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九章 暗/娼
边关,炙热的风卷着粗糙的沙粒呼啸飞过元云镇的上空,傍晚的元云镇依旧繁闹异常。 聂祁宏压低了帽檐在这条繁华的街道上缓步行走,这元云镇乃是西北大周朝与羌族互市交易的重镇,这里驻兵上万,每个进出元云镇的羌族行商都要仔细盘查,有那出关去羌族收货的行商也要接受守关士兵的盘查。 距离元云镇百里之外是边关重镇元重镇,那里屯兵数十万守卫着大周朝的西北防线。 一个行迹有些可疑的人出现在聂祁宏的视野内,他眸光一闪,快步跟了上去,那人颇为谨慎,走不几步就要回头看看,聂祁宏转头拿起一个小摊上头颇有羌族特色的银臂钏,前头那人回头看不到有什么情况,立刻转身疾走了起来,聂祁宏随手把臂钏一扔却是掉到了地上,臂钏上头镶嵌的劣质玛瑙因为做工粗糙掉了下来,摊主一把抓住了聂祁宏的衣袖道: “你把我东西摔坏了!赔钱!” 远处的人影转进一条小巷子里去,聂祁宏不欲与人纠缠,掏出一锭金锞子丢到摊位上头,摊主眉开眼笑的兜起一桌子的首饰就要给聂祁宏,却发现人不见了。 聂祁宏拐进那条小巷子,只拐了一个弯,这里竟然没有什么人烟,他皱了下眉头,远处隐隐传来一些靡靡之声,纵然不喜欢出入**,他也能够知道那是怎样一个地方。小巷子的尽头只有一扇朱红色的小门半掩着,那声音便是从这扇门里传出来的。 聂祁宏皱了下眉,最终还是运起轻功几步迈了过去,他尚未推门,已然有那看门的婆子打开了大门。一股子劣质脂粉香气扑面而来,聂祁宏不由得往后退了半步,那婆子用浑浊的双眼打量了一下聂祁宏,笑道: “客官可是眼生的紧,第一次来?” 聂祁宏不欲多说,甩手出去就是一锭一两重的碎银子,那婆子眉开眼笑的接住了,把大门完全打开来: “客官快请进,快请进,您需要什么样的姑娘?可不巧。今个儿我们红姑有客了,不然让我们mama给你介绍别的姑娘?” 聂祁宏斜睨了婆子一眼,婆子犹如寒冬腊月兜头浇了一盆凉水,激灵灵的打了个冷颤转身跑去专心看门去了。 这是一个两进的院子,绕过影壁直接就看到了大门洞开的中堂,那正屋似是被打通了,窗户全开着,衣衫半裸的男人和女人在里面纠缠的难分难解。 聂祁宏别开了目光。只见刚才跟踪的那个鬼鬼祟祟的男人正在西厢房的游廊上头纠缠一个绿衫女子,那女子似是有些不耐,却仍然笑盈盈的跟那人打情骂俏,聂祁宏迈步慢慢的往中堂走去,耳朵里却把那边的声音听了个真切: “绿娘,你就跟我出去吧。我这赎身的银子都给你凑齐了。” “呦,您这不是卖了您闺女的银子吧?奴家可不敢跟您走。” “绿娘,我知道你怕我家婆娘,你放心。她断不敢欺负你去。” 绿娘咯咯而笑,清脆的嗓音在这靡靡之音之中竟是格外的悦耳: “奴家可不信您这句话。上个月您过来只不过跟奴家拉了个小手,奴家就被您家的婆娘给打肿了脸。可让奴家将养了半个月才能出来见客,若是奴家到了您家里可不就是个任人买卖的贱妾?还不是任由您家婆娘拿捏?” 那人似乎是急了,一双眼睛着急的看着大门,问: “那你要如何?!” 绿娘掩口而笑,看到了正往里走的聂祁宏也不愿意搭理这没有油水可捞的穷汉子,一只滑腻的小手在那人粗糙黝黑的脸上摸了一把娇声道: “若是你八抬大轿聘奴家为平妻,奴家便依了你,若是不然,您还是带着您的银子赶紧走吧,奴家可不想被人打了。” 绿娘说完扭着杨柳小细腰走了,从回廊上头缓步走到中堂门口正迎上了迈步上来的聂祁宏,她一甩葱绿的帕子整个人便贴了上去: “爷,您可是来了,想死奴家了。” “绿娘你个贱,蹄子!” 一声怒喝从外头传来,紧接着就是那看门婆子一声惨叫,绿娘身子抖了一下,屋子里的丝竹之声也跟着顿了一下,接着毫不忙乱的响起。 绿娘冲着大门的方向“呸”了一声低声道: “阴魂不散的死虔婆!” 转而又对聂祁宏媚笑道: “爷,不若还去奴家房里吧。” 做这一行的都是自来熟,没见过的也要攀扯几分情面,更何况聂祁宏那刀削斧凿的面孔对着女人有着致命的吸引力,绿娘的一双眼睛更是毒辣的看出他那一身毫无任何花纹的玄色衣衫是那宋锦裁成,刚才借着机会伸手一摸,这可是比那元重镇最大的绸缎庄里卖出的宋锦更为上乘的料子,她又岂能不抓紧了? 聂祁宏面无表情的转过身去看着外头,只见一个四十许的妇人冲了进来,眼见着绿娘依偎在一个大汉身边她脚步一转冲到自家男人跟前揪住他的耳朵就骂了起来: “你个死没良心的!老娘辛辛苦苦上奉公婆下带孩子,你就这么对老娘的?这小sao蹄子有什么好!值得让你倾家荡产也要抬回去?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你瞅瞅,你瞅瞅,那小浪蹄子还没过门就给你戴绿帽子了,就你这德性能让她跟你老实几天!” 那妇人絮絮叨叨的又骂又打的揪着那男人的耳朵就出去了,从头到尾,这家暗,娼里头就没出来一个人阻止或者驱赶那妇人,似乎发生这样的事情习以为常。 聂祁宏蹙了下眉头,自己是不是太过草木皆兵了?看谁都像是个jian细。 绿娘被骂的习惯了,从头到尾都没有反驳一句,等那妇人走了,她攀着聂祁宏的胳膊娇声道: “爷,这外面有什么好玩儿的,不如跟奴家进屋子里去?奴家最近从西边儿得了个好物件,咱们好好玩儿玩儿?” 纵然悦人无数,提到那物件绿娘也是红了脸颊,媚眼迷蒙。 聂祁宏本想抬脚就走,却瞥见窗户里几个羌人的身影,他转头搂住了绿娘的肩膀勾起她的下巴笑道: “什么新鲜物事本大爷没见过?看我如何让你三天三夜下不来床!” 绿娘嘤咛一声,洒满了香粉的手帕从聂祁宏面前飞过,浓烈的香粉气差点儿让他打了个喷嚏。 这二进的宅子里面别有洞天,转过东厢房,这边竟是和旁边一溜儿的宅子全都打通了,里面修的是美轮美奂,若不是知道这是在西北边关,还以为是进了苏州的园林了呢。
元云这样一个小镇什么时候也有这样一个地方了?而且看着规模竟是比元重最大的青楼还要华丽几分,怎么就甘心做一处暗娼?聂祁宏低头与绿娘调笑着,一双眼睛飞快的扫过这宅子各处布置,不几眼就发现在几处隐秘的地方都有守卫安插其中。聂祁宏的眼中就带了几分凝重。 这次离京是有人密告在元云镇见到一名官员私下和羌人有接触,为了不打草惊蛇,聂祁宏只带了两个随从过来,路过元重镇,他又让两个随从去了元重镇的军营里打探消息,如今自己孤身在这里虽然安全无虞,却是做不了什么大事。 聂祁宏看了一眼眼前这个长得不怎么样的女人,还没易敏之好看,一身的脂粉气那么呛人。若是这么跟着她进去了也不好脱身。聂祁宏眼睛一垂,叫了一声: “我的钱袋呢!” “啊?” 依偎在聂祁宏怀里的绿娘立刻起身冷眼瞧着他: “您这是唱的哪一出儿啊?没有带银子逛哪门子的妓,院啊。” 绿娘说完竟是再也不看聂祁宏一眼扭着浑圆挺翘的屁股走了。 聂祁宏眯眼看了看绿娘,凡是青楼女子莫不想着早些赎身出去,刚才那个男人虽然长得磕碜了些,那个妇人也厉害了些,可是只要出了这个火坑不是比什么都强吗?那绿娘为何不出去?他本来打算借着去绿娘房里的机会制住她问个清楚,可现在看着院子的布置也就不用问了,这处地方定有古怪。 “唉,我说你这人没带银子赶紧滚啊,在这里杵着做什么?影响我们做生意!赶紧的,走走走!” 一身短打粗布衣服,手里拎着一把大刀的打手从某个角落里出来,看聂祁宏站在原地半响不动弹不耐烦的过来催促,走的近了,觉得聂祁宏气势不凡,比常来的一些官老爷还有派头便软了几分,陪笑道: “我说这位爷,您呐别看了,这绿娘最是爱银子了,您不就忘记带银子了吗?没关系现在天色还早您赶紧回去拿去,还来得及。” 打手说着就想去攀聂祁宏的肩膀,结果却发现这人忒的高大,自己堪堪只到人肩膀便讪讪的垂下了手。 聂祁宏睃了他一眼,转身往外走去。 后头又从阴影里出来一人,那人盯着聂祁宏的背影低声问: “可有什么不妥?” 打手不甚在意的笑笑: “不就又一个被我们绿娘迷住的人吗?能有什么不妥?主子也忒的小心了。” 那人板起脸来沉声道: “做好你的事!” “是,是。” 打手赶紧躬身诚惶诚恐的应了,待那人走后冲着他的背影“呸”了一声,扛起大刀重新隐进了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