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傲骨
庭院中,远远的就听到女子的哭泣,声音甜腻娇柔,光听声音便泛起怜惜之情。 女子双手死死捂住脸颊,众人看不清她容貌,只瞧着她一身淡粉色布衣十分凌乱,双手因为紧张不断颤抖着,头更是弯得极低,战战兢兢的朝张嬷嬷求饶。 “夫人,人已带到。”张嬷嬷一点没有怜香惜玉,狠狠揪着粉衣女子的头发,用力的拖着她走了出来,强行跪在雪地上。 卢氏粗粗看了一眼,冷着脸对魏易质问:“她是你的贴身侍婢?你说是她给你端去的红枣粥下了药,才使你神志不清,做出了糊涂事?” 魏易回避卢氏的视线,一口咬定道:“是,是她下药魅惑我。不过春燕虽然有错,但罪不至死,还望母亲不要将她杖毙。” 这求饶在情理之中。 毕竟片刻前才颠鸾倒凤的亲热一番,若铁石心肠的任由大丫鬟被打成rou酱,无论从道义上还是良心上,都说不过去。 不过,以魏易忘恩负义的性子,这样的情况也愿守护着的人,怕不简单。 “魏姑爷心善,只是不知这女子是否值得怜惜。”韩家大娘轻飘飘丢出一句话,兴致盎然。她端起石桌上的茶杯,揭开茶盖,小小抿了一口,醇香瞬间漾开。 卢氏并不方便处置这女子,心气不顺道:“静儿,你是魏易的正妻,此事由你抉择。” 韩静权衡轻重,看着地上瑟瑟发抖的人,蜷缩着的背影透着一丝熟悉感,疑惑问:“你叫春燕?” “回禀少夫人,奴家名唤春燕。”粉衣女子身子匍匐地上,弯曲的背脊岣嵝着,似吓得不轻。 春燕这个名字,韩静曾听过一次。 前世她产下两名死胎后,成了韩家人人畏惧的瘟神,克夫寡命的名声也传扬赖。 魏易不但不怜惜,反而将她驱逐到西北的荒凉庭院中,一年不曾踏足一步。 不久后,妾侍春燕入府,日日侍奉在魏易左右,郎情妾意很是恩爱。魏易甚至为了哄她开心,将鄂县最有名的戏园子买下来,只为博美人一笑。 只是,后来吕晴入府后,听说春燕被吕晴害的毁容,严冬被推入后花园的池塘活活淹死了,尸骨便沉在池塘的淤泥中。 韩静思绪回归,淡然的望着匍匐在地上的春燕,柔声问:“你想摆脱清贫,一跃成为韩家这个大家族中的一员吗?” 大丫鬟春燕不可置信的抬头,双手自然垂了下去,呆呆问:“少夫人的意思是?” 一跃成为韩家中的一员,除了让魏易纳为妾侍,还有什么别的方法。 她是想挖坑算计,还是真的打算如此? 难道她就真的愿意将夫君拱手相让,共侍一夫吗? 韩静直视她的眼,不躲不避,戳破春燕眼底的所有防备,**问:“你想一时富贵满门,摆脱卑贱婢女的身份吗?” “这怎么行,静儿可不要糊涂了。”卢氏忙打断,别人家的女婿可以三妻四妾,但魏易绝对不能。 韩家大娘打量一翻,称赞道:“模样倒是端正清秀。静丫头可不能太太善良了,到时候绑起石头咋了自己的脚。” 善良,她和那两个字可是没有半毛钱关系。 韩静以眼神安抚卢氏,接着幽幽道:“春燕,我给你两百金,给你一辈子都用不完的荣华富贵。只是,你拿了金子后,需速速离开韩家,离开鄂县,永生永世不要再出现我眼前,如何?” 明白韩静不是开玩笑,大丫鬟春燕眼睛瞪得硕大,强烈的羞辱感让她鼻翼微张,屈辱道:“婢女身份又如何,荣华富贵又如何,转头一切皆成空,奴婢并不稀罕那些金银。” 果然,和传闻是一样的性子。 “莫非你想告诉我,一个情字才使你意乱情迷,做出了玷污名节的错事?下药爬上男人的床”韩静漫不经心问,握着茶杯的手松开,雪白瓷碗重重落在石桌上。 “少夫人认为这世间最珍贵稀罕的东西是什么?世人都逃不过一个情字,少夫人不也一样。我只是爱慕魏姑爷,这才情不自禁。”大丫鬟春燕虽是跪着,但这一刻却绷直了腰杆子,冷静自制的望着她。 “好一个情不自禁,按你的意思,岂非只要有情,就能做任何你想做的事。”韩静冷笑。 说了一会子话,春燕心底的卑微与恐慌的消失,仰头质问:“您不也是仅听了一个英雄的事迹,便倾心于魏姑爷,甚至愿招他入赘。” “糊涂人,糊涂事。”韩静并不介意她以下犯上,轻飘飘说了一句。 “少夫人若明白,便能懂我这份眷恋之情,不管少夫人如何处置我,我这辈子都是魏姑爷的人,即便死了化成了鬼魂,都会护在他身边不离不弃。”春燕深情款款道,也不怕被人笑话。
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她还有什么可畏惧的。 “不知廉耻。”韩家大娘噗嗤一笑,指着地上的人辱骂道:“这可真是个无所不用其极的贱蹄子,到了这个地步,还想着倾诉衷肠呢,卑贱之人就是下贱。” 春燕无所畏惧的望向庭院中的众人,白皙的脖颈上露出无数红点,狂笑道:“若说无所不用其极,少夫人才称得上其中翘楚。你们可知,被人抢了夫君的滋味?你们可知,被人棒打鸳鸯的滋味?我和魏郎是真心的,收起你满是铜臭味的金子,别说是两百金,即便是一千金,我也不会稀罕,更不需要你假慈悲,只会让我觉得恶心。” 春燕高昂着头颅,身后的红梅从树梢飘然而落,与她通透的肌肤形成对比,更将她肌肤上的红红点点烘托的妖艳奢靡,令人无法忽视。 韩静看着地上情绪激动的女子,抬手揉了揉眉心:“你即便不稀罕金子,也该稀罕稀罕自己的命。” 待在魏易身边,除了香消玉损,还能有什么好下场。 “呀……是你。” 突然,李婶子惊慌的弹跳起。 桌上摆放的瓷杯因为慌乱撞击而摇晃着,她食指指着地上的人,一连后退三步。 “你不是死了么?”李婶子一脸惊恐,像白日见鬼般,一惊一乍的。 “李大姐你嚷嚷什么呢,怪瘆得慌。什么死人不死人的,青天白日可别吓我。”韩家大娘被李婶子毛骨悚然的神情惊吓住,浑身冒起了鸡皮疙瘩,惊魂未定道。 “李婶子……”跪在雪地里的春燕冲她裂开嘴,苍白的脸漾出一抹邪气的笑,熟稔的轻唤出声。 “啊…”李婶子惨叫一声,像是发现了极其可怕的东西,胆怯的躲避着春燕的目光:“真的是你。你明明是……” “李婶子是不是认错人了?春燕她并非鄂县本地人,是我去乡下收租时买来的小乞儿,您不可能见过她。还有,若这人真的死了,哪还能复生。”魏易突然蛮横的打断李婶子的话,紧绷着脸,眼中满是警告。 “人若真死了,便不能复生?”李婶子嘟囔一句,似乎听出了异样的感觉,惊飞了的三魂七魄渐渐回归,似在思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