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错小说网 - 仙侠小说 - 凰鸣无间在线阅读 - 第二百六十七章 九霄云狐

第二百六十七章 九霄云狐

    这一边,身有三成功力,又受了伤的水流觞,面对着幻王,战神和江安的三面夹击,酣战一个时辰,便是有些不支了。

    “哈哈。”水流觞唇间犹是挂着笑意,即便眼前强敌若此,他也仍旧是一场淡然。

    游戏人间的人,自然有着游戏的觉悟,也自然有着输掉的准备。也许,他在乎的只是一个过程,而不是什么输赢。

    所有的事情,经历过,那便足了。

    战至尾声,幻王,战神二人合力,掌印,剑气聚集,绝式再出!

    水流觞仍然悠闲着,起掌相迎。

    那样的攻击,确实可谓是擎天一击了。水流觞抬手,那巨大的光球似乎遇到了什么无形的阻碍,在他身边半寸,再也迈不动步了。

    虽是如此,水流觞仍是被那巨大的光球逼着,足足退后了三步。

    江安见状,手中利剑扬起,那是与方才同样的一招。巨龙于追风之处昂首,于风云之巅呼啸,直往水流觞逼杀而去。

    光球的力道还在继续,金色巨龙又逼在眼前。水流觞双手横档,江安却是抬手起印,巨大的骷髅血印在他手中凝聚,一个瞬间,便是重重击在了他的腰间。

    “呃......”

    水流觞侧身一口鲜血,此时此刻,仿佛是真正怒了一般,一个顿身,光球,剑气,巨龙,瞬间在他的掌心,消失无踪。

    然而那逼近了腰间伤口的血印却在继续,甚至是贯穿了他的伤口,将那方才的一道剑伤,一寸寸拉开。

    那骷髅血印如同天蚕一般,啃噬着他伤口之处的血rou,不过片刻,鲜血淋漓而下。

    “血印......”

    “这是,这是玄鸟的招式,你......江安......”

    “很简单。”江安淡淡收剑。“离龙师兄教的,怎么,还需要说得再明显吗?”

    不等水流觞的脸上露出什么惊讶的神色,江安侧身一剑,剑锋呼啸,直往他心口而去。

    “神!”

    “神——”

    旁边女子一声呼喊,冰凝雪怒从心生,长鞭奋起,身后现出了巨型九尾,全数出击。一击便将墨若薇投入了天罗地网之中。

    一鞭将那纠缠不清的女子打伤,冰凝雪一个箭步,挡在了水流觞的面前。

    手中的长鞭化为了利剑,她起剑。想要将江安的攻击消弭,然而,此时此刻的她,哪里会是江安的对手?最后的结局十分明显了,那道剑气,瞬间贯穿了她的身体。使得她扑倒在地,再也无力捡起长鞭。

    成败,往往只在一瞬之间。

    这场战役,江安一行人。便是失误在了这么的一个细小瞬间。

    那名为冰凝雪的女子,拖延的只是这么一个片刻,水流觞便是纵身将她揽过,那碧色的身影,一个转瞬,消失在了天梭通道之中。

    “哎!”

    幻王一声长叹,“还是让他逃掉了!”

    “没想到,这样好的一个机会。这样精巧的一个布局。还是让他给逃掉了!”河列将利剑丢在地上,苦笑道,“这还真是。天不绝他!”

    “也没有什么好可惜的,天地之间,自有定数,我等尽人事,听天命即可。”

    幻王微微说了一声,平心静气之后,面上换上了平日里的一贯笑容。

    “走吧,之后的事情,随后计划便是。”

    “你怎么样?”她走到战神的眼前,轻轻问出。

    “哈,老婆子,你现在可会关心我了?这太阳,简直是从南边出来了啊!”战神笑着挥手,“无妨,无妨,你那点三脚猫功夫,还伤不了我。”

    见他如此说着,幻王便也不说什么,递给他一枚金丹之后,准备离去。

    江安则是俯身,看着那昏厥过去的女子。

    她,好似伤得很重。

    江安伸手,想要摸摸她的额头,然而那伸出的手,终究是停在了她身旁半分,再没有触碰。

    “娃子,那丫头怎么样了?”

    本欲离开的战神看见江安如此,便转身问一句。

    “受伤了。”江安淡淡说着。

    “那,那还不快将她带走疗伤?”

    对于江安的行为,战神好似极不理解,无奈之下,上前一步将那紫衣女子收到了袖口之中,“让你带她离开,还愣在那里做什么?”

    “回去再问你剑灵的事情。”

    这么嗔怪一句,便拔脚离开了。

    江安亦是紧随其后。手中的追风剑,好似比以往沉了很多。江安将剑收回剑鞘,又掂量了几下。

    这把剑,当然沉重。

    这是两个人的性命。

    江安低头,就这么默默走着,进了天梭通道,心情实在是好不到哪里去。

    皓连古都,松林仙境之中。

    红尘杂事,丝毫没有染上这片净土。

    这里不涉世事,不谈江湖。

    这里终年飘散的雪花,一如既往地,纯白无瑕。

    松林主任白岚,回归到了往日的一片沉静。

    每日喝喝小酒,每日下下小棋,或者是兴致来了,看那美丽的红衣女子,跳几番小舞。

    嫣儿的舞,跳的着实不错,真是不知道这个丫头,什么时候对这些东西如此感兴趣,竟能自觉摸索出来如此绝妙的舞姿。

    对于白岚来说,涟嫣就如同自己的女儿一样,他将她养大成人,教她读书识字,教她做人道理,教她这个年纪应该明白的一切。

    涟嫣陪了自己多久?

    今日,正在饮茶的白岚脑中,冷不防出现了这个问题。

    念及此,他转头,望向身旁坐着的涟嫣,“嫣儿,你陪了我多久?”

    “你可还记得?”

    听了这话,涟嫣稍稍愣了愣,随即为他满了一杯茶,“主人您可真不厚道。”

    她掩面笑着,“问这句话。主人您可真过分。”

    “为什么?”

    白岚丝毫没有觉着自己的过分之处,难道,是因为自己没有认真记着日子,惹她不快?念及此,白岚有些郁闷了。

    “我自出生起,就陪在主人身边,就在主人身边长大,如今主人问我这个问题,那岂不是相当于,您在问我的年龄?”

    “问女孩子的年龄。可是很不好的行为哦,主人。”

    “哈。”

    “你的理由,可真是奇特。”白岚轻轻喝了一口茶,全数不以为意。“那又如何?我就是要问你的年龄。”

    “四千三百五十八年。”

    涟嫣一脸郑重,“涟嫣陪在主人身边,已经四千三百五十八年了。”

    “哦?恩,也算是很长的一段年份了。”

    白岚愣了一愣,便又开始,喝茶了。

    涟嫣撑着手肘。看着眼前的男人,不觉发起笑来。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她便染上了这个习惯,喜欢看着主人。什么都不做,就只是静静的,这样看着他便好。若是能就这样看着他一生,那对自己来说,无疑是一件完美的事儿。

    然而,此时的白岚,心头所想的事情,则是与她不同。

    窗外白雪漫天。几瓣雪花真是不甚听话。透过遮地严严实实的窗花,径自飞到了白岚的衣袖之中。

    凉飕飕的,白岚不禁打了个寒颤。

    涟嫣上前。伸手将那窗户关了,蹙眉道,“主人一定是没将窗户关好,让风雪进来了。”

    “雪......”

    “小雪......”

    那个如同白雪一样,纯洁无瑕的女子......

    白岚微微闭目,脑海中将那过往的一幕一幕,慢慢搜寻而至。

    这很多年,很多事情,他都努力地将它压在心底,尽可能地不要想它,那样,便不会强迫自己面对着那些,自己再也不想面对的过往。

    无论是恩,或是仇。

    那是一个冬日。

    神之子白岚喜欢吃松籽,这在皓连古都,几乎是一个众所周知的消息了。

    所以,那些想要找他来帮忙的人,十有**,都会从整个皓连古都,寻得最上等的松籽,前来贿赂。

    所以,他在松林仙境之外,设下了飞雪迷阵,将那些红尘俗世,尽皆排斥在外。

    白岚喜欢幽静的生活,白岚丝毫也不喜欢这人世间的纷纷扰扰。这样的日子,过了几万年,红尘也渐渐将他淡忘了。在红尘之中,只留下一个名讳,一位居住在松林仙境之中的绝世高人。

    松林仙境中,白岚栽了很多的松树。

    松林仙境之中,一向静谧。白岚也是习惯了这样的静谧。

    可千年前的一个冬日,他一如既往地打开了门窗,放眼望去,却看见松树上方,一个雪白雪白的东西在缓缓蠕动。

    那是雪花么?

    白岚揉了揉眼睛,雪花?雪花如何会动?

    他有些好奇,便步出雪阁,在那树下仰头。

    那是一只毛茸茸的东西,爪子抱了几颗松籽,咯吱咯吱咬着。那吃着松籽的神情,还真是专注,专注到连白岚的来到,都没有发现。

    “你在做什么?”白岚抬头问它。

    “小松鼠?”

    明显是受了惊吓,那个毛茸茸的东西扬起脚爪,飞也似地想要从一棵树,跳到另一棵树。

    白岚抬手,一根红色的丝线顺势而出,瞬间缠在了那小东西的脚爪之上。

    白岚动手,它便是不可避免的,从那高空,摔了下来。

    所幸树的底下是雪地,它即便是掉了下来,也没有摔伤分毫,扬起脚爪又要飞奔。这个时候,白岚方才看清楚了,那是一只雪白雪白的狐狸。

    “哈,喜欢吃松籽的狐狸,可真是稀奇。”

    白岚笑着,扯了手中的红线,那想要逃跑的狐狸,登时摔了个大马趴。

    就在这一刻,眼前的狐狸竟是幻化成了一个全身**的女子。

    银色的长发自头顶倾泻而下,盖住了她的整个身子。她惊恐地望着白岚,在那冰冷的雪地之上,一点点向后挪去。

    “咝咝——”白岚无奈转头,解开披风丢给她,“你先披上吧。”

    蓝华王朝的女主又要更替了……这个消息,在百姓中间长了腿似的传播开来。

    “听说。新王后竟是苗疆姑娘!她还只有十八岁!”

    “没见过世面的糟老头子,要是你当年生个闺女多好,凭着几分姿色,也能……”一双粗糙的大手推开旁边跟大家讲述小道消息的杨老头,径自端起桌上的酒壶,对着壶嘴一饮而尽,指着那些伸长了脖子听八卦的人们,讪讪打趣道,“日子可比现在好过多了啊!哈哈哈……”

    “少打岔,王三儿。你不懂,你不懂!”杨老头连连摇头,瞪大了眼睛,招呼着周围的人们凑过来。“几分姿色?上任白莲王后知道不?因为那十八岁的苗疆姑娘,呵呵……”杨老头神秘的笑笑,瞪大眼睛,伸手做了一个“咔嚓”的手势。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被杀了?”

    “杀?那都是轻的!族灭,族灭知道么?那样显赫的家族……就这样倒了啊……可惜可惜!”

    “什么。白家族灭?为了一个十八岁的丫头片子?”那个被称为王三儿的男人愣了愣,停下倒酒的手,顿了顿又接着继续,笑道。“这年头,还不是王说啥就是啥,再说王也不曾亏待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啊,要几个小丫头又怎么了?哈哈哈……”

    这样的话语,不过是寻常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随口说说,无伤大雅,也足以打发时间,不是么?

    这样的谈话像风一样。吹到了邻座白衣男子的耳朵里。他把弄着手中的酒壶,不动声色的听着,压制着心里突然涌上来的酸楚。白家族灭……占星师的嘴角泛出一丝冷笑,蓝华……想不到,为了她,你竟也肯付出代价……

    二、

    千言话不完相思苦,万语道不尽丹心红。

    夏日思红苑。

    红衣盛装的女子对着铜镜,任由丫鬟无双将她的头发挽起,梳成高高的发髻,封后的喜悦在她的脸上没有出现过半分,她的眼睛盯着铜镜里的自己,一双大眼睛含笑含俏含妖,水遮雾绕地,媚意荡漾,小巧的嘴角微微翘起,红唇微张,欲引人一亲丰泽,她眼神莫然,轻抚自己的脸颊,朱唇轻启,“无双,我又要嫁人了呢!”

    无双将一支碧玉簪插上她高高的发髻,默然无语。

    她拎起绣着金凤的艳红裙摆,折腰微步,皓腕轻纱,一颦一笑动人心魂,向着自小服侍她的丫鬟,“无双,我美不美?”

    “小姐艳绝天下,蓝华王朝无人能比。”丫鬟恭恭敬敬的答道。

    “终究是你说了句实话。”女子微微一怔,眼睛低垂。“到头来还是一个艳字!到头来……也只有你肯一直称我小姐。”绝美的脸上现出温和的笑容,看着铜镜,俯身看到胸前一抹嫣红,那是自胎里带来的,一朵怒放的曼珠沙华。她的脸上出现愁云,“无双,你说,我真像他们所说的那么不祥么?”

    “小姐将为一方主母,不必为此忧心。”无双扶着她坐下,为她戴上那象征权力之巅的凤冠。“绝世的容颜,尊贵的地位,天下最强男人的怀抱,小姐几乎得到了天下女人梦寐以求的一切,还有什么忧心的?”

    “可惜得不到真正的爱情。我不过是一件华丽的收藏品,就像这宫中无数的珍宝一样,或者是像我头顶的凤冠一样,只是一种荣耀。”她看着无双,“这么多年了,也只有你会懂我,凤冠霞帔,华服美食?我想要的,不过是子孙环绕,享乐天伦。可是我逃得掉么?”女子笑笑,喃喃自语,“可那只是一个奢望,我逃不掉的。”

    她想起了十岁那年,父亲指着她所说的话语。“一脸媚相,乱世之源。”年幼的她并不能理解父亲话里的含义,只能怯生生的绞着手指,惊恐地看着那个被她称为父亲的男人。从他的眼睛里,她看到了深深的厌恶和鄙夷。那之后的很多年,她并不能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无双默然,自幼跟红姬一起长大,看着她开心,看着她伤感,同样看着她被自家的人排斥,看着她出落的一天天美丽妖冶。无双跟随她出嫁,辗转流离。红姬十八岁的年纪,却已经是一方主母。

    “红姬娘娘,吉时到了!”一排排宫女鱼贯而入,伴随着太监尖细的嗓音,她看着无双将鲜红的盖头蒙在自己头上,蒙蔽了她的双眼,红色……一片红色,淹没了她的视线,她冷笑,这样的情景。重复了第几次了,或者,还将重复多少次?

    这一切……什么时候是尽头啊……

    记得十四岁那年,父亲送她出嫁苗疆祝家。母亲夏玲依依不舍的握着她的手不肯松开。眼里满是酸楚,却不敢开口去求自己的丈夫不要将女儿许给苗疆祝家。

    “去苗疆吧,祝家也是苗疆富甲一方的大家,到那里做长房夫人,也是一件好事呢!”母亲微笑着对她这么说,却偷偷的拭着眼泪。

    十四岁的她嫣然一笑。如高山上的积雪般清澈纯净,那也许是她生命中最后一次无邪的笑容。她并不知道出嫁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等待着她的将是什么,只是任由无双为她盖上喜帕。没有开心,也没有伤感,似乎还有几分好奇。红色,铺天盖地的红色将她淹没,以后的生命,妖冶的红色便成了唯一的主宰。她没有看父亲,她不想再看那个被她称之为父亲的男人。她不想再看到那个男人厌恶的目光。出嫁了……就不必再让那个人忧心了吧!

    十四岁,出落得倾国倾城的容颜。在那个男人的眼中。却是滔天大罪。

    十八岁,无双再一次给红姬蒙上喜帕。而这一次,她将是天下女主。

    三、

    蓝华看着身边熟睡的妖冶女子。嘴角浮现出一抹笑意。他触了触她嫣红的嘴唇,她伸出舌头来舔了舔嘴唇,也探到了他冰凉的手指,她皱了皱眉头,转头又渐渐睡去。那样美丽绝伦的容颜,看了两年,竟然丝毫不觉得厌倦,“红姬,你可真是个诱人的家伙!”他轻轻的刮了她的鼻子,转身准备起来。

    一双柔若无骨的小手攀上了他的脖子,黑白分明的眸子仿佛要滴出水来,慵懒的看着他,浅浅笑着。

    “红姬,刚睡醒的你,真有点出水芙蓉的韵味。”蓝华拍拍她搂在脖间的手,吻住她眉心的一点嫣红。

    “醒来了,就艳俗了?”她轻轻的拍着蓝华的脖子。

    “不,是诱人。”蓝华在她粉嘟嘟的脸蛋上捏了一把,一个浅浅的指印印在那里,点缀的更加娇媚了。

    “为什么你偏偏封我做王后呢,以前的封号妙贵妃叫习惯了,却也不好改口!”红姬眨巴着眼睛,疑问地看着他。

    “红姬娘娘可别这么看着我,真受不了这样的眼神。”蓝华摆摆手,捂着眼睛,从指缝里偷偷望着她,“你猜猜看?”

    “因为漂亮?”红姬不假思索。

    “你以为天下的男人都一样么?我是喜欢你的美貌,”蓝华戳戳她的胸口,“但王后可不是光凭美貌就可以当的啊!”

    “那是因为漂亮的还不够。”女子躲开他戳向她胸口的手,重新躺到了床上,闭起眼睛。“那是因为我没有外戚?立一个没有外戚的王后,你一向很聪明的。”她垂下了眼睛,脸上现出了痛苦的神色。这个世界,终究只有她一人。

    “你始终不肯相信我爱你。”蓝华的手指插进她乌黑的长发,慢慢攥紧。“因为你想当这个王后。”他吻住她的双唇,“你的美丽……足以让我满足你的一切要求。”

    “没想到一向严肃的蓝华王也会对一个女子甜言蜜语呢!”红姬睁开眼睛,掩面笑道,“其实我并不想,你自认为了解我?”

    “不想?呵呵。”蓝华轻声笑着,俯身抓住她的肩膀,轻轻拨弄她长长的睫毛,咬着耳朵,“白莲王后可是死在你手里的,十八岁,就要了我蓝华王后的命呢,不简单。”蓝华的抚弄着她的头发,啧啧称赞。

    女子的霍然起身,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惨然一笑。“不过我丝毫不介意。”蓝华看她有点紧张,便不再多说。只是缓缓的一口带过。

    “原来,你知道的呢。”一抹红晕泛上她的脸颊,她的眼睛依旧平静,不遮不掩地说道。“我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还是被发现了呢!”

    “其实,我根本不怕你发现呢。正好遂了你的心愿,不是么?”红姬浅笑,缓缓坐起,拉了拉肩头滑下的轻纱。“白家一手遮天,欺上瞒下,你想除掉已经很久了吧!季贵妃娘家位高权重,白家一倒,季家如虎添翼,也不是你想看到的吧。而我,孤身一人入宫,无亲无故,是唯一没有外戚的贵妃呢。我设计害死王后的事情,六宫皆知,季妃性格懦弱,胆小怕事,自然不肯出头,而你。恰好顺水推舟……而我们,只不过完成一场交易而已。”

    “想不到你竟以这样恶毒的方式来推测我。”蓝华强压怒意,“为什么你还是不肯相信我是真心实意?犯下那样的重罪,我也还是袒护着你!”

    “你不过是保持沉默而已。也算是我揣测对了圣意。”红姬慵懒的打了个哈欠,抱着蓝华的脖子,轻咬他的耳朵。“你何尝不是以恶毒的方式来推测我?不错,是我害死了白莲王后,但也并不是为了后位。”看出了蓝华眼睛里的惊诧,她缓缓说出了心里埋藏多年的秘密,“初进宫来,你可知道你连续三次召见。我为何推托不来?惺惺作态。欲迎还拒?”女子盯住他的眼睛,叹了口气,“都不是。那时候我的脸上,身上的每一寸皮肤,都开始层层溃烂,整整三月!要不是上天眷顾,故人黎析恰好赶来相救,我早就全身溃烂而亡了,还能撑到今日!”女子眼睛里闪过仇恨的光芒,“那都是拜你那贤惠的王后所赐,苗疆最阴毒的蛊术,而那时,我还不曾见过你一面!而我那时,也只有十六岁!”

    女子极度恐惧的抱紧双肩,两年前那样阴毒的蛊术,现在回想起来还阵阵发寒。那时候,她眼睛所能看到的一切,都像蒙了一层血雾般模糊不清,火仿佛从心底烧起,一寸寸的烘烤着她的每一寸皮肤,血液似乎都沸腾了,身体的发热让她的头脑已经变得模糊不清,记忆开始逐渐混乱,意识逐渐消退,她只能听见床前无双的阵阵呼喊声。她的五官,颠倒扭曲着,她的皮肤,寸寸剥落,严重的地方,深可见骨,那样绝世的容颜,几天之间竟然变成了鬼魅一般!若不是上天眷顾,故人黎析从苗疆赶来打破那阴毒的蛊术,只怕即使如红姬那般绝美的容颜,最终也不免变成白骨一堆。

    蓝华看着身边瑟瑟发抖的女子,将她揽入怀中。**之中,竟然还有这样龌龊的事!他握紧了拳头,“我一直听说,**龌龊,互相倾轧,却不曾想到竟至于此……”他还记得两年前从宣武将军那里看到红姬画像时候的惊艳,红姬进宫来三月,他连下三道旨意召见她,红姬一直以自己从苗疆归来身体欠佳为由,拒绝召见。直至他亲自来到思红苑掀开珠帘的瞬间,才得以看见那名动天下的容颜。“我……当年以为你避而不见,是怪我从苗疆强迫你入宫……”

    她笑着摇了摇头,“从苗疆归来,何不说是解救?马踏苗疆,为了一个女子,也不失为一段佳话呢!”她笑着吻了吻蓝华的额头,是啊,怎么会有恨……离开苗疆……离开那个杀人的地方,为了这个心愿,她甚至可以付出所有。

    他轻抚女子的长发,在她耳边缓缓说道,“都过去了,如今白莲王后也已被赐死了,那些曾经伤害过你的人,都已经得到了最终的报应……以后,一切将会风平浪静……”

    “风平浪静……不会的……除非你给我自由。”红姬冷笑。“就算你给我自由,我又能去到哪里?我早已天地背弃……”

    蓝华的眼里出现了痛苦的神色,良久,他终于吐出一句。“你的父亲,是黎山郡守夏书正吧!可加封章台御史。”外戚专权,一直是他心里不可触及的伤疤,上个朝代亡于外戚之手,这是他从小铭记的教训。红姬的话,在某些方面,还是说对了。他痛恨外戚专权,痛恨白家的一手遮天,红姬是唯一一个没有外戚的贵妃,同时也是王后的不二人选。

    “那为何不连我的夫家一起封了?我可是苗疆祝家夫人呢……”她盯着蓝华,垂下眼睛,“为了召我进宫。为了堵住天下的悠悠众口,祝家也被你的军队血洗了吧!”

    “红姬……”蓝华躲避着她的目光,不知说什么好。这件事情,他一直是欠她的吧。如今被她重新提起,他突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夏书正?”红姬摆了摆手,如鬼魅般笑的咯咯。“我的父亲?你还真是厉害,连这个都被你查出来了。”她轻蔑的笑道,“只是不知你查出来没有,即使你把夏家满门抄斩,夏书正也不会再认我这个女儿。”

    “为什么?只因为是庶出。所以他待你不好?”蓝华道出了心中一直以来的疑问。两年前,红姬入宫之时,他便了解了关于这个女子的所有过往。他早已知道她是黎山郡守夏书正的亲生女儿,因为母亲不得宠。便早早的被嫁到了苗疆。然而进宫之时,红姬则一口咬定自己出身苗疆,对郡守女儿的身份绝口不提。然而父凭女贵,两年前红姬加封贵妃之时,如今贵为一方女主,却不见夏书正前来请求加封。夏书正这个名字。似乎早已从红姬的生命中抹去。

    “因为什么?哈哈……”红姬指着自己倾国的容颜,眼睛满是愤怒,“因为这个,因为这一张脸!一脸媚相。乱世之源!”她疯狂的撕扯着衣服,露出雪白的胸膛,现出胸前一朵妖冶的曼珠沙华。“因为这个,因为这朵与生俱来的曼珠沙华!彼岸花……冥界的彼岸花!冥界的花开在活人的身上,是祸害吧,是不祥吧!”她痛苦的闭上眼睛,“所以我十四岁,就被送到苗疆。永远不能回来……也永远不再是夏家的女儿……夏书正那样高洁的人。怎么容许生出我这样的女儿……”她睁开眼睛,盯着蓝华的眼睛,一字一句。“乱世之源……我生来就是亡国的呢!蓝华你怕不怕……”

    “不怕。”蓝华抱着她。没有丝毫动摇。“亡国这种事情,是天命,就算真的发生在我的身上,那也算是我的宿命。我虽贪恋你的美貌,也不至于失去判断力。再者,我讨厌将天下兴亡的事情加在一个女人的身上。”

    “所以,就算我送你出宫,你也无处可去,是不是?”蓝华刮刮她的鼻子,吻吻她的额头,抱着她沉沉睡去。

    所以……就一直留在我身边吧……

    四、

    十八年前。

    黎山夏家老宅。

    庭院里绿树成荫,涓涓的流水从树荫下穿过,阳光照耀下斑驳的树影投在流水中,留下星星点点的细碎日光,惹得水中的金鱼相互追逐。

    “老爷,老爷,三夫人生了,三夫人生了……是位小姐!”如意细细碎碎的脚步踩在青石台阶上,气喘吁吁的将这个喜讯报告给书房的郡守夏书正。夏书正一愣,脸上现出暖暖的笑意,停住批阅公文的笔,“十年了,夏家一直男丁兴旺,五房夫人生了六个儿子,缺的就是个女儿啊!”他开心的扔下笔,招呼着前来报信的如意。“走,去看看玲儿去!”

    “如意,今儿几日?”夏书正走出书房,正要上轿,顺口问道。

    “回禀老爷,是十月十五!”如意满脸堆笑,赶忙回答。

    十月十五……夏书正的脸色由晴转阴,十月十五……这个日期,仿佛是他生命中的噩梦一般,挥之不去……他脸色阴沉,停下上轿的脚步,转身朝书房走去。

    “老爷,您怎么……不去看望三夫人了?”如意诧异的问道。

    “生的又不是公子,为何要去?”夏书正声音艰涩。

    “您刚才不是说……”如姨摸不着头脑,随口问道。

    “终日无聊,喂喂金鱼……”她怯生生的抬头望向这个被她称之为父亲的男人。十年了,父亲去母亲那里的次数屈指可数。她虽年幼,却也知道,这个男人的喜怒爱好,关系着她和母亲的兴衰荣辱。“父亲,您已经许久没看过母亲了!”十岁的女孩鼓起勇气对着他说。

    夏书正望了女儿一眼,便直直愣住,那是怎样一张美丽的脸啊!一时间,自己竟然也为之神夺。三千墨黑青丝用一只七窍玲珑簪浅浅馆起,凌乱的刘海遮住了又长又密的睫毛。银墨色的眸子带着几分妖媚。皮肤白皙的几乎快透明了。风髻露鬓,淡扫娥眉眼含春,樱桃小嘴不点而赤,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凭添几分诱人的风情,而灵活转动的眼眸慧黠地转动,几分调皮,几分淘气。紫色抹胸长裙上轻披着紫纱,露出肩头,胸口朱红色的胎记早已长成一朵怒放的曼珠沙华,更显妖媚几分。夏书正看见女儿胸前怒放的曼珠沙华,心里泛起一阵寒意,那样极尽妖冶的血红花瓣,冥界黄泉路上盛开的花朵,却生生印在十岁姑娘的胸前,仿佛在讥笑着,那么不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