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 姗姗来迟的第三人
赵山河在夜晚返回了农场大营,没有参与张鹤龄、刘猛与王员外三人之间商议的关于组建皇家牙行的事情。 关于皇家牙行的事情,赵山河对王玉嫣讲的很清楚,不论是张鹤龄还是王员外有或者是刘猛,这三个人都没有任何的官职在身,所以他们怎么干,皇上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没看到!但是如果自己一旦大鸣大放地加入其中,就会引起朝廷中那些御史言官的弹劾,所以还是跟他们三人保持默契就好,明面上牙行有他们三人主持,自己暗中支持闷声发大财。 赵山河与王玉嫣难舍难分的经过了三次“五十步相送”,终于狠了狠心带着卫队离开了王家返回军营。 当赵山河来到辕门外的时候,辕门负责站岗的军士向他禀报:“将军,刚才来了一个书生,手中拿着首辅李大人的推荐信,此时此刻正在王承裕老夫子的房间中。” 赵山河听到军士的禀报后才突然想到,当初答应李东阳在农场大营中安排三个人,到现在为止才来了,第三个人差不多用来整整三个月的时间才出现。 赵山河一想这个架子比天都大的第三人,竟然用了整整三个月的时间才姗姗来迟,心里就感觉到深深的厌恶。赵山河对这个第三人厌恶的程度甚至超过了明哲保身的严嵩。 虽然赵山河没有与来人见面,但是他在心里对这个人的印象已经差到了极点,甚至在他的内心之中,已经起来准备将此人赶走的想法。 赵山河将战马交给刘栓,抚摸着早已经在辕门处等的急不可耐的喜乐,两人溜溜达达围着军营训练场转悠着。 喜乐在赵山河离开京城的一个月,明显长大了不少,个头蹿了至少半头,现在已经隐隐比赵山河还要高出一些。看着喜乐茁壮成长,赵山河心里非常欣喜,用手给喜乐整理着绑在肚子上防寒的肚兜,随后在它的马屁股上拍了一巴掌。 喜乐兴奋地冲了出去,四个蹄子踏在地面的积雪上,带起一片片混着泥土的雪块,尽情地在雪地里撒着欢儿。 赵山河陪着喜乐玩了很久,最后两人的头上都冒着热气,汗水彻底出透才停了下来。 赵山河把喜乐交给了马夫,自己向王承裕的房间走去,他准备见一见这个架子特别大的大才子,看看李东阳这第三封推荐信给他介绍来的究竟是何许人物。 赵山河先回到自己的房间,舒舒服服地洗了一把脸,一仰头喝光了一杯白开水,而后端着一壶刚刚沏好的茶水,向王承裕的房间走去。 赵山河刚到王承裕的房门外,就听到房间内王老头在大发雷霆:“按照你说的说法,靖远伯这一次就该把霸州的地主和士绅也杀个干干净净?” “晚生就是这么认为的。太祖时期就曾经严惩贪官与不法勋贵,丈量土地、解放奴隶,并制定了《大诰》和《醒贪简要录》。按照太祖颁布的这两部法典,靖远伯在处置霸州地主与士绅等人的时候,有非常明显的徇私情节。明明手中有太祖法典,却因为个人因素而不去执行,在晚生看来,靖远伯乃是一个沽名钓誉之徒。”王承裕的房间中传出来一个男子不卑不亢的言语。 赵山河听着这个人的话语,气的差点把自己手中的茶壶隔着窗户砸进去。就在他还没来得及发作的时候,就听到里面的王承裕也是怒火三千丈:“竖子,你可知道,法不外乎人情的道理?宋朝名相包拯号称铁面无私,但是在办理具体的案件的时候,也需要周全考虑,而不是刻板的依照律法。” “夫子,商君曰:所谓壹刑者,刑无等级。正因如此,商君变法,促使秦国强盛,最终灭六国一统天下。”书生不卑不亢依然坚持自己的意见。 王承裕,一代大儒,学的是孔孟,讲的是仁义,在面对眼前这个坚持“所谓壹刑者,刑无等级”、“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年轻书生,竟然有一种有理难言的感觉。 就眼前的这种情况,原本还打算继续听下去的赵山河不得不推门走进房间,看着气的须眉乱颤的王承裕,慢条斯理地对年轻书生说道:“本将军记得商君还说过一句话:治世不一道,便国不法古。相信这句话的意思你应该是明白的。治理国家不能只用一种方法,只要为国家谋利益,就不必效法古人。社会在发展,情况在变化。“前世不同教”,“帝王不相复”,当政者需要根据已经变化了的客观情况调整自己的政策与策略,一切从实际出发,不要盲目地崇拜古人。” 赵山河打量着眼前的书生,身上的衣服穿的一丝不苟,衣服上每个物饰该在什么地方,绝对没有半点偏差,五官极其端正,目光坚定而执着,就算站在那里也给人非常严谨,一板一眼的感觉。 书生打量着赵山河,在思考着该怎么与赵山河辩论。 赵山河继续说道:“商君在《更法》中直言不讳地提出了‘圣人苟可以强国,不法其故;苟可以利民,不循其礼’的理论。如果你不明白的话,我再给你解释一下,这句话的意思是:圣人治国,只要能使国家强盛,就不沿用旧的法度;只要有利于人民,就不遵守旧的礼制。”
赵山河放下手中的茶壶,继续说道:“这句话的前半句,你可以当他没有,因为你还接触不到这个层次。但是后半句中的核心观点就是,只要有利于百姓,就不要遵守旧有的礼制。当时在霸州,龙泉寺方丈惠德,手中有皇太后的懿旨,天下百官,有谁敢不遵从?但是如果遵从了,霸州百姓就没有田地,没有房屋,没有粮食,就会居无定所,形成流民,从霸州开始向四州县迁移。如此时节的迁移,必然会引起大量百姓的死亡。如果按照你的说法,本将军斩了惠德,不出三天,本将军也会人头落地。到时候百姓还继续居无定所,继续要面临着死亡的威胁,而龙泉寺继续是皇家寺院,继续把持着霸州的大部分土地。” “晚生受教了。”书生听着赵山河的话,思考了一会,对赵山河躬身施礼。 “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举一而反三也是可以让人心情愉悦的。商君变法,给法家靠开创的并不单单是一条‘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之路,也是一条律法不断更新适应当前社会情况之路。这二者是一体的,而不是单一的。”赵山河继续对书生说着。 就对律法的理解,赵山河坚信先进的法律在与落后的法律进行对比的时候总是可以很清晰表现出其先进性的,所以赵山河面对这个死读书的法家狂徒的时候,丝毫不因为自己对法家没有研究而畏怯。 书生听完赵山河的话,变得越发恭敬起来,重新整理了身上的衣衫,郑重其事地对赵山河鞠躬,开口说道:“学生耿平拜见靖远伯,谢靖远伯点拨。” “好了,辩论就到此为止吧。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这才是书生成贤成圣的过程。”赵山河将耿平扶起来,看着旁边眉头微皱的王承裕,对王承裕说道:“王师,法家与儒家立世的基础不同,您大可不必介怀耿平刚才所言。” “靖远伯称呼晚生字号忠直即可。”耿平听到赵山河称呼他的名字,感觉心中有愧,继续说道:“圣人言,学无先后,达者为师。虽然靖远伯年纪轻轻,但是学识超越忠直甚多,您以后还是叫我忠直好了。” 赵山河看着耿平,耿忠直,心中无限喜欢,他的身边正缺少这么一个品性秉直公正具有法律天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