桂花树倏然焦枯,肌理干裂叶片凋零,只待几息这棵桂花树便要就此枯死。 此时,又有蓬勃朝气涌入树中,干枯树木重焕新生,淡黄花苞徐徐绽放,芳香馥郁,生机盎然。 “这舞台子已经搭好,尔等妖魔鬼怪轮番登场,演绎出一幅人心诡谲众生群像。” 他低吟自语,负手站定,眼中黑白双鱼首尾相衔,明晦阴阳,流转着生死,于半空之中凝现出一幅黑白虚相。 “但只有我才是这场戏的主角。” “配角死,主角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