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人争一口气
第五十八章人争一口气 对瞿菀儿,她本是没有多少好感的,但经了这短短一段时间的相处,她却不由自主的对瞿菀儿生出了几分同情之意。只是有些事,也实在不是她能帮得上的。 出了敞轩,二人沿着水边小径一路缓缓而行。熙和的秋阳暖暖的照在人身上,却是全没了早些时候的寒意。秋天,其实正是风细细最爱的季节之一。 默默前行了一阵,瞿菀儿忽然开口道:“meimei的事,我虽不能尽知,却也知道一个大概!” 风细细一怔,不免转头去看她。瞿菀儿却并没看她,只自顾的说了下去:“我大哥……也就是你表哥,他……性子高傲执拗,认定之事便难更改!他一直以为,若不是为了生下你,也许姑姑……还活着……所以……”她生涩的继续往下说:“他……一直都不喜欢你……” 这一番话,却无疑是在解释昨儿见面之时,瞿煜枫对风细细的态度。 风细细点头,却是未置可否。瞿煜枫昨日的态度固然令她心生不快,但她也还不至于就着瞿菀儿这话作出诉苦之事来。何况在meimei面前说人亲哥哥的不是,也非明智之举。 瞿菀儿显然也无意多,停顿了片刻后,她才又道:“你的意思,我都明白,你放心,等我回京,必全力说服爷爷接你回府住上一段时日!” 风、瞿二府早已交恶,这么些年,瞿府对风细细的不闻不问。更是全衍都世家豪门人尽皆知之事。倘或国公瞿镇果真命人接风细细回瞿府住上一些时日,那无疑表明了瞿家的立场。也就是瞿家依然视风细细为自家人,不允别人轻视、欺侮。 风细细笑笑。却道:“jiejie好意,我感念在心!”此细细早非彼细细,有连国公府相助,自然最好,即或没有,她也并不会惧怕。来了这别院后,她才忽然发现,原来她手中的牌也并不那么差,单凭目下所有。多耗些心神,也完全可以走得通。 但她也不会就此拒绝连国公府的好意,说到底,这是他们欠风细细的,还回来,也是应当。见到瞿煜枫,只让她确定了一件事,风细细之死,瞿家也有推卸不了的责任。 她虽然不至于因此而心生怨恨。但若说毫无芥蒂,却也不能。 听她这么一说,瞿菀儿心中歉意顿然不减反增,叹了口气。她低声道:“你是姑姑的女儿。也是我的表妹,这些年,是我们瞿家对不住你。也……对不住姑姑!” 这一番话,她虽说的声音极轻。但神情歉疚、语意真挚,显是出于真心。 她愈是这么说。倒让风细细有些动容,回手握住瞿菀儿的手:“jiejie言重了!我倒觉得这事也无需惊扰太多,若是jiejie愿意,回京之后,你我不妨常相往来!” 瞿菀儿听得一愣,再看向风细细时,眸中却已带了几分异色,良久,她毕竟点头道:“meimei想的竟比我周到得多!只是有些话,我若不说,却是如鲠在喉,总是要一吐为快的!” 因着昨日风细细的一席话,瞿菀儿几乎一夜未能入眠。她知道,风细细的这番言辞,绝非信口胡柴。倘若风入松对瞿家全无半分怨恨之心,那他与风子扬争吵离家之后,必然会来瞿府,即便当时大怒之下,失了理智,事后冷静下来,也当差人前来报信,以安长者之心。 然而没有,六年了,整整六年,风入松都没有送来哪怕一丝的消息。 别人怎么想,她不想知道,她自己是坚信风入松还活着的。可是,若他当真安然无恙,那么这些年,他为何一直都不与瞿家联系?仔细想来,怕也只剩了一个可能。 风入松对瞿家有怨!他怨恨瞿家,不愿与瞿家联系,而让他心生怨恨的,只有瞿氏夫人之死!可是瞿氏夫人之死,与祖父、父亲是不是真有关系呢? 若早几年,她绝不会去思考这个问题,但现在,她却知道,也许真是有的。 虽说对男人三妻四妾的行为深感厌恶,但瞿菀儿知道,这种事,是极难弃绝的。有时候,她甚至会想,若是姑母还在,自己或许已经嫁给了表哥,而表哥屋里也未必就没有通房妾室。 说到底,这年月,略有些身家、能耐的,谁又不想着齐人之福。 姑父风子扬瞒着姑母私纳外室,确有不是之处,但刘氏怀孕之后,他到底还是将这事告知了瞿氏夫人,并请看在子嗣份上接回外室。如今想来,若是当年瞿氏夫人忍了这口气,当真接了那刘氏回来,兴许这事也就到此为止了。说到底,瞿氏夫人身为正室,又是连国公府嫡女,膝下又有嫡长子在,要想拿捏一个商户出身的怀孕妾室,简直轻而易举。
事实上,这样的事情,这几年,瞿菀儿目中所见的,也实在不在少数。 然而连国公府插手了,据说那日连国公瞿镇亲自带了人过来靖安侯府,甚至不及走进内堂,便站在二门口上,戟指风子扬,劈头盖脸的大骂他忘恩负义,狼心狗肺。 风子扬素性刚强,又岂是甘心受辱之人。何况那日之事,也实在闹得不小。瞿菀儿至今也还清楚的记得,那次之后,风入松足有三四个月,不肯迈入连国公府半步。 这事带来的唯一好处,就是官船已到了衍都码头的刘氏就这么又被送回了江南,如今想来,这其实不是好事,而是祸胎的起始根源。 她默默想着,不知不觉间,心神却早飘得远了。六年了,整整六年,都没有他哪怕一星半点的消息,但在她心中,他的音容笑貌却仍深印在心中。 直到如今,她还清楚得记得那一天,他来找她。 他们在荷池边上沉默着绕了一圈又一圈,不知绕了多少圈,他忽然的就停下了脚步,急急匆匆的掏出一块佩玉来,塞进了她的手里。而她疑惑的捏着那块玉佩,茫然的抬头看他。 那一刻,他的脸红得像是西边翻滚涌动的晚霞,语声急促却又认真:这辈子,我只对你一个人好!他的声音微微颤抖,手脚慌乱得仿佛无处安放,只有神色坚定得仿佛永恒。 斜晖脉脉,晚风微微,粉荷亭亭开放。 而她窘迫的站在荷池边上,脸红得像要烧着了,心中,却有一朵花儿无声绽放。 以后的日子,她每日都在悄悄扳着指头,等着自己及笄之日的到来。连国公府子嗣从来不丰,便连女儿也显得格外金贵,从来都是及笄之后才行许嫁之事的。 然而她终究还是没能等到自己及笄的那一日,因为四个月后,瞿氏夫人就过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