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改变很难
那天的最后，邢默一脚把破碎的电子辞典踢下了楼，后来两个人一直没有说话。 一夜间，似乎全校的人都知道帅气聪明的转学生邢默和夏蓝吵了一架，尽管很多人并不知道夏蓝是谁。 闷不吭声地听班上几个好事的女生说了几天的闲话，夏蓝等来了周末，然而这并没有让她松一口，反而让她提心吊胆。 家里还是老样子，大门紧闭没有一丝人气。夏蓝有些难过又有些庆幸。 中午是在叔叔吃的，夏蓝没敢把电子辞典的事告诉堂姐妹，一个人忧心忡忡地听着姐妹们说笑玩闹。当和自己一个学校的堂姐问起传说中邢默的事时，她只能无奈苦笑。虽然有些遗憾，但是以后邢默应该不会再理她了。 晚上八九点，赵燕和夏严良回到家里，两人都是吃过饭才回来的，看到夏蓝才恍然想起今天是周六，于是问了一句：“吃过饭了吗？” “嗯，吃过了。”夏蓝点头，赵燕看她低头不知道想什么的样子，于是比往常多问了一句，“怎么，有事？没钱用了还是怎么的？”说着就要掏钱。 夏蓝扯出一个苦涩的笑，说：“没事，还有钱用。”父母就是这样，以为有钱就可以什么都解决，所以她才会这么反感。 “那就好。”赵燕满意地点头，把钱又放回去，转身回房间的时候想起来一件事，说：“你那电子辞典用着怎么样，不好咱们得赶紧去换，趁着刚买了没多久。” 最不想提到的事被提起，夏蓝有些手足无措，生平不会说谎的她狼狈地低下头，吞吞吐吐地说：“还，还好，挺好的。”额头因为紧张而冒出一堆冷汗。 赵燕虽然平时不怎么关心自己的女儿，可眼睛却是利得很，一眼就看出夏蓝是在说谎，立即眉一挑眼一瞪，喝道：“看你吞吞吐吐的样子，是不是电子辞典坏了？给我老实说，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玩游戏给玩坏了？老娘花钱给你买电子辞典可不是给你玩的！” “我……”被识破谎言，夏蓝知道隐瞒不了，缩手缩脚地老实交代，“不是玩游戏玩坏的，就是突然就坏了。” “什么破东西，这么不经用，明天我带你去换一个。”赵燕信了，于是低声咒骂了两声。 夏蓝心里一阵紧张，勉强堆起笑说：“妈，明天我自己去换就行。”现在最重要的是阻止母亲明天去换电子辞典。 “就你这没用的样子，换得回来么你？不行，我明天一定要亲自去，卖这种破烂货给我，看我明天不去砸了他的店！”赵燕一口否决，而后骂骂咧咧地进了房间，嘭地一下把门关上。 阻止无用，夏蓝在黑暗中站了好一会，长长叹了口气，而后抬起沉重的脚步上楼回房。 周日一早，赵燕就带着夏蓝出门，打扮地贵气十足地去当时买电子辞典的店铺。 供销市场里人已经不少，赵燕带着夏蓝进了卖电子产品的店铺，直接把装着电子辞典的盒子往柜台上一扔，大声嚷嚷：“你们这卖的是什么破烂玩意儿，没用几天就坏了，都弄的假货坑人的吧！”她嗓门高，又是故意的，立即引来路过的不少人看热闹。 柜台后的老板脸色已经黑了，夏蓝忙把母亲往后一拉，小声说：“妈，你别这样，我们不是来吵架的。”继而转头面带笑容礼貌地对老板说：“老板，我前些天在这里买了个电子辞典，现在出了些问题，之前你说一个月内可以包换，所以我来换一个。” 那老板长得矮瘦细小，一双眼睛却贼亮亮的，一看就是个精明小气的主，听夏蓝这样说，他抬起半边眼皮，懒懒地说：“来我这里买东西的人多地我数不清，你说是前几天买的，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说的真话，拿出单子来看看先。” 夏蓝早就知道他会这样说，于是赶紧把昨晚找了半天才找到的单子拿出来，“这就是买东西时候的单子。”她以为这样就可以避免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心里松了口气。 “什么单子不单子的，这么点东西还要什么单子？！我说是前些天买的就是前些天买的，你赶紧给我换，不然我让你生意做不下去！”赵燕怒气冲冲地来，本来就是要找茬的，现在听那老板说要单子，又看到女儿一副没出息听话的样子，心里的火更是按捺不住，上前用力一拍柜台，态度蛮横霸道得很。 见状，夏蓝心里大喊坏了坏了，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她怎么就漏算了母亲的脾气？！她赶紧拉住盛怒中的母亲，却还是迟了。 玻璃制的柜台桌面被拍地裂开一条缝，店子的老板一看，顿时瞪大了眼，愤怒地指着柜台，大喊：“你竟然砸坏我的柜台，你赶紧给我赔，不赔我就告你！” “你告啊，我看你怎么告！我不仅砸你的柜台，我还打你！”说着还真的一巴掌闪过去，要不是夏蓝拦着，那老板实打实要被扇一耳光。 躲过一劫的店铺老板被气得青筋直冒，也顾不了那么多，隔着柜台就要动手。赵燕可不怕他，一边大喊大叫着黑心老板赚黑心钱，一边和那老板隔着柜台打了起来。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夏蓝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前世因为没有带买东西的单子，事情才闹大，她以为这次只要她把单子保修卡什么的都带来，后面的事就不会发生，但结果却依旧没有改变。 “妈，你别打了，快住手！”改变不了就只好硬挺过去，夏蓝立即跑过去劝架。本来就是自己这一方动手在先，因为理亏，她只能挡在母亲面前，艰难地把她往外推。 可赵燕依旧不停手，下手又重，把挡在中间的夏蓝抓了几爪子。夏蓝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疼，心里虽害怕，却也不敢放松力道，颤抖着把母亲又推又拉。而旁边一些人见事情闹大了，也纷纷帮忙把那老板拉住，过了好一会才把局面控制住。 “我呸，赚黑心钱，小心断子绝孙！”被拉着出了供销市场，赵燕依旧不解气地大骂。突然她转过头，指着夏蓝大骂：“你这个没用的东西，不帮忙就算了，还拦着我，你以为我是为的谁讨这些没趣？！没用的东西！” 粗壮的五指高高举起然后落下，啪地一声打在脸上。夏蓝咬紧牙不吭一声，事情没有闹大，她就放心了，被打她也认了。赵燕见她这样更是气愤，举起手又是一巴掌挥下来，这次却被夏蓝挡住。 “妈，本来就是你不对在先。”夏蓝抬起头直视肥胖的母亲，脸上红红一片，眼睛却很锐利。打一次她可以忍受，但她已经不是以前的夏蓝，不会再任由人三番四次地打，即便那人是她的母亲。 赵燕被看得心里一阵发虚，又低声骂道：“没用的东西！”而后抬头挺胸走了。 夏蓝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逛了一圈，最后在一家小商店的台阶上蹲下，把脸埋进手臂里。身边有很多人走过，还有一个人在她面前停下。 夏蓝感觉那个人蹲了下来，头被轻轻地抚摸，一个熟悉的声音说：“小长辈，你怎么了？” “你怎么在这里……”心中微微一震，闷闷的声音从臂弯里传出，带着些暗哑。 “我一直在你后面。”熟悉的声音轻声说，然后温暖的手又拍拍她的头，“小长辈，你看，你不要我送给你的电子辞典，现在事情就变成了这样。” “我知道，以前也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夏蓝的声音好了很多，她抬起头看蹲在台阶下和她等高的邢默，“我以为我能成功改变，但是结果还是不好。”她不是什么坚强勇敢的人，每天想着的都是怎么避开不让这些不好的事发生，只是不管她怎么努力，改变依旧只有一点点。 平日秀气白皙的脸有一边高高红肿起来，上面还有几条破了皮的抓伤，邢默微微皱起眉头，伸手去碰被泪水浸湿的伤口，心里一抽一抽的。 “这种事……以前，你是怎么做的？”邢默轻声问，就像是怕面前的人碎了一样。之前他只觉得她装大人老气横秋的样子有趣，现在他知道她竟比水晶还要脆弱让人心疼。 “以前……”夏蓝偏头，闭上眼睛，声音淡淡的，“以前吓得手脚抽搐痉挛直打哆嗦，只敢躲在一边哭。”她扬起一个苦涩的笑，“那时候一直被家里人嘲笑说没用，现在也是被说没用，我一直以为自己已经改变了很多，变勇敢了，刚才却还是发抖。我以为我是大人了，就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害怕，就有能力去改变，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原来改变这么难……” 邢默从来没有安慰过别人，也没有被被人安慰过，所以他不知道别人难过的时候要怎么做。他手足无措地看着夏蓝漂亮的眼睛不断冒出泪水，最后一把抱住她，语气强烈地说：“你变勇敢了，真的，和以前比你已经勇敢很多了！！”虽然他不知道以前的她是怎么样的，但是只要能安慰她，他愿意说任何话。 虽然被一个孩子安慰很丢脸，但是夏蓝现在需要这样的安慰和……认同。她轻轻偎进还略显单薄的少年肩膀，让自己好受一点。 后来邢默说：“小长辈，我送你回家吧。”夏蓝默默点头，被身形还显得单薄的少年牵着手走过几条街。 不管是改变自己，还是改变别人，都很难，但是夏蓝想坚持下去，因为今天她得到了认同和表扬。一个人走一条路太难，所以需要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