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诡异重生(一)
第一章诡异重生(一) 猛一下翻身坐起,他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胸膛也因着急促的呼吸而起伏不定。 心,突突的急速跳动着,仿佛下一刻,就会跳了出来一般。他下意识的抬手按住了自己的胸膛,想要按捺住那股油然而生的慌乱与空虚,然而不能…… 低低的饮泣与颤颤的呼唤仿佛仍在耳边回响:“哥哥……哥哥……是我……是我呵……” 娇细的、犹带童音的女声似远还近,如许真实又恍若虚幻,却偏偏能够揪动他的心弦。 他竭力的定下心神,逼迫自己回想,回想才刚的那个梦,然而却什么也想不起。 他所能记得的,只是那如杜鹃啼血般的声声呼唤。那一声声的呼唤、一声声的低泣,都让他的心刀扎针锥一般的疼痛。而那种真实的感觉,也令他无法仅仅将之视为一个噩梦。 “谁?你是谁?为什么……为什么会入我的梦?”他喃喃自语着,只觉得脑子生疼生疼的,仿佛要裂了开来,眼前,也是一阵阵的发黑,口中甚至已尝到了腥甜的血的味道。 不敢再想下去,他遽然闭上双眸,全力收摄心情。及至心情稍稍平缓之后,他才重又慢慢睁开双眸。白惨惨的月光透过冰格纹窗棂透入屋内,阴暗而晦涩,却让他的心情愈发沉郁。 你……是我的meimei吗? 可……为什么,我却记不起,在这个世上,我还有个meimei?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我……又是谁? 不知不觉间,他的手已捏得紧了,指节也随之咯咯作响,关节处更因用力过猛而隐约透出青白之色。无人回应。 窗外,夜寂然,唯闻秋虫唧唧、蛙鼓声声。 ………… 头,有些晕。不疼,却鼓鼓胀胀的,仿佛被人硬生生的塞了什么东西进去。 眼前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让她无由慌乱。她从来也不喜欢太过黑暗的所在,更不要说眼前的黑暗如许空洞、寂静如死。她试探性的抬手,想要抚触一下身边,看看可有什么熟悉的物事。然而没有,环绕着她的,只是虚无,除了虚无,还是虚无。 强压下心中的忐忑与不安,她胡乱的选了一个方向,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挪动着脚步。不过三步,她便觉出前方的那层阻滞。那层阻滞并不厚实,也谈不上坚硬,指尖触及时,带来的柔韧弹性,甚至让她不由自主的想起少时常玩的气球。 略略迟疑之后,她下定决心,一指头戳了上去。 随之而来的,是“啵”的一声轻响,她还没来得及为此感到欣喜,便觉自己倏然被吸进了那仅只一指的小洞中,下一刻,眼前已是一片大亮,那明亮的光线甚至刺得她不得不闭上双眼。及至再睁开双眸时,她下意识的扫了一眼周遭,旋即怔忡住了。 这是一间似熟悉又陌生的屋子,屋子不大,虽因装饰器具的稀少而略显空旷,却依然干净而整洁。无心多去注意那些外屋,她垂下眼帘迅速的打量一下自己,而后,她惊呼失声,心中满满的,都是不可置信之情。 如今的她,正坐在床上,身下,则是一具覆着杏红薄绫被的单薄身躯。事实上,准确说来,她只是坐起了半身,腰部以下,却与那具身体重合着。 这……就是……我的身体吗?这……又是怎么回事? 魂魄离体?不,准确说来,应当是半离体吧! 她不无自嘲的想着,忍不住扭头朝身下的那张脸看了过去。那是一张清秀的少女面容,看去不过十四五岁模样,她静静的阖目躺着,呼吸细微到若有似无。 这就是我吗?她想,事实上,这张面容让她只觉陌生,并无一丝熟悉之感。 胀痛的脑子,倏忽跳出三个字来,让她不由的轻轻念了出来:“风细细……”当这三个字从她口中清晰吐出之时,无数画面陡然从她本来空空如也的脑海中涌现出来,涨裂般的疼痛来的如此突然,甚至令她不由自主的双手捧头,哀鸣出声。 似乎只是那一瞬间的恍惚,又仿佛岁月如梭,光阴似箭,等她再一次清醒过来时,脑中已是一片清明。她想起了她曾是谁,也知道了她如今是谁。 “风细细……”她再一次喃喃着这个名字,这是她自己原先的名字,也是她现在的名字。凭空出现的记忆有些凌乱,更谈不到完整,却也让她对自己现下的处境略有了解。 风细细,静安侯府嫡出小姐。这原本该是一个堪称显赫的身份,只是可惜,她的生母瞿氏早在八年前便已去世。她还来不及从丧母的悲痛中走出,她的父亲已迫不及待的将外室刘氏接回,并扶为正妻。她的同母兄长风入松因此愤然离家不知所踪。 没有了母亲与兄长的庇护,风细细自此幽居小院,过着无人闻问、受人冷眼的日子。 迅速的梳理一下混乱的思绪,她正蹙着眉想着该如何摆脱目下困境之时,屋外,忽而传来了轻微的脚步之声,似乎是有谁正往这边来。 暂且丢开心思,她应声移眸看去。而内室门口的帘栊也在片刻之后,被人轻轻揭起,走了进来的,是一名身着水红绫袄,牙白比甲,容貌端庄秀雅的丫鬟。 第一眼瞥见这名丫鬟,她的脑海里立时跳出一个名字来——嫣红。是了,眼前的这个丫鬟,正是一直伏侍风细细的两名丫鬟之一的嫣红。另一个,似乎是叫嫣翠吧! 她暗暗想着,人却稳稳的坐在床上,动也没动。她知道,以她如今的状况,嫣红是断然看不到她的。既如此,她也实在不必自己吓唬自己。 不出她所料的,嫣红对于她如今的诡异情况全无所知,她只是轻步的走了上前,伸手轻轻按了一按风细细的额。嫣红的动作很是轻柔,面上眸中,满满的都是关切之色。
这个嫣红,对风细细倒很是关心呢!她默默想着,却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一切来的太过突然,以至于她至今也没能弄懂这其中的来龙去脉,但她仍能肯定,嫣红所关心的那个人早已无声离去,取而代之的,是她——一个与她同名、也叫做风细细的人。 然而现如今她的情况,却又是那么的诡异,这算是什么,穿越半完成? 忍不住的摇了摇头,甩开脑中无来由的猜测,她试着让自己躺回那具正阖目静卧的躯体,然而不能,那具身体里,似乎有一层极薄却韧性极佳的膜在推拒着她,让她不能进入。 如许数次之后,她也只得放弃了原先的打算。略一迟疑之后,她索性反其道而行之的试着完全离开那具身体。脱离过程出乎意料之外的顺利,她很快飘了起来,悬浮在空气中。 失重的状态让她在晕眩的同时,也觉新奇。而此时,一直立在床前发怔的嫣红却已转过身,慢慢的朝外走去。她走的很慢,步履沉重,脚步也有些不稳。 没怎么犹豫,风细细迅速跟了上去。现下的状态,对她而言虽说有些莫名,但也不至于让她惊慌失措。千古艰难惟一死,她都已经死过一回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前方的嫣红已抬手揭帘,迈步走了出去,她自也紧紧相随,步入了外屋。 外屋的陈设,比之内屋更要简单许多,条炕桌椅一应俱全,且件件或精致或古雅,但却不见任何一件装饰用的器具花瓶,空空荡荡的,令人有种莫名的违和感。 紫檀雕花的炕桌上,搁着一盏圆形的琉璃灯。灯光毫无滞碍的透过薄透莹洁的琉璃灯罩,铺洒在屋内,照得一室通明。嫣红慢慢的走过去,在炕边一张圆杌子上坐下。 这张杌子显然是嫣红平日惯坐的,杌子边上,还搁了一只不大的藤编绣箧。绣箧里头,林林总总的装着一些女红用具。随意的扫了一眼那只绣箧,她的目光很快为绣箧内那幅红绫白里,雕着精细五福捧寿纹样的兜肚所吸引。 只看这兜肚之上绣着的纹样,她便能猜出,这只兜肚当是嫣红为其主子所做。 五福捧寿,虽然吉祥,但寻常闺中女儿,多爱花鸟虫鱼等清雅之物,自然无人会将这种图案绣在自己的贴身衣物上。而嫣红之所以反其道而行之,想来是抱着替自家小姐祈福祈寿之意。只是可惜,她的这一番心意注定是要落空了。她想着,倒忍不住暗暗叹了一声。 她正失神间,那边嫣红却已自绣箧内取出了那幅兜肚,手中执了针,却只愣愣的垂头坐着,良久也还是动也不动。等了好半晌,颇有些不耐的她正欲飘身离去,不再滞留在此时,眼尾处却忽然扫见一滴晶莹泪珠正悄然滴落,在榴红的丝绫面上缓缓洇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