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六章 不孝女
易敏之的手在衣袖下紧了紧,老祖宗让她小心程辉礼,这不奇怪,可是如今怎么连七夫人也让自己小心程辉礼?会不会是这里面有什么秘密? 想起七夫人那爱恨交织的眼神,脑海中又闪过了七夫人那熟悉的面庞。 易敏之隐约明白了什么,不等她抓住这一一抹思绪,她身子往前一倾,撞上了前面的绣缘,马车停了下来,绣缘正想问怎么了,车夫在外头道: “姑娘,到了。” 绣荷绣缘两个先行下去,又放了脚踏让易敏之踩着下来。 这是京郊外的一个岔路口,在岔路口的附近有一个凉亭,也不知是哪年月建的,据说百年前就已经在那里了。 这凉亭距离京城整整十里,所以又叫十里长亭。长亭附近有几个茶寮,如今正有人在那里十里相送。 亭子已经被人给围了起来,四角豆站着几名官兵,不远处的行人好奇的往这里指指点点。 直到端王府的马车停到这里,那些人更是往这里肆无忌惮的看着。 易敏之下了车就被人接到了长亭里。 一名儒雅的男子带着手铐脚铐坐在长亭里,眉目之间跟易敏之几乎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易敏之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后面的绣荷踢了一脚,易敏之立刻跪了下去,膝盖磕在地上生疼,却也让她反应过来了,立刻叩头道: “女儿见过父亲。” 易大人低头看了易敏之一眼。一身衣裙料子华丽,却也素净,他摆摆手,铁链子哗啦啦作响: “起来吧。” 易敏之在绣荷的搀扶下起身,抬手之间,手腕上金灿灿红彤彤的镯子露了出来,绣缘连忙上前帮易敏之拂去衣摆的尘土,裙子稍微往上拎起一些。大红的鞋子也映入人的眼睑。 易大人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猛地一拍桌子: “逆子!还不跪下!” 易敏之立时就愣住了。直觉反问: “为什么?” “你还有脸问?!”易大人哆哆嗦嗦的指着她,“你的母亲过世才多久?你就大红大紫的穿戴起来了?你还有孝道吗?!” 当头棒喝。 易敏之明白过来立刻将手腕上的镯子摘下来扔出了凉亭,脚上的鞋子也脱了往外一扔。 绣荷低呼一声: “姑娘!上面刻着您的名讳呢!” 绣荷跑出去捡了镯子和鞋子,也不敢给易敏之穿上了,就地跪了下来。顺手死死的拉了一把仍旧立在易敏之身后的绣缘。绣荷砰砰砰的开始磕头: “都是奴婢的不是。今儿个出门有些急了,所以穿戴上就没注意,不是姑娘的错,易大人就原谅姑娘吧!” 绣缘直挺挺的跪着,直到绣荷磕了三个头才不情不愿的跟着磕头,只是那头根本就没挨到地上。 而绣荷,在四五声之后额头已经是青紫一片了。 易敏之也反应过来了,跟着跪了下去,一句话不敢辩解。 易大人恨声道: “你是端王府的丫头,没注意这些也就算了。可是那时她的母亲!你拿错了衣服她就不知道让你换吗?!这是她心里压根儿没有她母亲!” 易敏之低垂着头,任由易大人的唾沫星子溅到自己脸上。 绣荷仍旧叩头不止: “易大人!姑娘这段日子过得不容易!几次三番九死一生,还失忆了,这事儿不能怪姑娘啊!” 听闻女儿九死一生。易大人的火气就消了不少,可是仍旧难以拉下脸来: “强词夺理!砌词狡辩!” 绣荷叩头更猛了,口里仍旧不住道: “这都是奴婢的错,易大人罚奴婢吧!请不要生姑娘的气……请……” 绣荷后面的话没再说出来,眼睛一番,晕倒在地。 易敏之忙转身抱起绣荷,拍着她的脸: “绣荷绣荷!” 易大人看着地上斑驳的血迹,叹了一口气: “官爷,我们走吧。” 铁链声哗哗响起,一时间凉亭周围的官兵走了个干干净净。 易敏之还在紧张的叫着绣荷,她一直醒不过来,吓得易敏之哭了起来,绣缘看着绣荷眼里闪过一丝心疼一丝不屑,然后起身走到易敏之跟前,道: “姑娘,我们送绣荷jiejie回去看大夫吧。” 易敏之也是急的忘记了,绣缘这么一说,她连忙吃力的扶起绣荷,绣缘本想在一旁看着,可是看易敏之再三倒下连带着绣荷也遭了几次罪之后搭了把手,两人一起把绣荷抬上了车。 车夫一扬鞭子,马车飞快的往城里驰去。 走到一半,绣荷就醒了,一睁眼就笑了起来: “姑娘,绣荷没事儿。” 易敏之哭的眼睛都肿了: “你怎么这么傻呢?这不关你的事儿!” 绣缘在一旁冷哼一声: “姑娘这话就是奴婢的事儿了?” 东西是绣缘选的,拿的,帮易敏之穿上的,所以她如此问。 易敏之没有说话,可是她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绣荷瞪了绣缘一眼,拉着易敏之的手,道: “姑娘别担心,易大人不会怪姑娘的。姑娘失忆了,不记得那许多事情,也是无法。绣缘还小,不懂事,姑娘别怪她。” 初时的惊吓过后,易敏之也冷静下来了,本来她有很多事情想要问易大人的,可是经过这么一闹,两人便什么话都没说成,就连挨都没挨到一块。 想要传递个密信互通个有无什么的就更不可能了。 这绣缘…… 易敏之垂了眸子,然后抬眼看向绣荷担忧道: “你这伤口。也不知道会不会留下伤疤。” 绣荷不在意的笑笑: “前面放下一些头发也就能遮住了。” 易敏之不放心,扬声道: “就近找一家医馆!” “是。” 车夫应了一声,不多时进了京城便在城门附近一家口碑比较好的医馆门口停了马车。 绣荷在易敏之的搀扶下下了车,绣缘小步跟在后面,到了医馆,大夫给看了伤,包扎了伤口,说了可能会留疤。绣缘才有些紧张起来,不停的问有什么药可以不留疤痕。 “宫里倒是有那些药。可是小店儿是真的没有。姑娘是大户人家的吧?不若找找门路?” 大夫笑着说道,在这京城,出门就能遇到贵人,说不得人家有什么法子呢,他这也是给人指了条明路。
易敏之道了谢。还没去掏银子。绣缘就急急忙忙的解下了自己的荷包从里面摸出一锭碎银子给大夫。 那碇碎银子足有五钱,这只不过看了一下包扎了伤口,连药都没拿也不过十来个大钱的事儿,绣缘竟然如此大方。 易敏之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跟绣缘一起搀扶着绣荷回到马车上。 到了端王府,人人都好奇的看着绣荷头上的伤,甚或有几个人对易敏之怒目而视,直觉的是易敏之罚了绣荷,却不信绣荷说的不小心跌倒了。 易敏之还没走到自己的院子,贝姐儿就匆匆赶来了。看到易敏之没穿鞋子就叫了起来: “你们两个怎么伺候的?敏jiejie的鞋子呢?” 不说鞋子还好,一说鞋子,易敏之就苦笑了起来: “说来话长,先让绣荷回去休息吧。” 贝姐儿瞪了她一眼。然后说道: “这离我院子进,去我院子里吧,来人,送绣荷绣缘回去,再给敏jiejie拿鞋子过来。” “是。” 贝姐儿身边的大丫头应了,跟绣缘搀扶着绣荷回易敏之的院子去了。 有那乖觉的丫头看易敏之只穿了袜子,就把自己的帕子拿出来对易敏之笑道: “姑娘把脚用帕子包起来吧,这路上有碎石子小心咯到姑娘的脚。” 易敏之笑着谢了,也不客气,坐在路边的大石上让人把她的脚包好了,柔软的棉布帕子折成两层,脚下果然舒服了许多,她顺手解下腰间的荷包,道: “赏你的。” “谢姑娘!” 丫头欢天喜地的接了荷包。 贝姐儿笑着嗔了她一声,丫头也不在意,笑嘻嘻的跟小姐妹们闹到一起去了。 易敏之跟贝姐儿一起往回走,到了贝姐儿的院子,她的大丫头已经拿了素色的鞋袜抄近路跑了回来,又备好了热水给易敏之泡脚。 将脚放到热水当中,踩了一路石子的脚终于觉出来疲累了。 大丫头很乖觉的半跪在地上给易敏之按脚,其他的丫头们在贝姐儿的示意下退了出去。 贝姐儿这才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儿?我怎么听说易大人斥责你不孝呢?” 易敏之叹口气,不知怎么想起了七夫人落在自己手上的目光: “我今日戴了那个金镶红珊瑚的镯子,还穿了绣缘给我的一双红绣鞋。” 她特意撇了贝姐儿一眼,在她还没察觉的时候调回了目光。 贝姐儿微微一愣: “绣缘?那个没心没肺的丫头?” 绣缘跟了贝姐儿多年,自是清楚她什么性格。 易敏之却不赞同,只是这话不好说出来,绣缘毕竟是贝姐儿给她的,出了事儿也应该由贝姐儿来处罚。不然会让人以为贝姐儿这是存心给易敏之添堵呢。 贝姐儿惊讶过后连忙对易敏之道歉: “敏jiejie,我想不到这丫头竟然会这样疏忽,回头我给你换一个好的。” 易敏之笑着点头,贝姐儿便问: “你没穿鞋就是因为这个?” 易敏之苦笑道: “父亲都骂我不孝了,我怎么还能把鞋子穿在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