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忘记仇恨三
时间似乎就凝结在了这一刻，老头子的样子在我的脑海中猛然猛然的放大，我似乎都能看到他发间隐藏在最深处的白发，一圈一圈，他有些佝偻的背，似乎就是这几年被压垮的，当初他是那么高大英俊，看着他年轻时候的照片，便能看到他脸上的绝不服输又风雅宽容的年轻的精气神。可岁月终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 老头子就那样佝偻着，精神上也并不是很好，夏日夕阳通红着渲染一半的天空，而终究落下，他就像那夕阳....... 可他还是那么和蔼，那么风轻云淡，虽然现在他像是一个鸭子一样伸长了脖子，往里看棋。 他在看棋，我就在看他，一直到阳光越来越低，越来越接近这一天的死亡，人群中有了一些沸腾，我的心中也慢慢扬起了一阵奇怪。我家老头子在小区人缘极其不错，各个说起我家老头子都无不竖起大拇指。而他棋艺高超，棋风平和，下棋时从不像一些老人一样脾气又臭又硬。 他几乎是棋盘上的大家的敌人，也是大家的恩师，所以，我从来没有看到过他下棋盘围着看棋的样子。 不是这个样子的，他应该手持棋子，方寸之地，山河万里，而不是被排挤在人群的最外围，像一只鸭子一样伸长着更伸长着脖子。 天更黑了，一个个老太婆或是孙子辈的孩子便来喊这一群围着看棋的老人，人群便在嘈杂声中散了。 我看着有老头子牵着自家老伴，慢慢往回家挪，有孩子一蹦一跳地在前面像只精力充沛的蛮牛横冲直撞，老人便牵着这精力旺盛的小牛，脸上有着浓重的不可浓开的笑容，很是慈祥与轻柔。 而我家的老头子呢？ 他在众人之后，深深地看了一眼被一个老人收走的棋盘，然后双手背在身后，慢慢的往回挪。一个人的身影，苍白寂寞。 我的心中便大片大片的痛，大片大片的苦涩。 而我没有想到的一幕便像一个玻璃碎片，深深刺进我的心脏，这一刻疼痛清晰明了。 一个小孩，看上去颇有些眼熟，扎着两支小辫子，走路的时候一翘一翘的，活泼可爱。她本来牵着一个秃发的老人儿。看见我家老头子的时候大大的葡萄一样的眼睛散发出一种光芒，一把甩开自家爷爷的手，风一样的冲向我家老头子。 “向爷爷！”脆生生的一个喊声把我家老头子吓得一愣，可他很快就眉开眼笑地摸了摸小女孩的头，兴奋的连声音也提高了一个声调。“糯懦啊！最近过的好不好？” 我家老头子就是这么可爱，对待孩子就像是对待最近平辈的人一般。我笑弯了眼。 可那秃发的老头儿却一脸怒气冲冲地走过去，一把拉起还想说话的小女孩，这一扯，便把小孩子扯得哇哇大哭。 老头子一脸尴尬，抚摸小女孩的手僵硬地停留在半空中。 时间就像是停留在这一刻，秃发老人也有些尴尬，只是脸上更多的轻蔑与冷漠，小女孩水汪汪的大眼睛不安地瞅着自己的爷爷和我家老头子，我家老头子却就在这个时候叹了口气，缓缓地收回手。“老邢啊！”他的声音也不再像之前那么洪钟一般中气十足，反而就像是更加昏黄的天空，已然没有生气。 “别弄我家孙女。”被唤作老邢的人硬生生的像是一块茅坑里的石头，我在他的话里听到一种躲避病毒时的残酷。“我可不想让她和你闺女一样。” 老头子的脸刹那间变得十分不安与苍白，而我也像是被一个拳手以全身之力挥来一拳，全部的沾沾自喜平安生易都被打碎！这才是现实！我原来却并不知道，已经过去4年了，为什么，为什么还会这样？ “老邢！”......老头子又是缓缓谈了口气。“你说我可以，别说向奕。” “你闺女被你养着什么样子啦！我就拜托你，别......。”老邢横眉一竖，嘴角紧抿，冰冷冷的态度。“别来祸害别人家的好闺女！难不成长大都和你家向奕一样，成为整个市的名人！” 老头子被说的涨红了脸，第一次那般儒雅气度的脸上有着一种被羞辱愤怒的表情。可他却没有说话，一直不说话，就是不说话。 不说话让我感觉心都碎了，破裂了一口子，被刮风下雨，生冷冷的好痛。我家的老头子从来都是谈笑风生，那见得被别人讽刺的哑口无言的时候？ “哼，没话说吧。”老邢冷笑一声。 我的手指紧紧掐进手掌心的rou里，我飞快地上前。挡在老头子前面。“欺负别人就是厉害了嘛！您老都这么大年纪了，说话积个口德吧，不久入土之后也好攒个阴功，方便在下面做鬼。” 说话犀利、尖酸刻薄地不像是我。我知道，原来的向奕一定说不出这种话，她只会把庞大的身躯尽量蜷缩着，躲在老头子瘦高的身子后面。 她害怕，她怯懦，所以她根本无法注意，无法思考，或许老头子也已经衰老了，也已经会感觉害怕，感觉恐惧。 向奕，其实就是一个自私的女孩。 “你！”老邢气急，猛然扭开脸，把小女孩扯开，走远。 我家老头子站在我身后，我看着老邢的背影，还有小女孩依依不舍的纯真善良的目光还时不时逗留在我们这边。 我的背部僵直着，一失刚刚的尖牙利嘴。老头子在我身后...... “唉.......。”我听到老头子又轻轻叹了一声气，而那一声气仿佛叹到我身上变成了十万座的高山。 “小姑娘。”老头子叫我，很熟悉的语音语调。“不管怎么样谢谢你哈！” 我没有回头，感觉到整个背部都僵硬成一块石头。“不......不用谢。”都是因为我，老头子，对不起。 “我......我先走了。”我咽下一口口水，吞吞吐吐地说。“最近Z城老下雨，你多穿点衣服。如果夜里散步的话！” “谢谢啊。”老头子慢慢地说。 而我在听完这句话后，别风一样的逃走了。跑到一棵大树下，我才敢回头看看老头子，天越来越黑，几乎接近黑夜。 老头子还站在那里，白色的老旧的衬衫随着夜里的一丝风吹呀吹呀！真的已经很是老旧了！如果不是我知道老头子有着一大笔的储蓄，我会以为他真的生活贫穷。 而在不久以后，我才明白，并非老头子喜欢穿这老旧的衬衫，而正是因为他生活窘迫。这一切有关于过去的隐情，就这样被我一点点翻出来，让我觉得恐惧无助。 而现在，我只是心中那个破洞越来越大，随着疼痛而来的是更深更深的仇恨，我恨她们！我放弃不了报仇，即使毁了她们！沦为和她们一模一样的人！我，也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