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遗漏
岳城以南，地势越来越高，开始还是稀稀落落的小山丘，后来就变成了连绵的群山，而在群山之间，突然出现一片开阔的土地，坐落着百来户人家，那便是青山镇了。 青山镇一直流传着仙人的传说，不过大多数村民都只将其当成茶余饭后的闲谈而已。可就在三百年前，竟然有仙人来到青山镇，说是要挑选有资质的孩子去修仙。从那以后，仙人每隔十年便会来青山镇收徒。这个消息越传越远，于是每到仙人约定之期，邻近的村民们便会带着孩子盘山涉水赶到这里，希望他们的子女被仙人看中。 此时月黑风高，宜早睡，宜偷盗，宜幽会。 青山镇村前有一颗雄伟的榕树，并不是很高，却需要十几人才能合抱。 “明日仙人就来了，方泽，若是你中选，我该怎么办呢？”榕树下看不清说话女子的面貌，只听得见略带几分落寞的声音。 “小莹，如果不能和你在一起，修仙又有什么意思？届时我会留下来，等你及笙后我们就成亲。不过你先别想太多，也许明天我们二人都能中选呢？”男子向前走了几步，安慰道。 女子似乎受惊，慌忙向后躲去，正好抵在榕树上。接着传来一阵推搡声，只听女子低声急道：“方泽，你别这样，否则我就走了。” 男子的呼吸似乎有些重，他平复了一会儿才道：“对不起，我刚才失态了。对了，小莹，如果明日只有你中选，你会怎样？” 一阵沉默过后，女子自嘲道：“我怎么可能中选？恐怕连仙人的面都见不上。方泽，只要你对我始终如一，我便会同样待你。太晚了，我先回去了。” 轻轻的脚步声越走越远，最终不可闻。 男子喃喃自语道：“小莹，你还是不相信我。”长长的一声叹息后，男子也离开了。 绿柳坐在一根粗壮的树枝上，摸着小雷的脑袋，“想睡个懒觉都不成，只是不知道他能否如愿娶到这位姑娘。” 小雷没有出声，整个身子都扎进了绿柳的长袖里，只露出圆圆的黑脑袋。 天还未亮，青山镇已经人声鼎沸。小小的镇子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了人，不时传来因为推搡引发的吵架声，还夹杂着孩子的哭声。忽然一声大喝传来：大家都安静，镇长有话要说。 绿柳坐在树上，透过茂密的树叶，隐约看见人群中让开了一条通道。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不过老人家精神抖擞，慈眉善目中还散发着一丝威严。老者身后跟着四名中年男子，看模样应该与老者有血缘关系。 老者一直走到榕树下才停了下来。他环视了一眼周围拥挤的人群，朗声道；“各位乡亲们，老夫是青山镇的镇长，负责本次仙人收徒事宜。既然各位来到这里，其中的利害关系也无需老夫再啰嗦了。按照以往的规矩，请让孩子们站到队伍前面，大人们一律站在外围。仙人们很快就到了，大家抓紧时间，不要节外生枝，否则后果自负。” 老者的话音刚落，便有十名壮汉走进了人群，开始负责安排孩子们排队。等到外来村民的孩子们排好队时，一个书生打扮的青年带着十几个孩子从村里走了出来，站到了队伍最前面。 天色越来越亮，大人们都紧张地抬头望着天空，唯恐错失瞻仰仙人的机会。孩子们表现不一，有站着打盹的七八岁幼童，也有站姿端正的少年。 “来了来了，就在那边！”人群中忽然有人兴奋地喊道。村民们先是一致地看向喊话之人，待看到那人指着的方向时，又统一地望了过去。 一个红色的小点从太阳升起的方向飞了过来，红点越来越大，很快就停在了榕树上方。 那是一只巨大的飞鸟，全身长满了火红的羽毛。没等村民们从看到巨鸟的震惊中清醒，两个白色身影轻灵地从鸟背上跳了下来，落在了榕树前的空地上，而那只大鸟则不见了踪影。 这二人穿着样式完全相同的白色长衫，腰间分别佩戴者一枚赤色玉佩。 他们环视了一圈，彼此交流了一个眼神。随后长着娃娃脸的男子走到榕树下，摆出一张长桌和两把椅子，长桌中间还放着一个五色圆形玉盘。 另一名男子个字不高，却给人成熟稳重的感觉。他指着站在最前面的男孩道：“从你开始，按顺序走到这里，将一只手放在玉盘上，然后听我们的吩咐就行了。”说完，也坐了下去。 站在最前面的男孩紧张地走到桌子前面，犹豫着将手放在了玉盘上。大约三息后，娃娃脸男子开口道：“退下吧，下一个。” “下一个。” “下一个。” “……” 很快就轮到了十五个孩子里面的最后一个。那是一个穿着粉色长裙的少女，姿色并不是十分出众，只是顾盼之间却流露出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妩媚，尤其是那曲线玲珑的身段，更是容易让人忽略她的年纪。 她款款走到长桌之前，朝二人行了一个优美的拜见礼：“王柔见过两位仙师”，然后自行起身，将一只柔弱无骨的小手放在了玉盘之上。 她的手刚接触玉盘，玉盘的蓝黄两色区域便亮了起来，只是蓝色的光芒要比黄色的亮上很多。 娃娃脸终于露出一抹喜色，对着王柔道：“资质不错，先站到我们身后吧。” 王柔嫣然一笑，轻移莲步，走了过去。 这个过程接着进行，等到日上三竿时，榕树前只剩下那两名白衣男子、老者和四名中年男子以及包括王柔在内的三个少年。其他村民们已经带着未中选的子女离开了，而中选孩子的家长则被老者安排到了镇子里。 娃娃脸正欲将桌子等物事收起来，稳重男子一摆手，仰头道：“树上的姑娘若是想拜入我后土宗，还请现身。” 额，被发现了？ 绿柳随即从树上跳了下来，向稳重男子解释道：“我只是想看看热闹，并没有拜入贵宗之意。” 稳重男子面显惊诧：“姑娘不是来应招弟子的？你已经是第四层，难道不知道散修之路更加艰难吗？加入宗门每月都会得到一定的份例，更何况还有难得的功法、法决等修士必备物资。” 功法？绿柳心思一动，正愁不知道去哪里找水土两系功法呢。“可否问一句，贵宗功法种类多吗？” “哈哈，真是笑话，如果我们后土宗功法不多，那就没有功法多的宗门了。”一直没有开口的娃娃脸插言道。 娃娃脸的话让绿柳很满意，看来后土宗还是个大门派，那肯定不愁没有高阶功法了。在俗世已经玩了一个月，她终究还是属于修士的世界的。 稳重男子看出绿柳的喜意，指着玉盘道：“虽然姑娘已经进入练气期，但是门规规定，新招弟子均需测试灵根，还望姑娘配合。” 这倒是无所谓，绿柳上前两步，伸出了右手。 稳重男子欣喜地看着绿色区爆发出强烈的绿芒，只是没等他开口，他就震惊地发现另外四区也接连亮了起来，仿佛攀比般散发着同样强烈的光芒。 “这……这是五灵根？”娃娃脸不确定的问道。 绿柳收回手，“是啊，我就是五灵根，应该没问题吧？” 稳重男子已经恢复了镇定，笑道：“没问题，在下孙亮，不知道如何称呼师妹？” 这么快就变成师妹了？绿柳有些不解，依然回道：“我叫绿柳，多谢孙师兄提醒。” 旁边的娃娃脸立即跑到绿柳身前，“我叫谭予，绿柳师妹叫我谭师兄就好了。”他左边脸颊上露出一个浅浅的酒窝，让整个人更显稚气。 绿柳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摇头道：“你我同是第四层，又年龄相仿，为何要称你师兄？还是彼此直呼姓名吧，谭予。” 谭予欢乐的笑脸立即垮了下来。怎么会年龄相仿？他已经二十了好不好，都怪自己这张臭脸。 没有理会谭予的挫败，孙亮对着老者道：“老伯，我们还要在这里等待门中长辈，就不劳众位相陪了。” 老者连忙应诺，率领四子齐齐一拜，转身就要离开。 “老人家留步，镇上是不是还有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没有过来？” 突兀的声音从榕树上传来，绿柳震惊地转身，就看见那蓝衣男子站在树下，一双狭长凤眼微眯，却是看着老者。 “师叔，原来你早到了啊”，谭予惊喜道。 季常没有睬他，只是看着老者，等他回答。 老者一愣，似是在思索遗忘了谁。他的目光从王柔身上掠过，猛然醒悟般转身，“永山，你那次女呢？” 被称作永山的男人眉头微皱，忐忑回道：“莹儿虽然年龄适合，可惜她一向身娇体弱，我便自作主张没有让她出来。” 不待老者开口，季常冷冷道：“叫她过来吧。”语气威严，不容拒绝。 王永山连忙点头称是，转身跑向镇子，很快就折了回来，身后跟着一位少女。 只见那女子眉若远黛，肤如凝脂，一袭素裙更显得佳人如九天玄女，超凡脱俗，远不是王柔的妩媚可以媲美的。 季常神色未变，指着玉盘道：“你也去试试。” “是”，樱唇微启，婉转的声音仿佛雨落玉盘。绿柳眉心一动，这不就是昨晚那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