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转移
客人离开后,沈家大门就阖上,到了下午,沈家的下人坐了马车离开,去了彩澜坊把他们的掌柜请到了府中。这一呆,就是两个时辰。 彩澜坊的春四娘离开的时候,笑得嘴都合不拢。 延陵城里的人都知道,这彩澜坊的春四娘有两好,一是精美绝伦的金银首饰,二是银子,能让她这么高兴左右就和这两样有关。 好事者去打听。 春四娘也没要藏着,沈状元在延陵城声望不低,她还指望着从中赚个满堂彩呢。这可比从沈家赚的银子多。 就为了接这一单生意,春四娘几乎是压住了利润。 故而没多时,大家都知道了,这是沈家的太太为沈家大姑娘添置首饰呢。一联系到今日传得满城尽知的消息,众人的关注点再一次回到了那寄畅园安贵妃宴请各家小娘子的事情。 而与此同时,春四娘也达到了自己想要的目的。这一日,彩澜坊里来了好几拨的贵客,一日开张,抵得了过去半个月。 至于有人明里暗里询问沈家小娘子的首饰样式。 春四娘的脸上露出古怪的笑容。 且不说彩澜坊开门做生意,若是随意就泄露了客人的资料,往后就也别想在世家这一块立足,退一步只做平民生意,已经钻进钱眼里的春四娘自然是不乐意的。再者,她也怕他人知道了沈家小娘子定做的首饰好因此就定性了彩澜坊的品味。 那些人自然是无功而返。 不过,这只是针对一般的家族。 看了送过来的资料,大家第一个想法就是那彩澜坊胆大包天故意诓骗他们。随即又觉得不是,毕竟这不是一、两个家族的事情。 “……这事放到别人身上,的确奇怪。到了她沈妙容这,还真是她的作风。她不就是喜欢到处耍人玩吗?有什么意思?这种粗大的金饰,她那颗脑袋能扛得住?别笑死人了,也就是蠢笨的人还急巴巴地跑去问。看着吧,等那一日,这些首饰没一个会出现在她的身上。”沈家又不是不入流的小家族,就算是沈攸,手上攒下的东西就足够沈妙容出去显摆个十来年了。 “人都说我们是暴发户,可见不是假的。”打下了江山又如何?母亲是长公主又怎么样?她一个御赐亲封的县主同那沈家的小娘子走在一起,要退让的反而是她这个圣人的外甥女。纤细的手指捏起那张纸轻飘飘地扔到炭盆中,瞬间就被烧成灰烬。 微风吹过,细碎的灰烬飘在空中,上上下下摇摇荡荡。 “县主,长公主请您去嘉人堂。”丫鬟打扮的二八少女从外走进,瞧见了坐在坑沿的县主,目光闪烁着低了头。 “母亲找我什么事?” “是商量县主去寄畅园那一天要准备的衣衫首饰,长公主请了殿中省尚衣局的张奉御来喝茶。” 殿中省是为圣人和后妃服务,尚衣局的最高掌事就是三位奉御。知女莫如母,荣庆长公主直接就请了张奉御到公主府里来。 虽说有些人,特别是百年世家并不怎么在乎安贵妃,不过到时候去的小娘子不少,群芳争艳,谁也不愿意自家的姑娘未比就先输人一筹。 所谓输人不输阵,台上未上场,台下已经各凭手段先比拼上了。 “这样就行了。”沈妙容看向沈憬:“你那主意虽也不错,到底有些突兀了。就好比,让你无端端地穿一件襦裙出去,合适吗?” 沈憬听得面红耳赤,不肯:“jiejie。”他一个小郎君,穿什么襦裙。那是小娘子才穿的,他可是男子。 不过,沈妙容的话,他还是听了进去。小郎君是建议多造几件佛手的首饰,母亲和jiejie总有出门赴宴的时候,一件佛手可能让人注意,若好几件,或许就没有多少人怀疑。其实当时说出这个回答的时候,沈憬已经知道不妥。 他一方面是被吓了一跳,另一方面也是犯了郎君都会犯的毛病:小娘子和小郎君的想法是不同的,以男子的角度去想女子的想法,总是差强人意的。 沈妙容不理憬哥儿,一扭头朝在听他们姐弟吵闹的沈攸笑道:“父亲,我这就叫顺势而为,顺理成章。” 瞧那得意的小模样,沈攸忍不住想去打击一下,故意板了脸不说话。 小娘子心里咯噔就放下沉。 难道她也不对? 还是哪里又做错了什么? 沈妙容苦思冥想,都想不出个所以然,心里不由得惶惶然。 沈攸看她害怕,才面色稍霁,说笑道:“若是父亲不阻止,那一对浮夸的首饰里掺杂了几件精致灵气的,难道别人就不觉得奇怪?” 这不是我没有想到嘛。 小娘子嘟了嘟嘴,想要辩驳。 沈相公确实表情变得严肃。 “阿香,你已经十岁了,不是六岁,也不是四岁,更不是一岁。”现在还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做错了,他这个父亲还能立刻补救。 但往后呢? 沈攸骄纵小娘子,是觉得值得。可这不代表他愿意自己的女儿是个草包美人,随随便便就让人欺负了去。 沈相公这是未雨绸缪。 宁可阿香做一个聪明狡黠的蛇蝎美人,也不能成为被人欺负只会嘤嘤哭泣的菟丝花。 沈妙容怏怏地耷拉着脑袋。 沈憬不忍心:“父亲,jiejie已经很聪明了,不……” “你以为没有你的事情了?阿香说你一句,你就是侥幸过关了?”若是沈攸对小娘子是三分严厉,对憬哥儿至少是六分。 守在书房外的藤七看到书房打开,出来的小娘子和小郎君两个人都肩膀往下垂跟两颗打蔫的小白菜,没了水灵清澈。 林家从晌午等到日暮。 林府的大门依然未被任何人敲响,一个也没有,更别说沈家。 “我早就说了,别把自己太当一回事。沈家那么忙,又不是事先没有来下帖子。林沈两家是姻亲,今天妹夫生辰都不去帮忙,反而还想着人家特意来家里请,这是太把自己当一回事了吧。”这一天,林克用几乎就没吃多少东西。眼看着天要黑了,就再也忍不住抱怨开了。 起秀堂已经点上了灯。 黄色的光晕下,林老太太的脸色异常难看。 “宋氏。”
“母亲。”林大太太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急促地解释道:“儿媳,儿媳这也是听了别人说,这才……” “别人?”林大太太目光一冷。 “早知道这样,我就去春晓班听戏去了。”林老太爷忽的站了起来,懒洋洋地伸了伸腰,随即和蔼地朝垂头不语的林子戒招手:“戒哥儿,你送祖父过去吧。要不是祖父硬是拉着你不放,吵闹着要去听戏,你也该去给你姑父贺寿了。” 林大太太眼睛一亮。 林老太太哼了一声,道:“戒哥儿送了你祖父去庄子,你也在那里住上几日吧。”好在没有师徒的名分,就是缺席了可原因是因为要陪伴生病的祖父这也是说得过去。 可这只是对林子戒而已。 整个林家呢? 林老太太垂下双眼,她是被猪油蒙了眼睛,才听了大儿媳妇的话。可说到底,还是不甘心啊。 阿香同戒哥儿的婚事虽未直接拒绝,却也是摆明了态度。府里给戒哥儿办的宴席,沈攸没有到来,只是让林氏带了贺礼。 她心中戒哥儿最重要,哪里能忍受女婿给孙子的委屈。故而等林大太太提起的时候,半推半就的同意了。 没想到沈攸忘记了林家,就是她的女儿也没有想起来。 “你是听谁说的?”事到如今,自然是要立刻解决,至少要给林家一个理由。林克用从林老爷子和林子戒走后,也跟着离开。 林大太太忐忑不安地立在那里,一听问话,立刻说道:“是……是礼部员外郎方大人的太太。” 对于这个人,林老太太还有些印象。 “方太太是不是有一娘家侄女,我记得她和安庆长公主的孙女关系不错。”对世家,林老太太可能没有门路去了解。但对于新贵,只要拿出银子,还是有一定的消息渠道。 “母亲是说……”林大太太的脸立刻就白了。 林老太太从鼻腔里发出一声重哼:“给人当了枪使都不知道。” 林大太太讷讷不敢言。 “明日你就去林府,见了阿香,就把这事说了。” “这……” “你是不愿意?”林老太太当即沉了脸。这事说到底是因宋氏而起,她不去难道要她这个婆婆去。 “不,不是。”林大太太直到今天的事情,不只是婆母就是丈夫肯定也不喜,且儿子那里也得头疼。她是不去也得去。 “我只是……到底是阿香的长辈。”声音渐渐弱了下去。她一个长辈的,到时候去同meimei说一声就是了。何必要当着阿香的面呢,有了这么一件事,往后她如何在阿香面前摆婆母的派头。 “不去找她?女婿又怎么会知道?” “这不是有meimei嘛。”林大太太抬头看了林老太太一眼,被怒瞪又慌忙低下头。 林老太太仰头闭上眼睛。 “……她?” 林大太太竖起耳朵,却怎么也听不清那几乎被含在嘴里的絮语。不过,她明白,这脸她明日是丢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