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赴宴(二)
下午,晚饭间,乌拉那拉家的饭厅传来阵阵笑声。 “哈哈哈哈……那盘子银子谁拿去了?”阿克敦笑着问到。 白芍一边给阿克敦填饭,一边调皮的用嘴巴向着妫宁的方向努了一下,阿克敦看着满脸通红的妫宁哈哈大笑,道:“哎呀呀,我就知道我生了个聪敏的女儿,一盘子绿豆糕也能换一盘子银子哩!”把个妫宁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红着脸嗔道:“阿玛!不能怪我啊,那两个盘子一个样,银子又是铸成银条,看着和绿豆糕没什么两样啊!何况,还都盖着手帕……”阿克敦用手指比着脸,笑话妫宁“小财迷!”妫宁越解释,阿克敦越开心,去找章佳氏解围,章佳氏这回却铁定的站在丈夫一边,这个平时不怎么笑的母亲,今天比什么时候都开心。 于是,妫宁因为这个乌龙事件,郁闷的成为了乌拉那拉家的“小财迷”。 望着自己赞了这么多年,才十几两的私房钱,妫宁叹道:“这才真叫名不副实啊!” 晚上淅淅沥沥下了一阵小雨,白日里章佳氏带着妫宁出门,倒是一阵清风,万里无云,天气也变得不是很热,真真是外出的好日子。妫宁跟着章佳氏上了马车,边上带着白芍和锦儿贴身伺候,前面跟着两个家仆开道,一行人来到街上,妫宁透过车窗向外瞧去,外面果然很热闹,有许多马车行人。经过城中央的街道时,甚至还发生了塞车现象。几辆马车挤在过道上,偏偏街道狭窄,不能容所有车子一起通过,但几个车主又不肯相让,争吵起来,倒让后面的车子都只能停下来了。有人想骑着马从旁边挤过去,不料碰上了路边的蔬果摊贩,被那人扯住缰绳不让走,一时间闹成一团。妫宁正担心要去迟了,却看到母亲一点也不着急,正想催促母亲另想办法,却见那两个家仆,上前去连骂带哄,不一会那几辆车便依次通过,街上立刻通畅起来。章佳氏一直注意着女儿,见她正惊奇,便借机教育道:“这种事,自是仆从的职责,若是这种小事也要我们指示,那还要他们做什么?看到这两个仆人了么?那乃是你阿玛身边的退役亲兵,莫说是开个路,便是在那沙场上带着我们母女杀个来回也没有问题。”妫宁点头受教,心道:这就是私家保镖了吧? 道路通畅,妫宁一行很快就到达目的地——都尉府。此时门外已停了不少车马。门前等候的管家忙把马车迎进二门。妫宁在母亲后面跟着,一面走一面打量这个庭园。只见处处雕梁画栋,雕工精细柔美,园内小桥流水,倒有些江南意味。进了花厅,迎面就是一面玻璃雕花屏风,绕过屏风,几个妇人迎上来,笑吟吟地问好。章佳氏行了礼,赶忙吩咐妫宁拜见诸位夫人。妫宁见到面前年纪最大那位圆脸富态的妇人,章佳氏示意这是伊春都尉的夫人,就先行了礼,接着又拜见了张同知的夫人,钱御使的夫人以及萧千总的夫人。接着几位夫人又拉出自家女儿来,让她们互相见礼,这才安坐下来,彼此奉茶说话。 妫宁则和其她女孩一起被安排在一边。她左右一瞧,几乎都不认识。不过,她看到了伊春都尉只有八九岁大,闺名叫做佳然的孙女。妫宁以前和她见过两次,所以佳然算是她在这里唯一的熟人了。又打量了几位其他人家的小姐,张同知家的小姐,十岁左右,娇怯怯的样子,仿佛不大爱说话;剩下钱御使和萧千总的千金也是好像一副大家闺秀规规矩矩的。由于彼此都不是很熟,所以几个女孩只紧守着礼仪,板板整整像一群小大人似的,沉默的不得了。 不过,这沉默的气氛才维持了半刻钟,几个小女孩就不安分起来。又过了半刻钟,小主人佳然便首先坐不住了,主动和几个女孩子搭话。人家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不知道这五个女孩算什么。反正没到一盏茶吃完,这边就全是小女孩叽叽喳喳的说话声了。 那边几位夫人真聊的兴起,听到这里的小女孩说的欢快,于是都尉夫人便招呼一个丫鬟在隔壁另开一桌,让这几个年岁相当的女孩子一块玩,令嘱咐了几个下人边上伺候着。 宁珪其实一点也不想和这几个小孩玩耍,连话也很少讲。因为一开口就要假装,平时在家里装就够受了,在外应酬的时候,自然是少说话,少出错。所以别个孩子都以为她腼腆文静,于是也不来扰她,只有这个和她见过面的佳然喜欢和她玩闹。宁珪觉得不能太离群,所以倒也不拒绝,于是两人立刻便有说有笑。 那边的夫人们说了一会话,宁珪一边应付佳然,一边偷听,马上就明白了这所谓的聚会,其实就是官太太们的情报兼八卦沙龙。佳然也是个灵秀的小姑娘,她一看宁珪的神色,就猜到她的心思,于是便趴在妫宁耳边道:“想不想到近处去听?” 佳然又悄悄说了个不错的点子,看来在家她没少干这事。就算是宁珪这个外嫩内老的妖人,听了以后也忍不住童心大涨,立即行动。 可是偷听的结果,却让宁珪大吃一惊:原来康熙皇帝要和蒙古打仗了!还是御驾亲征! 佳然才不管什么御驾亲征,只知道今天母亲和这些夫人讲的话一点都不好玩,比以前的那些好玩的消息差远了! 可是宁珪是知道的。所以佳然拉着她偷偷离开的时候宁珪还是惶惶然的。其实皇帝打仗不打仗,和宁珪是没有什么直接关系的。但是宁珪却想到老爹乃是朝廷五品武将,征战时候,会不会也让他去?宁珪模模糊糊记得这仗好像不是完胜,不是说,康熙和蒙古打了好几次么? 如果阿玛去,活着回来的几率有多大呢? 宁珪借口更衣,向佳然问了路,撇下锦儿,避开仆人,去了后院。此时她只想静一静。 妫宁这里正在忧愁,耳边却听见有几个人有说有笑的往这边来,糟糕的是:里面还有处在变声期的男孩子的嘎着嗓子说话的声音!这可吓了妫宁一跳!在章佳氏身边学了那么长时间规矩,深知如此单身在外遇到异性是多么有shi身份的一件事,何况还是在别人家的后院!不期然又想起前世看过的那些公子小姐后园相会的乌龙事,顿时冷汗出了一脑门子。心中不禁暗暗后悔:没事瞎逛悠什么啊!怪不得小姐格格们出行无论如何都会带着丫鬟,就是怕遇到这种事啊!如果锦儿在边上该多好~ 这边妫宁虽然后悔,可是这世上哪有卖后悔药的?只好急急忙忙四下打量,却看到身后有一处假山,大小刚刚能遮住她的身影。于是赶紧躲过去,心中祈祷这几个没事吃饱了撑得出来闲溜达的小子是路过的。 此时,对面的个人已经走过来,那个嘎着嗓子的说道:“桓哥儿,咱们就在这坐一会罢。” 桓哥儿答道:“好啊,我也懒怠应酬那几个公子少爷。” 那被称作桓哥儿的好像年纪不大,声音稚嫩,但是却带着男孩子的昂扬之气。 妫宁听着,心中暗暗叫苦。却听着悉悉索索,知道这两人是坐下了。 然后桓哥儿又说道:“三哥,不如叫墨心去拿些茶水点心,我们吃一点再说?” 原来那嘎着嗓子的是桓哥儿的三哥!只听他道: “胡闹什么?这里是都尉府,不是咱们家。哪里能这么随便?” 又有人说:“三少爷!四少爷早上都没有怎么吃,这么会子,不是要饿坏了?届时三少爷和老夫人可不都要心疼?” 那三少爷好像在犹豫,那人又道:“三少爷不必担心,墨心有分寸!且待小的去去就来!”便听到有人离开。看来这个墨心是他们家的家仆吧!妫宁猜到。 “就你怪主意多!人家家里设诗会,你便连饭也不吃,还要赶来凑什么热闹!”那三少爷不豫道。 “他们家这叫什么诗会,就几个公子少爷卖弄酸文,一点也没意思。他们连我几个哥哥的一根小手指头都比不上!”桓哥儿不屑道。 那三少爷好像想笑,却忍着,语带笑意:
“你浑说什么?人家又没有请你来听,是你自己死皮赖脸非要来的!” 只听桓哥儿委屈说:“我道是这诗会还能有好酒好菜,便兴冲冲的来了,谁知道连块点心都没吃着!” 三少爷没有嘲笑他,却担忧道:“他们不是来吃酒菜的,这诗会请到咱们,怕是有什么说道啊!” 桓哥儿道:“还能有什么?无非是想借咱们的嘴,知道知道父亲的意思。若是北边不打仗,他们也不会来找咱们的。” 三少爷道:“这些事,咱们都不能表态的。一会你老实点,没得到父亲的意思,什么都不要说!” “我一个小孩子,有什么可说的?到是三哥哥可要小心咯!”桓哥儿笑嘻嘻的说。 “我提醒你,你却反过来教训我了?究竟谁是哥哥?”三少爷笑着拍了桓哥儿的脑袋一下。 兄弟俩打闹了一会,墨心这边已经把点心茶水都拿过来了。 “三少爷,四少爷!吃的来啦!”墨心把东西放在石桌上,又取出杯子给两位少爷倒茶。 三少爷道:“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墨心笑道:“托两位少爷的福,小的到厨房去找人要茶水,却看见里面摆着好些糕点零食,正诧异这都尉府的下人怎么知道我家少爷饿着,想要吃点心呢?还好好的备了这么一桌子!” 桓哥儿作势要踢墨心一脚,催促道:“快点直说!没得绕弯子!” 墨心矮身一躲,赶紧道:“还不就是都尉家夫人搞个什么聚会,来了好些夫人小姐!墨心我担心这些点心油腻,吃坏了那些金贵人儿,于是便取了一盘来与两位少爷吃!” 两位少爷哈哈一笑,只听三少爷笑着责怪道:“桓哥儿,快看看你带出来的好人!” 桓哥儿笑道:“这样才会不吃亏嘛!” 三少爷道:“你这样教下人,小心回家父亲责怪!” “不怕不怕,爹爹离得远着呢!”桓哥儿嘴里吃着东西,满不在乎道。 “远什么?咱兄弟俩下个月也得回京去啦!” 那桓哥儿听了好像吃噎住了,一个劲的咳嗽。那名唤墨心的仆人赶紧端过茶水,三少爷则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责怪道: “你吃东西怎么这么急!呛坏了吧?” 桓哥儿顺过气来,吞了口茶水把点心咽下去,问道: “为什么现在突然要我们过去?” 三少爷奇怪道:“怎么,你又不着急了?不知道以前是哪个人成天抓着我的袖子要找爹爹和娘亲的?” 话音刚落,就听那边名唤墨心的仆人憋不住“噗”的一声笑出声来。 又听“砰”的一声,那仆人好像被什么打了一下,顿时没了动静。 桓哥儿又羞又急道:“我什么时候这样过了?” 三少爷刚要搭话,只见园子入口处匆匆走来一个仆人,对三少爷和桓哥儿见礼道:“三少爷,四少爷,诗会传诗快轮到到三少爷了。”三少爷点点头,对那仆人道:“书心,你去禀告,就说我马上过来。”书心叩首离去。 三少爷问桓哥儿:“你跟我一起去吗?” 桓哥儿道:“不去不去,我还是把东西吃完就走人吧!” 三少爷也没有强求,嘱咐墨心伺候好桓哥儿,自己则向园外走去。桓哥儿自顾自吃的开心,没事还和墨心调笑两句。假山后面妫宁脚丫子都快站麻了,心中把那桓哥儿好一顿臭骂,又担心自己这么长时间没有回去,会不会有问题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