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二章 云开
红笙心慌之下,急道:“这位总管不知还有何事?这戏子不堪入目,免得污了您的眼!” “不堪入目?”那‘侍’卫眼神闪了闪,紧盯在阮小幺身上,明显对她生了些兴趣,“我瞧她这小身板儿,却倒似家中的一个meimei!” 几人哄笑了起来。 “你家中哪有甚meimei?莫不是在哪处窑子里头的meimei!”几人大笑。 后头已有要出宫的下人,却都去到了一边,由另一人查过了,反先了红笙二人出宫,临走前,还不免又投来了一个若有若无的视线,说不出是看戏还是怜悯。 阮小幺咬着牙,只是又低了脑袋,不去抬眼看那守卫。 那人不耐烦之下,竟揪着她的头发便迫她抬起了头,一见之下,先是有些发愣,后吃吃笑了起来,“你那好jiejie,可真是不会怜香惜‘玉’。” 红笙大急,几乎要上前掰开他的手,慌道:“总管大人,此‘女’‘性’粗鄙不堪,只脏了大人的手!若大人喜欢,奴婢回去禀了jiejie,jiejie感念大人恩德,可不念着大人的好……” 阮小幺的头皮被揪得生疼,脑袋随他的动作往后仰,‘露’出了柔嫩白皙的脖颈,皱着眉眼哀声道:“非是民‘女’粗鄙,只是……谁也不愿生了那种病,奴婢命苦,原本以为入了宫,能有些生计,却又被赶了出来……” 那种病? 那‘侍’卫恶寒了一把,反应过来后甩手就把阮小幺扔了出去。 阮小幺被这么一推,一个没稳住身子,差点没栽倒在地,踉跄了一下,下意识护住了肚子。便听那‘侍’卫骂道:“瞎了眼的奴婢!什么腌臜人物都往宫里领!让主子知晓了,没得你吃不了兜着走!” 红笙呆滞了一瞬,忙接过话头。点头哈腰就要把阮小幺往外推。 阮小幺生得眉眼标致,一张脸如莲瓣一般娇嫩。看在‘侍’卫眼里,却又是厌恶又是可惜,方才看到个模样好些的小娘子,却又到手的鸭子飞了,怒上心头,解了刀鞘,就要往她身上砸来! 那一记正往她腰腹处狠狠打来—— 阮小幺惊得魂不附体,身子比脑子先动。背过身,刚来得及吃了他狠狠一棍,背上骤然一疼。她惨叫了一声,堪堪抵住了一旁墙壁,才没趴倒下去。 红笙猛然尖叫,扑过去便抓住了那刀鞘,“总管、总管您消消怒!莫要闹出事来,您也受连累!” 那统领得意洋洋,扬了扬刀鞘,啐了一声。“宫里本不该进这等龌龊人!你这丫头如此惊怕,莫不是收了她什么好处,万一惊动了。你自个儿要受累吧!” 进出的宫人早就眼观鼻鼻观心,谁都不往此处瞄上一眼;其余‘侍’卫离到一边,却都笑‘吟’‘吟’看着,竟无一人上前阻拦,正待看好戏。 阮小幺背上火辣辣地疼,好歹护着肚子,让那竹罩没脱落下来,瞥见红笙红着眼圈,仿佛要哭出来似的。艰难动了动‘唇’。她想问,那简正德天杀的到底有没有安排!? 那‘侍’卫不屑呵笑的嘴脸肆无忌惮‘露’了出来。好像方才碰了她一下,当真脏了他的手一般。一边说着“这种贱民纵使出去了,在窑子里也是个祸害”,而刀鞘再一次高高扬起,瞅准了阮小幺伸出的手臂,砸了下去。 红笙顾不得惊愕恐惧,扑上阮小幺便将她挡在了身前,结结实实挨了这么一把,疼得她一哆嗦,哭了出来。 阮小幺咬牙切齿道:“你如此虐杀宫人,不怕她主子来报复!?” 那‘侍’卫也惊了一瞬,瞧着两人,却愈发地疑心起来,“你不是要赶她出宫……” 却又猛然反应过来,双眼圆睁,喝道:“把她们抓起来!” 阮小幺霎时脑海里一片空白,只剩了一个念头,逃出去! 对上红笙的双眼,见她面上惊惧呆愣,满是绝望。她猛地拉了红笙一把,指甲甚至掐到了她的‘rou’里,“走!” 两个弱‘女’子,在一群惊起的‘侍’卫之中,硬生生挤出了几步路,随后又被周围健壮的手脚拦截住,困在了人群中。 眼看着出宫的‘门’就在脚边了,一步之遥,却再逃不出生天! 红笙丧气得直哭,索‘性’放弃了遮掩,勉力挣扎到阮小幺跟前,朝暴怒的众人叫道:“姑娘是多金贵的人物!你们也敢动她!?” 那些个‘侍’卫才不听她耍嘴皮子,粗蛮地先给了她一巴掌,打得红笙脸一偏,嘴角红肿出血,哼道:“不过是两个逃奴罢了,咱们不跟你们过不去。把她们关起来,派个人去总管公公处报信!” 阮小幺狠狠咬着‘唇’,心中绝望无比。 此时却又遽然听到一串疾掠的马蹄声飞奔而来! 众人猛一回头,只这么动作一瞬间,那声音已到了眼皮子底下,入眼的是一片深棕,还没反应过来之前,马上之人已大跳了下来。 他身形极是高大修长,却以铜铁遮面,只‘露’了一双眼睛,教人完全认不出来是谁。红笙愣了一瞬,狂喜大呼道:“定是来就我们的!” 此处守卫的只几个‘侍’卫,然附近前后却有数百名御林军,专为防止宫‘门’处闹出‘乱’子。当中一个‘侍’卫眼见不好,拔‘腿’就要去报信,却一把被那人掷来一刀,钉死在墙上。 鲜血如注,惊醒了尚懵懂不知的宫人,刹那间满场一片嘈杂的尖叫声与纷‘乱’惊散地人影。那人弃了马辔,直直望过来,一双浅褐的眼眸深邃如夜。 短短一瞬,阮小幺觉得自己才成了被钉在墙上的那个,脚下像生了根,一步也动弹不得。那人戴了面具,什么也看不到,然而只要一双眸子……一双眸子就够了。她足够认出来他了。 透过朦胧的视线,向他看去,她‘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放佛如在梦中。 “我就说你没死……”她带着浓重的鼻音,又是笑又是哭,“我就说你没死!” 那人不说话,反手一刀戮死方才耀武扬威的‘侍’卫,欺上前来,抓着阮小幺的手臂,半个身子挡在了她面前。 红笙惊叫连连,喜不自禁,不自觉便夸耀道:“奴婢就说简大人自由安排!” 那男人投来了一个沉默而平静的目光,眼底却无一丝热意,看得她心中咯噔一跳,缩起脑袋噤了声,老老实实跟上前了。 “谁想上来送死,尽管来拦我。”他扫视了一圈战战兢兢逡巡着不敢上前的‘侍’卫。
却有人偷偷‘摸’‘摸’去通风报信了,不一刻便有御林军往此处赶了来。而三人比众人更快,那人——察罕小心翼翼将阮小幺托上马,面具下的声音有些发沉,“撑得住吗?” 阮小幺点点头,目光在他身上流连不去。 他跟着上马,坐在了她身后。 红笙大叫道:“恩……恩人!奴婢呢!?” 话音未落,后头一声嘶鸣,却是这骏马又带了一匹枣红的马来,竟无需有人执辔,径自停在了几人跟前。 红笙大喜,翻身上马便道:“多谢恩人!奴婢自走了,在前头等二位!” 此时那几个‘侍’卫才敢稍稍上前,一人疾呼:“切不可放他们走了!否则罪加一等!” 察罕在面具下似乎笑了一声,摘下腰间的刀,连着刀鞘,一把掷了过去,刀刃“夺”的一声,直直‘插’在了最前头一人脚前半寸之地,再不动弹。 众人大惊失‘色’,退‘潮’一般又退回了一尺,再抬头时,只听男人一声“驾”,竟毫不恋战,‘抽’着鞭子便打马飞尘而去了。 前脚走,后脚御林军就敢了上来,忙前来马厩数匹健马,马蹄声纷‘乱’杂沓,众人又似成群的蜜蜂一般追了上去。 一直追到了外宫城,也没见一个可疑的踪影,那几人竟就生生消失在了偌大的皇城之中。 回去后,还得处理两名‘侍’卫横死的尸首,众人一边心道晦气,又纷纷看向那把入地三分的长刀,好容易拔起来后,那御林军的小统领看了半晌,却猛然一惊,皱眉不语。 这是天家御赐之物,上还有金刀会的标识,刀柄凸起处被磨得光滑,显然有些年头了。 “此物乃是疑犯所用,都收起来!本统领自会处置!”他喝道。 众人一面心有余悸,不时抬眼望着宫‘门’之外,一面纷纷应和,清扫血迹去了。 宫城之外。 两人乘着马直连奔到了京城盛乐之外数里,偏了官道,沿着草丛间一隐隐的小径踏马而过,到了隐蔽处,才渐渐降下了速度。 察罕伸手触碰阮小幺的面颊,她早被方才猎猎的秋风吹得脸颊冰凉。他收回手,抹掉那一点湿意,低头亲了亲她的发间。 两人都没说话,渐渐的,响起了她低声的‘抽’泣。 察罕‘抽’出一只手,又轻轻抚上了她隆起的肚子,问道:“方才跑得快了些,你可还好?” 她摇摇头,还沉浸在这意外相逢的震惊与狂喜,心绪大起大伏,一时头脑中一片空白,一肚子的话,竟不知从何说起。 察罕拥着她,不住亲‘吻’她的发心与耳畔,声音也不复方才沉稳,带着失而复得后的‘激’动与微颤,“我以为你……” 阮小幺回过头,揭掉了他沉重的面具,面具下那张脸渐渐‘露’了出来,半年失散,竟苍白消瘦了大半。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