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二 极品母子
吉祥第二天早饭时便听说了郭琪来赵家堵门的事儿,偏巧她设计的新衣裳已经画完了,需要拿到裁剪室去裁剪。吉祥不想跟郭琪纠缠,于是索性把图纸给了小春,让她带到裁剪室去交给女工。对于郭琪,吉祥虽然同情他,却并不想跟他有任何牵连。 不能出门,吉祥闲得无事。院子里春guang明媚,于是吉祥将躺椅和茶几摆到了院子里的树阴下,叫小春拿来些瓜果点心摆上,主仆二人悠闲地躺在躺椅上晒太阳。春日的阳光柔暖温和,斑驳地洒在躺椅上,晒得人懒洋洋的想睡觉,吉祥正眯着眼要睡着时,院外通传,说是张少帆来了。吉祥懒得动,只起身让小春去请他进来。 张少帆今日穿了一身白色长衫,肩头领口与衣摆处有银丝绣花,被阳光一照,反射出若有若无的光晕,晃得吉祥有些睁不开眼。这一年里,张少帆打点着如意衣坊里里外外的事务,越见成熟起来,身量也拔高了不少,又有吉祥给他精心包装,如今出落得越发的俊秀了。吉祥半眯着眼,看着自己一手培养出来的帅哥,心里无比的自豪。 张少帆见吉祥在看他,原本沉稳的气度霎时没了,红了一张俊脸低下了头。吉祥见张少帆窘迫,忙笑了笑道:“可是铺子里有事?”提起铺子里的事情,张少帆脸上的红晕才总算是退了下去,抬起头来道:“是的,从开春到如今,已经有不少客人问起孩童衣裳的事儿了,有好些客人到换季时来买衣裳都是买一大家子人的,没有孩童的衣裳会让他们觉得很不方便。” 吉祥沉默了片刻,然后点头道:“这个问题我在如意衣坊开业之初便想过了,那时觉着做孩童的衣裳本钱太大,而且尺码浮动也大,并不是每个尺码的衣裳都有客人来买,所以并没有考虑孩童衣裳这事儿,如今倒是可以加上去了,不过只能摆几种款式上去,如果有客人要买的话只能订做。” 张少帆点头道:“是。”公事已经讲完了,敲定了,张少帆却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而是有些不自在地看着吉祥,脸颊又开始泛红起来,似乎还有话要说。吉祥问道:“还有什么事吗?”张少帆咬了咬嘴唇,然后鼓起勇气看着吉祥的眼睛道:“门口那人……需要我赶他走吗?”吉祥笑了笑,心说这么一大家子人都没想出办法来赶那人走,他能有什么法子?不过见他也是好心,于是只摇了摇头道:“算了,由得他去吧,反正我只要不出门,他也奈何不了我,我倒要看看,是他熬得住,还是我熬得住。” 张少帆见吉祥表了态,也不再多说,告辞后出了吉祥的院子,在大门口见到郭琪时,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然后拂袖而去。 吉祥原以为自己无论如何也比郭琪能熬,她是宅在家里的,好吃好喝好睡,还有一干亲友可以聊天解闷,而郭琪是孤身一人,成天坐在石阶上,日晒雨淋,又没人同他讲话。吉祥估算,他这样干坐着,顶多十天就会腻了,然后知难而退。 但是十天过去了,郭琪依旧每天天刚亮便来赵家门口坐着,中午吃身上带的干粮和水,天一黑又自行离去,风雨无阻。倒是吉祥自己宅不下去了,每天关在家里不敢出门,都快要憋疯了,但是郭琪只有晚上不守门,难道要自己做贼似的晚上出门?就算自己晚上才出去,但是街上的店铺全都关门了,外面一片漆黑,出去又有什么意义呢? 吉祥在院子里烦躁地来回走着,这是她两辈子几十年人生里第一次濒临抓狂,从前也遇到过不少追求者,但只要她甩几次冷脸给人瞧,别人也就知难而退了,又或者有纠缠不休的,也无非就是每日送花,或者于校门口等候,但若自己拒绝,也是可以轻易脱身的,毕竟大家都是文明人嘛。唯独遇上了脑子不正常的郭琪,让吉祥十分郁闷,叫人揍他一顿吧,又不忍心,毕竟他做的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想要突围出去吧,又怕他上前纠缠。这个年代虽然对女性算得上是十分宽松了,但也没宽松到可以允许一个女子随意地在街上与陌生男人拉拉扯扯的地步。吉祥可以想象,若自己不顾一切地出门,郭琪闹将起来,往后不知道会被人传成什么样子,虽说自己并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可是赵家不能不在乎啊。 就在郭琪守门守了十五天的时候,收到赵老太爷书信的郭夫人终于赶来了,到了赵家门口见到又瘦了一圈的郭琪后,便也顾不上是在人家的家门口了,搂着郭琪就大哭了一场,这一幕见到的人极多,不少人在赵家门口指指点点,不明就里的围观群众见了这可怜的母子俩,都将同情分投给了他们,对赵家的冷漠表示谴责。 赵老太爷无奈,只得亲自将这母子二人迎进了院中,好言相劝。郭夫人也知道姻缘一事勉强不得,同赵老太爷一同劝说郭琪,盼他回心转意,但是郭琪却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死也不肯跟郭夫人回去,还说若是她要硬拉他回去,他便一头撞死。郭夫人是个极溺爱孩子的人,见他执意如此,竟也不劝了,反倒在离了赵家后,在附近租了处宅子,请了佣人婢女,每日陪着郭琪守在赵家门口,到饭点时,从家里端来热的饭菜给他,下雨时命人来给他撑伞,天气热时叫人来给他打扇…… 原本只郭琪一人守门就已经惹出来不少流言蜚语了,如今还有仆人站在一旁撑伞摇扇地守门,更使得赵家大门成了平县的一道风景。赵家却是有苦难言,赶人吧,人家又并没做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说难听点儿就是堵你的门,说好听点儿就是在你门口借块地儿坐坐,人家言行文明,没有乱扔垃圾乱吐痰,甚至也没有挡着谁的路。不赶吧,这样闹下去,赵家的人就不要出门了,每天都有闲得无事的人前来围观,等着看赵家的这位小姐出来,会有什么好戏登场。 吉祥是经历了两世的人,但这样极品的人她却是第一次遇到,现在这事儿越闹越大,已经彻底的影响了赵家人正常的生活,更不要提那些被家里人刻意瞒下来的流言蜚语了,吉祥有好几次都气得直想冲出去赶人,却被贞娘拉住了,贞娘劝道:“你若是出去,那些看笑话的人便称了心了。”吉祥歪着头靠在贞娘的肩上,红了眼眶哽咽道:“娘,为什么我会摊上这样的事儿?”贞娘抬手搂住吉祥的肩,用下颚在她头顶轻轻摩挲着,叹道:“也许过几天就好了。”不过这话贞娘说出来却一点儿底气都没有,天知道那母子俩要闹到什么时候。 吉祥使劲地眨了眨眼,将眼泪留在眼眶里,沉默了一阵后才道:“娘,不如我离开吧,我若是不在家里,他们便不会再守在门口了。”贞娘心疼地拍了拍吉祥的肩,摇头道:“傻丫头,你去哪里他们不会跟去?再说,你能去哪里?去亲戚家么?只怕到时候他们跟去了,倒给别人添麻烦。”吉祥道:“我走远些,他们自然找不着人。我原本想年底时在江宁城开一家成衣铺子,如今却是不行了,不如就将铺子开到京城里去,谅他们母子俩也不会猜到我会去那么远。”
贞娘道:“这主意虽是好,可是你高先生的私塾在这里,你舅舅的铺子也在这里,咱们赵家的根基都在这里,要举家迁往京城,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就难了。”吉祥摇头道:“不是赵家,只是我,我离开就行了。”贞娘惊道:“不行,你才多大,就敢一个人去京城里做生意?不行,不行。”吉祥叹道:“我知道娘不放心,可是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了,难道要我一辈子呆在家里不出门吗?再说若是他们母子俩一直不死心,真要在这里守上一年半载的,又该如何是好?而且我也不会一个人去京城,我已经想好了,让干娘陪我去,干娘做事儿娘还不放心吗?”贞娘犹豫了,沉吟许久后才道:“这事儿得从长计议,晚饭时我先替你说下,先看看你姥爷姥姥的意思。” 晚饭时贞娘将吉祥想去京城开成衣铺子的事儿说了,赵老太爷和赵老夫人是极力反对的,家里就只有赵存旭赞成这事儿。“吉祥做事一直很有分寸,她的铺子开在京城里,比开在咱们这个小县城要好,再说,眼下郭家母子铁了心的要跟咱们家磨,他们倒是没什么可担心的,可这时间久了,吉祥的名声可就毁了。” 赵存旭一席话,说得一家子人都沉默了,见大家提不出反对的理由,赵存旭又道:“我晓得你们担心吉祥的安全,京城里虽然鱼龙混杂,什么样儿的人都有,但也没你们想的那么凶险,我在京城里呆了好几年,对那里倒是颇熟的,若是吉祥真的要去,我可以陪她一起去,在那里张罗几个月,待一切都稳定后再回来。” 贞娘道:“哥,你明日问问李jiejie愿不愿意与吉祥同去吧,若是她愿意同去,这事儿就算定了,若是她不想去,那吉祥也就别去了,咱们再另想法子,如何?”赵存旭点了点头道:“也好,我明日便去问问。”赵老太爷和赵老夫人虽然极为舍不得吉祥,但是眼下也的确没有更好的法子,于是也只得默认了。 第二日一早,赵存旭去了布庄,将吉祥眼下的状况同李寡妇说了,问李寡妇愿不愿意随吉祥去京城里。李寡妇这几日也听到了些闲言闲语,对吉祥眼下的处境十分担忧,这会儿见自己可以帮到她,自然欣然应了,反正她孑然一身,除了李小婉以外,再无其他牵挂了。 李寡妇同意进京后,吉祥去京城开铺子的事情便是铁板钉钉了,只是去京城里创业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前期的准备工作可不少,于是接下来的几日里,吉祥便开始着手安排进京的各种事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