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更改)
有去时的经验,他们自然是不敢走大路。一路上这些小县城,十个有八个给日本兵占了。在北平,日本兵或许还要装个门面功夫,而这些无人知晓的小县城,即使死个百把上千人,也不会造成任何国际舆论压力的。 陈义天夫妇尽量沿着山路野道走,即便是不小心碰到了日本兵,那也不过是几个散兵游卒,倒霉自然不是他们。 这天下午过桦树林子的时候,又是陆达慧眼尖发现了一个半躺在树边的学生。 “你说你这是什么眼神儿啊,眼看着都要过去了,还是让你给看到。”陈义天嘟囔着跳下车,走到树林子里去查看。 那学生满身伤,赤脚上长满了脓疮,陆达慧厌恶地拿帕子掩着鼻子,离得远远,皱眉问道:“死了吗?” 陈义天踢了他两脚,那学生居然半睁了眼,干涸苍白的嘴唇张了张,似乎想要说什么。 “还有气。”陈义天道。 “那我们是倒回去,还是往前走啊?”陆达慧说话时,已经跑回车边,拿出陈义天一件毛呢大衣平铺在车斗里。 “往前吧,咱们从上个村子出来都一个多小时了,前头应该有村子的。”陈义天把那学生从地上架起来,放到车斗里躺好。 陆达慧二话不说,拿出水壶灌了一口水给那学生。 “你好歹也问问人家喝不喝啊。”陈义天皱眉道。 “他这样还能说得出话吗?八成都是饿的。”陆达慧看都没看陈义天一眼,等学生把水咽下去,又灌了他一口,然后撕了块菜窝头塞他嘴里道,“含着吧。我们会一路往前找村子,坚持住算你走运,坚持不住那就是这荒郊野岭的野狗、野狼走运。” “诶,你这又算是安慰还是威胁。上车,走吧。”陈义天笑道。 算是这学生走运,没多久,他们就看到了一村子。 很快,学生被抬上了一张干净的大炕,这个大妈打了热水来给他擦脸,那个大娘端来了一碗guntang的小米粥,还有村里代写文书兼给他们瞧病的半郎中,也找来了治疗脓疮的土方。 陈义天和陆达慧在另一屋的暖炕上坐着,由这村里说得上话的男人陪着他们。 “老爷怎么来我们这里了?”老人问道,见陈义天他们的穿着,他只当是哪村哪屯的大户。 “我们从北平出来回南边的家,正好路过这里。”陈义天笑道。 “哦,哦,北平现在还好吗?”老人问道。 “好。收音机里天天放歌。”陈义天道。 “小鬼子还给放歌?”老人不相信。 “放!放日本话的歌,唧唧歪歪的。”陆达慧接茬道。 老人不由重重叹了口气,又道:“老爷是见过世面的人,你说,这小鬼子啥时候才能走哇。” “爷,您老高寿?”陈义天不答反问。 “六十九了。”老人答道。 “那,爷,您放心,等您七十大寿的时候,一定是小鬼子被赶出咱中国的时候。到时候,全国放炮仗庆祝,当是给您老贺寿了。”陈义天笑道。 陆达慧不好意思地垂下脑袋,心道,这人还真能吹。 因为这学生耽搁了路程,晚上陈义天和陆达慧就住在了老人家里,和他们一起吃了稀薄如水的玉米渣粥就咸菜。 天没亮,陆达慧就给饿醒了,见陈义天睡得香,抱着他的手一阵啃,权当是解馋。那学生倒好,睡了一夜,早上起来,虽然脸上仍然没有什么血色,但人精神了很多。 “年轻果真不一样。”陆达慧幽怨地看着他,小声嘟囔。 陈义天瞟了她一眼,悄默塞了颗糖在她手里。陆达慧一看那糖都快哭出来了,那还是从香港出发时带的。那会儿刚出香港,她就吃腻了这东西,随手不知道塞哪里,没想到被陈义天偷偷藏起来。 “就我一个人吃,会不会不太好啊?”陆达慧凑陈义天耳边上小声说道。 “你吃完这颗,就只剩三颗。”陈义天不着痕迹地小声道。 一听这话,陆达慧立刻背到陈义天身后,剥开糖纸,把糖塞嘴里。橘子味的水果糖,陆达慧觉得她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糖。 这边偷摸着吃糖,那边质朴的乡亲们已经把这学生的事情打听得个一清二楚。 这学生叫张文轩,北京人,今年20岁,是圣约翰中学的高二学生。天不亮在父母屋跟前磕了个响头,揣了俩窝头,就偷摸混出了城,说是要去投奔张司令的第九军。结果走了四天,才走到这儿,掉过河,被野狗追过,跑鬼子时鞋也丢了,又饿了两天肚子,实在是走不动,正以为自己会死在路边时,被陈义天夫妇所救。 听说他还是个学生,陈义天不禁皱起了眉头,他突然想起了南苑的那群学生兵,不免冷笑道:“学生的职责是学习。” “先生,国家都没了,哪里还会有中国人的学校。我不想将来忘了母语,都讲日本话。”张文轩淡定道。 陈义天和陆达慧默然了,他们不是没在北京城里见过那些既讲东北话又讲日语的日本宪兵。 “先生,不管怎么样,我都要去参军。等打跑了小日本,我一定回学校读书。”张文轩目光坚定,可刚说完,带着伤病的身子就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陈义天冷笑道:“就你这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大少爷身子?” “我们可以捎带你一程,不过现在就要出发,你可以吗?”怕两个人再呛呛,陆达慧发出了带着挑战意味的邀请。 “可以!我们现在就走。”张文轩立刻从炕上蹦了下来。 一听这张文轩是要去打小鬼子的,村民霎时对他比先前还要好,为数不多的玉米面,愣是做了些窝头给他路上吃;一个小媳妇给丈夫新纳的千层底也送给了他。张文轩先还不要,小媳妇说,拿着吧,他都出去一年了,只怕是回不来了。陆达慧做主,让张文轩拿了鞋。 “要是以后我不在了,给我的东西也不许你送别的男人。”趁别人不注意,陈义天绕到陆达慧身后小声道。陆达慧送了他胸口一手肘。 ****************************************************** 车上多了个愣头青学生,气氛安静得让人别扭。张文轩没话找话说:“陈先生,您是做什么的?” “我是占山窝子的土匪。”陈义天笑道,“怕吗?” “不怕。”张文轩笑了,“你当我三岁小孩子骗啊。” “是真的。”陆达慧很认真地对他道,“我本来是小户人家的女儿,我父亲病了,我去请大夫,结果被他看见,硬是把我抢上了山,逼我做他的压寨夫人。我不****就打,现在我背上、手臂上都还有伤。我被他打怕了就只好同意。可惜我父亲,本来就病着,被这么一气,活生生给气死了。” 张文轩看着陆达慧,又偷瞄到陈义天黑了脸,一时间目瞪口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陆达慧怕他还不信,忙又补充道:“要不,你看我年纪轻轻,怎么可能嫁给他这么一糟老头。” 张文轩见陈义天的脸越来越黑,越来越黑,吞了口口水,怯怯道:“陈先生哪里老了,我看着也就三十出头的样子。” 陈义天听了这话,朗声大笑,给了陆达慧脑门一榧子。陆达慧揉着脑袋,黑脸对张文轩吼道:“你什么眼神!”说完赌气坐好,两个男人谁也不理了。 就这么白天赶路,听张文轩讲学校先生、同学的笑话;晚上找老乡家投宿。他们出了河北进了山西地界。这里刚经历过一场大规模的战役不久。 干烧黄鱼、凉拌羊肚、过油rou、炒鸡蛋,并三四样素菜。 “我就留这里了,你送他到最近的火车站再来接我吧。”当地最好的饭店里,陆达慧吃得一脸满足。 “你能有点出息吗。”陈义天皱眉道。 “不能。”陆达慧的眼里只有那一盘盘的菜。 要是没有张文轩,兴许他们还能在忻县多休整两天,可现在要赶着把这小子往上海送,他们只停留一晚,第二天一大早就出城继续往东走。 出城没多久就碰到了一队送丧的。鞭炮噼里啪啦,锣鼓唢呐震天响,孝子贤孙捧着香碗、灵牌跟在后头。 陈义天把车停在路边等送丧队过,问张文轩道:“你家里还有兄弟吗?” “没有。上头一个姐,早嫁了,下头还有一个妹子,今年十五。”张文轩道。 “哎呦,你说你,还真是个混蛋。你就这样不管不顾地上战场,要有个什么闪失,谁送你爹妈上八宝山啊。”陈义天随口道。 “陈先生,照您这么说,那战场上打鬼子的都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了。”张文轩立刻给他堵了回去。 “哼!你小子就专门气我吧。”陈义天冷笑道,顿了一会儿,又自言自语地叹道,“也不知道以后有没有孝子贤孙给我顶缸。” 陆达慧白了他一眼:“你还真能想,这都得是多少年之后的事了。大不了多生两个,总有一个孝顺孩儿吧。” 张文轩看不过这明里暗里的打情骂俏,只好探头出去看人家送葬的队伍。正巧看到一个执灵幡的把手上的东西交给旁边的人,然后蹲地上不知道弄什么。等着队伍从他身边渐渐走过、走远,他猫起身来,也没上前追赶,而是转身往旁边树林子里跑了。 “你们看那人!”张文轩道。 “不就是个拿钱不干活的家伙。”陈义天笑道。 等送丧队走远了,他们才又启程。 车子还没转出两个弯,竟又让他们碰到了那个从送丧队伍里偷跑出来的男人。他贼头鼠脑地四下张望,见有车子过来,忙向他们挥手。陈义天不知道他要搞什么花样,还是在他面前把缰绳勒住。 “有什么事吗?”陈义天笑问。 男人笑着走上前,突然举起一把匕首,一手抓住坐在车辕上的陆达慧的胳膊,一手把匕首架在她脖子上,强装镇定,道:“快!把钱拿出来,要不然我要了她的命。” “好。”陈义天说着,当真从身上把钱包拿出来,掂了掂道:“接好了!” 男人只觉得钱包在自己面前一闪,还没来得及伸手去接,就觉得脖子间冰凉刺骨。张文轩瞪大了眼睛也没看出来,匕首是怎么被陆达慧拿在手里而把利刃嵌进那个人的颈窝。 这时候,不仅那个男人,连张文轩都吓到了,他一直当他们是普通的庄屯大户而已。 “小子,怕了吧。我早跟你说过我是占山窝子的土匪了。”陈义天把那男人撂摔在地上,又对煞白了脸的张文轩冷笑道。 张文轩把他的包裹抱在胸口,不住地点头。 陆达慧把身上仅剩的两颗水果糖,丢了一颗给张文轩,笑道:“逗你玩呐。”说完跳下车,蹲地上对那男人问道:“干嘛抢劫?” 男人不说话。 陈义天把脚踩他身上,用了点力,冷冷道:“说老实话,兴许还饶了你;你要是这么闷声不吭,或者骗我们,那只好让你尝尝你自己的刀子的滋味了。” 男人想了一下,方开口说起来。 男人叫李文泰,平时在戏班里跑龙套,偶尔也在别人家红白喜事上赚几个小钱。昨晚上他在戏园子里跑龙套,散场出来,见一个日本浪人拉了一女人进巷子耍流氓,他想也没想,捡了路边一石头,对着那日本人的脑袋就是一顿猛敲。 “你把他打死了?”陆达慧问道。 “我不知道,反正他没动弹。”李文泰道。 “然后呢?”张文轩这时也不怕了,伸长脖子问道。 “我不知道他看清我样子没有,但要他没死又认出我来,只怕我会连累家里人。正好今天要给人执灵幡,我就打算干脆去投军算了。在战场上,正大光明打死几个小日本。”李文泰蛮声道。 “可惜身上没有钱走不远,正在想办法,就瞧到了车子,以为发一笔横财。”陈义天帮他补充完故事。 “是。”李文泰供认不讳。 听说他也要去投军,张文轩来了精神,笑道:“李大哥,我也是去投军的。你打算投哪里?” “不知道。只要是打日本人的军队就可以。”李文泰道。 “和我一起去上海投奔张司令吧。”张文轩立刻邀请。 陈义天咳了两声,把李文泰从地上拉起来,这小子真把自己当会事了,自己都还是个蹭车的家伙,居然还敢邀请人。 这一咳嗽,张文轩立刻把眼睛移开,不敢看陈义天,嘴上却还道:“陈先生、陈太太,我知道你们是好人,要不也不会救我。” “好人?”陆达慧笑了,坐在车辕上,仰着脑袋,笑得花枝乱颤。 “一天到晚就知道笑。”陈义天捏了捏陆达慧的鼻尖儿,坐到她身旁,转身对李文泰道,“车斗里去。” ***************************************************** 他们落宿在盂县。北上时,虽说也是炮火连天,但这些地方还属于中国;回来时,这沿线的县镇已经被日军占据。 李文泰蹭在旅店门口不进去,只道:“我在门口蹲一晚就好。” “蹲得过一晚吗?小心半夜鬼子抓你去给他们修工事。”陈义天拍拍他的肩,半笑着威胁道。 李文泰一下就挺直了身子。张文轩勾住他肩,笑道:“进去吧!好好吃一顿。陈先生是个爽快人,才不会在乎这些钱!” 陈义天笑着在张文轩背后轻踹了一脚,笑道:“你小子现在是长本事啦!” 许是是在忻县吃得很满足,这会儿陆达慧并不显馋,对大鱼大rou不是很上心,莜面窝窝反而很对她的胃口。陈义天兴致颇高,要了一壶高粱酒和李文泰、张文轩吃。张文轩没什么酒量,注意力都在那一桌菜上。李文泰酒量好,吃了些酒,话也出来了。 陆达慧吃好了,可见这几个男人趁着酒劲把牛皮都吹到了天边也不见收的架势,只好对陈义天嗔道:“吃好了没?我累了!” “那你先回去。”陈义天晕晕乎乎,油嘴凑到陆达慧耳边,笑道,“洗好了,等我。我马上就回。” 陆达慧皱眉往他腰上一掐,又慌得看了眼对面李文泰他们的反应。正吃酒的李文泰,突然眼睛一抬,和陆达慧对上了眼睛,嘻嘻笑道:“我给大家讲个笑话。” “说!”张文轩搁下筷子,乐道。
陈义天也顺势把脑袋搁陆达慧肩膀上,等着李文泰的笑话。 李文泰清了清喉咙道:“话说有个呆子上市场,见一卖鸟的,就问道,你这鸟叫得好听,什么名字?卖鸟的就说,百灵。呆子又道,我也养了一只,可它就是不叫。卖鸟的道,你得溜啊。呆子说,我溜,走哪儿带哪儿。卖鸟的奇了怪了,说道,那你得喂它,给它喝水。呆子道,它呀,不吃不喝,还常吐水。卖鸟的就说,哟,这鸟稀罕,啥毛色?棕色?呆子说,不是棕色,是黑色,也有一两根白的。卖鸟的又问道,这鸟个子大吗?呆子说,看情况,平常这么大,有时候,哎呦,又能蹦跶个这么大!” 李文泰比手画脚说着他的笑话,陆达慧一下子反应过来,红透了脸往陈义天胳膊上使劲一拍,瞪他道:“我先走了!” 陈义天笑道:“他老哥讲笑话,你打我干什么。” 张文轩还迷迷糊糊,道:“这不好笑,你还没说是什么鸟呢。” 李文泰嘴里正含了一口酒,听张文轩这么一说,一口喷在了他身上。 ............ 陆达慧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听得门闩被拨开的声音,不免无奈一笑,李文泰的荤段子,让她把气撒在陈义天身上,睡下的时候,专门把门反锁了的。 浓烈的酒气还有些许摇晃的步履声,向她靠近。来人坐到床边,脱了鞋,就侧趴在床上,把手伸进被窝里。 “哎呀!”陆达慧本来是准备装睡的,一看他这样,便知道是躲不过去,不由开口嗔道,“一身臭死了,就知道喝了酒来闹我,滚!” 陈义天却隔着被子,把身子贴得更紧,撒娇道:“老婆,我也养了一只鸟,你看看嘛,可棒了。” “不看!” “那你摸摸嘛——” “不摸!”陆达慧腾地坐起来,怒道,“陈义天,你恶不恶心!” 陈义天一看她这个模样,知道是真生气,忙从床上弹起来,笑道:“行,行,我先去洗澡。老婆,你要不要去帮我搓背啊。我脑袋现在有些晕,我怕我倒在澡堂子里。” 陆达慧瞪了他一眼,翻身又睡了下去。 五分钟、十分钟、十五分钟......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陈义天还没有回来,难道真得是酒气上头,再加上澡堂子里热气熏蒸,不小心摔地上?陆达慧再也睡不住了,披了厚重的大衣,推开门,左右望了眼,见没人,便飞快往楼道尽头的公共浴室走去。 “陈义天,你在吗?”陆达慧敲了敲门,轻轻问道。 浴室里,传来陈义天一声闷闷的嗯哼声。 陆达慧心里一紧,忙道:“我进来了?” “嗯。”陈义天的声音听起来怪怪的。陆达慧不敢多想,取下缠丝细银镯,拉直后,把门闩拉开,推门进去。 浴室里只有一盏昏黄的煤油灯,再加上热气熏蒸、烟雾缭绕,里头的视野并不好,如陆达慧所料,她根本看不太清里头的东西。 “陈义天,你在哪里?”陆达慧一边问,一边提高警觉往里头走。 “这里。”陈义天的声音听起来很痛苦,“这边凳子这里。” 陆达慧闻声往里走,在莲蓬旁边供人坐着休息的长椅边,陆达慧看到陈义天赤身裸体地倒在地上,双手攀着椅子。 “你怎么了?”陆达慧急忙走上去。 “滑了一跤,把脚拧了。”陈义天皱眉道。 “怎么这么不小心,我看你回去怎么还有脸见你那帮兄弟。”陆达慧嘴上抱怨,手上却急忙把他扶起来,“痛不痛。坐好,让我看看。” “这里黑呼呼,怎么看,你先去柜子把我换洗衣裳拿过来,给我穿上吧。”陈义天道。 陆达慧想想也是,拿了衣服来伺候他穿。 给他穿内裤时,手不免碰到他腿间那兄弟。陆达慧下意识地撇开脸去。陈义天嘻嘻笑道:“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又不是没见过。怎么样,大吧?” 陆达慧心里暗骂了声流氓,冷冷道:“我又没比过,怎么知道。等哪天我扒了别的男人的裤头再说。” “你敢!”陈义天黑脸道。 “有什么不敢。”陆达慧这会儿脸上也不烧了,给他穿着睡裤,云淡风轻地笑道,“总有一天我会扒了别的男人的裤头,你能奈我何?” “我一定会狠狠揍你一顿小屁股。”陈义天当她是开玩笑,也没当真。 谁想,陆达慧正色道:“记住你今晚说得话,到时候你要不揍我,那我一定会胖揍你一顿。”说完,还不忘在他屁股上拍了两下。 陈义天只觉得掉进了陆达慧的一个圈套,却一时又想不出原因,只好笑道:“我不介意现在就脱光了给你。” “色狼,回去啦!”陆达慧见他两句话不到又要带到那事上,忙把他的胳膊架在自己肩上,带他出去。 陆达慧不知道陈义天什么时候这么娇弱起来,不过是脚拧了一下,却几乎把整个身的重量压在她身上,走起路来,颇为费力。 “你那条腿儿也使点劲呀。” “哪条?” “废话!当然是好的那条。” “我还有两条腿是好的。” “你耍我啊!你有三条腿儿吗!把你那第三条拿出来给我看看!” “现在?我觉得你应该是希望进屋再看。” ............ “陈义天!你个色狼!流氓!混蛋!你精虫入脑!”陆达慧一把摔开陈义天的手,疾步跑回屋子。陈义天在陆达慧又要反锁门时,赶到了门口,一把抵住,从门缝边笑道:“慧慧,乖啦,放我进去。” “你不是脚拧了吗?这会儿又走这么快?”陆达慧眯着眼睛冷冷道。 “刚才确实滑了下,可恨我身手太好了,结果没摔下去。”陈义天一秒陈述完事实,又求道,“对不起啦,慧慧,其实我就是想看你担心我的样子。” “变态。”陆达慧忍不住骂道。 “哎!”陈义天笑眯眯地脆生生答应。 “你!好了,现在你看到了。如果你受伤,这就是我对你的态度!”陆达慧说完就立刻把门掩上。 “诶、诶,慧慧,外头冷,你真要我今晚睡楼道,那你也要甩一床厚被子出来啊。”陈义天急忙拍门道。 拍门的声音太大,吵醒了隔壁房间的客人。那个男人开门探出头,正准备开骂,陈义天两眼一瞪,厉声喝道:“看什么看!再看眼珠子给你挖了!”那男人见陈义天的样子,以及他胳膊上健实的肌rou和刀疤,知道不是个好惹的家伙,忙又把头缩了回去。 陈义天这边喝着那男人,另一边手上轻轻一使劲,门竟然开了。 陈义天忙嘻嘻进屋,陆达慧又都面朝里睡下了。陈义天一掀被子,吱溜钻进被窝,把冰凉的身子贴在陆达慧身上取暖,笑道:“就知道你舍不得我。你还看我那第三条腿儿吗?” “不看!”陆达慧嘴上冷冷,眼里已经是憋不住的笑意。 “那我养的鸟呢?它想吐水儿了。”陈义天说着说着含住了陆达慧的唇,一只手早不安分地顺着她的曲线游走,滑进了她的私密地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