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疏忽

    夏云升屈指轻掸衣衫灰尘，似笑非笑地看了看一大帮瞠目结舌的人，语调悠然如故，说道：“嗯……你们继续打，不用理会我。”

    林正南当先从愕然中回过神来，眼神惊疑不定，敬佩道：“小兄弟果真不愧是巨鹿书院的学生，方才那一手让林某佩服不已，林某自认是怎样也没法在不伤及温老爷子的情形下诛杀那匪首。”

    “过誉了过誉了。”夏云升貌似谦和道，“我的武道修为固然比你高出许多，可那演戏的本事却是拍马也比不上你。

    林正南稍敛笑意，悄无声息朝后打了个手势，那些前一瞬还斗得拼死拼活的镖师与贼匪俱是一同收手，好似有条不紊将一干脸色错愕的温家人给围得水泄不通。

    见得此景，温守仁刹那醒悟过来，适才所有疑窦之处尽数得到了解释。

    “咳咳咳，林总镖头……你这是何意。”

    许是身体强健的缘故，纵使被方才那匪首给钳制掐住脖子，温守仁的曾祖父除却脸色苍白外，竟是仍有余力向林正南出声质问。

    林正南没有搭理，背着双手看向夏云升，淡淡道：“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夏云升轻呵一声，说道：“如果是问你身份什么时候暴露的话，倒是早就察觉到了。如果是目的话……其实也没多久，也就刚才你向老温勒索讨要那什么‘太玄经’的时候吧。其实老温的话应该也有所察觉。”

    侧立一旁的温守仁听得此言，眼神颇为复杂，低语道：“先前纵然有诸多蛛丝马迹泄露出来，可因林总镖头与我父亲的关系，我一直并未深思追循下去。可直至那‘匪首’以曾祖父为条件意图取得太玄经时，我才陡然醒悟过来。”

    “即便是在我温家能够知晓‘太玄经’存在的也不超过五指之数，否则我温家早已被邪魔九道……乃至所谓的‘正派高手’给屠得鸡犬不留。所以为何一个贼匪首领都能知道‘太玄经’才会让我起疑，毕竟……林总镖头你也是知晓‘太玄经’存在的人之一。”

    “原来如此，这倒是我疏忽了。”林正南点头颔首，复又缓缓抬起眼皮扫了眼满脸置身事外的夏云升，面朝温守仁，似居心不良道：

    “既然如此，温贤侄你莫非就不好奇为何这姓夏的会知悉‘太玄经’？再且先不说他巨鹿书院是否为所随意捏造，光是他作为巨鹿书院的学生如此正好的被贼匪追杀，再怎么正好的被你带人所‘救’，你就不觉得这未免有点太过巧合了嘛。”

    夏云升挑了挑眉毛，没有出声。

    听到这显然而然居心叵测且带有挑拨离间意味的话语，温守仁面上倒是无异样，平静道：“我相信夏兄。”

    眼见对方没有被自己言语所离间，林正南轻笑一声，带着稍许教训语气道：“温贤侄你果真太过宅心仁厚天真了点，要知这世间画虎画皮难画骨，这人心诡谲最是难以揣测，像你这样的性子太过容易轻信于人，迟早会遭受恶果。”

    温守仁目现嘲弄，冷言讥诮道：“你不觉得你说这样的话委实太过讽刺了点吗？”

    林正南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忠言逆耳，既然温贤侄你不相信我说的话，那你倒是不妨问一问这姓夏的是如何洞悉我的目的。”

    “你倒是还不死心啊。”眼见林正南还未放弃挑唆离间的念头，夏云升嘿了一声，道：“我可从未说过是因为那什么‘太玄经’的原因才发现你的目的意图。”

    “哦——”林正南略显疑惑，笑道，“如此一来，小兄弟你是如何发现我的意图谋划，就算因温家人太过不堪的缘故，我并未刻意隐瞒稍许蛛丝马迹，可也不至于这样被轻易揭破，看你这幅神情大抵是早就发现了我的念头。”

    “其实你也就暴露了几百个地方罢了。”夏云升竖起几根手指，大言不惭说道，“但因为要全部说完太过耽搁时间了，我就简短地讲讲你所露出的马脚好了。”

    林正南收摄笑意，皱眉道：“洗耳恭听。”

    “事先说下，这‘卧牛峰’我虽说从未来过，但我对于堪舆风水卦象什么的还算颇为精通，所以……”夏云升面容淡然，道：“你觉得我会看不出来你是在刻意绕远路，朝这‘卧牛峰’的深处走吗？”

    “这确实是一个疏忽之处。”林正南点头说道。

    “可终其原因却是这些温家人多是庸碌无为之徒，除了擅长斗鸟玩鹰花天酒地外，就再无何所长，倒是无需太过细心谋划。”

    此番言语落下，那些个如鹌鹑瑟瑟发抖抱团缩起的温家子弟竟是一言不发，无一人胆敢出言反驳半句，就算少有人敢抬头对林正南怒目相视，但这些个别人被林总镖头冷冷扫了一眼后也就安分了下来。

    “你们以为我说这番话是在故意嘲讽讥诮你们？”林正南嘴角轻扯，说道，“那你们也太过高看自己了。

    “能将温源费尽苦心才逐渐建立起名声的温家都给败光，说你们是废物都是抬举你们了。”林正南淡淡道。

    “不要跟我扯上是因为温源死了的缘故，他死前可是给温家留下了诸多资源秘籍，如此多年过去却是无一人晋升先天，府中的客卿长老还因此离走大半，你说你们是不是废物。”

    随着林正南那语调平静的叙述，一干温家子弟俱是面红耳躁愧不敢言，却无一人敢鼓起勇气来驳斥争论半句。

    稍稍收摄心神，林正南转而将目光投向夏云升，噙着莫名笑意，道：“不知我还有什么疏忽马脚暴露出来了，你不妨一并说出来。”

    夏云升虚了虚眼，念道：“看你这模样，该不会是认为吃定我了吧？”

    “何以见得。”林正南平静道。

    “夏云升没有先行回应，目光越过林正南，瞧向其身后那些福威镖局的众镖师，笑道：“这种‘贼喊抓贼’的把戏你估摸着是没少做吧？平日里你应该没少给他们点好处吧，否则你后面那些人也没这样淡定了。”

    “只是不知道你在如愿以偿得到了那‘太玄经’后，是否还会让你身后的那些人活着离开这里。”

    此言一出，将一大帮温家人给包围起来的福威镖局镖师们登时哗然一片，隐有sao动议论纷纷声传来，见状便是林正南也不由眉头皱起，心道这姓夏的果真不是善茬，竟能三言两语直指自身漏洞罩门。

    “若我没猜错的话，你原本的打算应该是将这些温家的人全给宰了顺便埋在这里，只是这样一来，倘若日后东窗事发你必将受到些‘正派高手’的追杀，所以我猜你心里头必定会有着把身后那帮人给灭口的风险，毕竟……唯有死人才是最能够保守秘密的。”

    “当然兴许压根就不会有人注意到这里，这里到底荒山野岭人迹罕至，只要把尸体往悬崖底下一扔定然不会有人发觉，实在不行你也可以费点功夫多挖几个坑把人往下面一埋，妥妥的一桩无头悬案啊！”

    林正南冷笑道：“你倒是异想天开。”

    夏云升歪了歪脑袋，语调慵懒道：“我这只不过就事论事罢了，易地而处我是你的话照样也会做出这种选择。只要那‘太玄经’给到手了，若不是笨蛋的话，破开先天桎梏成就一方高手自然轻而易举。与其有着暴露的风险，倒不如隐匿风声一段时间，待将这功法钻研了透后，自然不会有人把将温家满门屠尽的事跟作为‘先天大高手’的你扯上关系来……”

    为免夏云升继续说下去致使徒生变故，林正南当即喝声道：“休要在此多言下去！”

    “哦——”夏云升惊咦一声，古怪道：“打定主意要拖延时间的不是你吗？”

    林正南目光一凛，脸色稍显动容。

    “你该不会是认为就靠在酒里面下的毒就能吃定我了吧？”

    在林正南神情逐渐变化，没了先前那般胸有成竹的情形下，夏云升依旧透着不紧不慢的语调悠哉悠哉陈述着，“事到如今，我就不妨告诉你最后一个……也是最为严重的疏忽之处吧。”

    “那就是……”顿了顿，夏云升抿嘴轻笑，伸出手指比划了下对方，再点了点自己胸口，道：“错误估计了咱们俩的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