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四章 能舍有得
看到了一瘸一拐的归念文，蔚八一冷不丁打了一个寒颤。 她觉得自己看到的是小萍，她觉得自己回到了一百多年前，她觉得自己又变成了九九，她觉得自己脆弱的心灵无法再一次承受，承受九九所遭遇的一切苦难和艰辛…… 刘思扬一直关切地守在蔚八一身旁，不时地询问：“累了吗？口渴吗？……” 蔚八一看见的却是刘延之，她觉得自己更加脆弱了。 拖着沉重的脚步，沿着崎岖的山路，蔚八一终于到了当年九九扔梳子的悬崖边。 十多年以前，蔚八一和部队的孩子们暑假曾经来过这里。但是这些年来，江郎山的旅游得到了大力开发，有很多变化。 此地早已建成了观景平台，地面浇了水泥，崖边安装了铁栏杆，铁栏杆上挂了许多各种各样、锈迹斑斑的挂锁－－－－据说是恋人们挂上的“同心锁”，蔚八一在单位组织疗养时，在黄山的天都峰见过这样多的锁，想不到每座山峰都有，是热恋男女祈求永结同心、爱情如铁锁般坚固！ 以前人烟稀少的天然景观地，如今游人如织、来来往往，没有人会在意早已随风飘逝的一百多年前的情愫……蔚八一站在煞风景的栏杆边，默默仰天祈祷：老天爷！是我错了！我不该贪心，不该知道那么多！求您，求您帮帮我！让我忘记前世的一切吧！我不想再把前世的仇恨、冤孽和痛苦、恩怨再延续到今生了，这样对别人、对我自己都不公正！我活得太累了！太累了！…… 不能自已，泪如雨下！ 刘思扬悄然走到八一身边：“别太伤心了，别人看着呢！”说这，递给蔚八一几张纸巾,并回头对颇有些不解的归念文和张竞骁解释：“她是个多愁善感的人。故地重游，感慨万千，嘿嘿……感慨万千……我们无法体会的，但是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回程的路上，巴士车摇摇晃晃……蔚八一沉默，大家也都体贴地配合她的情绪，一路上话不多。张竞骁关心着归念文的脚，刘思扬一直关切地注视着八一，八一甚至有那么一霎那觉得刘思扬很帅很可爱，可是再仔细一看－－－－还是刘延之！蔚八一只好扭转脸去，不看也罢！ 刘思扬的荷尔蒙开始发挥作用，他伸长脖子凑上去闻着八一头发的香味，每每八一转过脸来，刘思扬都会笑容灿烂地让开，八一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晚上，刘思扬问八一：那里，是不是还很痛，八一点头说：是的。 由于前一天爬江郎山大家腰酸腿疼，第二天爬不动老虎山了，只能陪蔚八一到老虎山小学附近怀旧了一番，就乘上了回上海的火车，火车不是始发站，回程的火车没有座位，拥挤的车厢里，四个小年轻一路站着，回了上海。 ……在蔚八一和归念文请假游山玩水的同时，劳动局正在紧张地召开局党委会议，主要的讨论议题是住房分配方案！ 分管调配科的胡伟民副局长，年近50了，平时稳重而沉着，他缓缓说道：“……分给归念文一间，我没有意见，但是蔚八一才来了没多久，马上就分房子，好像有点太……虽然林艳艳比蔚八一小一岁，但也是符合条件的！毕竟在劳动局这么多年了……” 分管安全口子的副局长叫严志芬，她四十出头，说话办事雷厉风行、干脆利落：“本来也没设置在劳动局工作多久这个条件，蔚八一25周岁也不小了。我个人意见，婚房应该先解决年纪大的同志！” 还有一名党委委员是劳动服务公司经理，他模棱两可地说了一通，没有发表有倾向性的个人意见。 办公室黄主任是一位五十多岁经验丰富的老机关，他主要负责记录，但是同时他也是党委委员。 庄维国－－－－劳动局局长，终于开口了：“老黄你也发表一下意见吧。” 黄主任颇感为难：“现在置换出来的小房子只有两间，领了结婚证的小青年有3个，除了我们办公室的小归28岁，属大龄女青年，应该考虑以外，从其他两个的条件来看……我个人认为，既然分配有难度，不如把剩下的一套房子暂时搁置起来，等例外有了房源，在一并考虑……” 胡伟民副局长：“这是什么话？哪有闲置房子的道理？应该有一间就先解决一家，总是逐步到位的。等？等到有房源的时候，又有新的结婚户了……” 严志芬也表示赞同，不应该等，应该分！ 庄局长清了清嗓子，提高音调：“我看这样吧！既然有房子就应该分给年轻人，我个人意见是给林艳艳。林艳艳和蔚八一他们的夫妻年龄都正好是50岁，但林艳艳来劳动局时间比较长。其它我也不想多说了。” …… 蔚八一从江山回来，一上班就听见了议论。 很快办公室就来通知蔚八一去局长室一趟。 蔚八一噘着嘴走进庄局长的办公室。 庄局长抬起头，和蔼道：“小蔚来了？快请坐吧！知道我找你来是什么事情吗？” 蔚八一心里明白，分房方案在局里早已经传开了，自己没有挨到……但蔚八一依旧装糊涂地摇摇头，她希望听到不同的结果。 庄局长笑道：“嗷？你不知道啊！那我来告诉你，同时也希望你能理解局里的决定。是这样的，最近我们出台了分房方案，我知道你也写了分房申请，但是非常抱歉！由于房源太少，我们党委会研究下来，暂时不能满足你的要求。所以，我今天特意找你来，想跟你做个说明……” 蔚八一忍不住打断局长：“可是林艳艳比我小一岁，她为什么能分到？……” “小蔚。”庄局长缓缓说：“你知道什么叫舍得吗？” 蔚八一没说话，等庄局长的下文。 “有舍才有得呀！我们能看到你的许多优点：正直、聪明、好学、肯干、开朗、直率……你知道自己的缺点吗？你有没有分析过自己在人际交往、日常学习、工作提高过程中遇到的最大阻力是什么？”庄局长问。 蔚八一沉思片刻：“唔－－－－－！可能太直率了，有时会得罪人；还有……还有，我刚从外单位调过来时间短，有些人还拿我当外人……可是，可是我舍不得那间房子……” “呵呵！还真是直率！”庄局长笑了，他继续说：“舍不得房子最后可能就得失去人心、失去更多啊……你自己也意识到了，融入一个集体需要时间，让大家接受你也需要过程。你来没多久，我们就把你列为入党的考察对象，听说支部马上就要讨论了；才一年，又要分房子……初来乍到，得到的太多并不是好事，你还年轻，切不可在个人的待遇问题上太计较，否则，你无意中得罪的人会越来越多……” 蔚八一呆呆地张着嘴：“我？不会这么严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