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二、心思莫测
凌非与张氏琢磨的这些糕点小食,除了在逸云宫内分食外,就算宫中女眷们往来经常互赠些点心吃食,她也从来没想过以此还礼,就是担心张氏的手艺太好了,而她的一些点子对于这个年代来说也是新奇,怕引得别的妃嫔佳丽频繁往来逸云宫,或是真心讨教,或是以此为借口,总之都是麻烦事。虽说冰皮月饼一类她从未刻意保密过,但居然顺风传到了高高在上的皇帝耳中,这还是不能不令她心生疑惑。 然而,周元又继续道:“朕也听闻,谨妃素来爱食菜蔬,尤爱新鲜刚下地的,甚至不惜把一片园子改为了田地,虽无渔猎,却有耕读,极是悠然自得,真是让朕羡慕的紧。人道是,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朝,谨妃这隐于宫,又作哪般呢?” “皇上谬赞了,都是些不打眼的吃食罢了,闲暇时瞎琢磨的玩意儿,哪好意思拿出手见人呢!至于皇上说的那些大小隐,哪个女子不是隐于闺中,出嫁后隐于夫婿之后,臣妾亦不例外。皇上试试这蝉翼水晶兔片吧。”说着,凌非就把在涮锅里烫过的rou片送到了周元的碗碟中,就算是掩耳盗铃也好,此时她可不希望再从周元口中听到任何有关她的事情了,让她只感觉身边没了丝毫的隐私,仿佛一举一动都被人监视着。于是,紧接着,她索性反客为主,又介绍起了周元面前罗列的一行精致小碟,分别是盛放了各式蘸酱,从原料到口味再到适宜搭配的食材,一一没有落下,手中筷子也不停,往返于周元的碗碟与涮锅之间,边上还有张氏辅助着烤着rou菜等。 好在周元动筷后,便也不再言语,细细的品尝了凌非递来的涮rou,又尝过了不同的蘸酱。由于每样食材备的量都不大,却种类丰富,因而一旁还有美婢不断的更换着盘碟,送上新的菜式。 这些婢子可都是凌非悉心挑选的,其中便有芜琴、菀琴姐妹,也有棠曦、南薇、季兰等人,都是些美貌如花又对皇上心有期待的女子们,她们一个个都打扮的从未有过的华美艳丽,浑身上下又散发着鲜活的青春之气,少女的美妙憧憬幻想更给她们带上了一层青涩却甜美的点缀,个个都远比凌非这个谨妃更加出众美艳,风姿娇媚;而每一个美婢把手中奉上的薄如纸、青如天或是洁白如雪的瓷器盘盏呈到桌上时,几乎都会略微的停顿一下,露出羊脂般的玉手与手腕,优美的划过瓷器边缘这才脱手,略低的面庞上带着比瓷器更滑腻温润的神色。 然而,似乎是凌非与张氏准备的涮锅确实与众不同,极为美味可口,周元虽快速却也很是从容的进膳,视线根本没有离开过圆桌,至多偶尔望一眼凌非,提示她他的喜好,让她依样布菜,真是辜负了那一片片的芳心,也让凌非真不知是该为自己的主意与张氏的手艺骄傲,还是为打发皇帝的小心思落空而失落,只好把满腔复杂的情绪统统化为力量,全都发泄在涮锅里,恨不得一股脑把所有吃食都填满了周元的嘴巴,让他把一辈子能在逸云宫里吃到的全部一次解决了! 只可惜无论凌非布菜的速度多快,那周元竟然也是丝毫不落下风,更不见狼吞虎咽,总是优雅看似不紧不慢的动筷、咀嚼、吞咽,间或抿点儿小酒。凌非不由两眼越瞪越大,忽然间撞上了周元暗含笑意的一瞥,顿感窘迫,略微歪了头偷偷的撇了撇嘴,心里恶毒的腹诽着,莫非是挑选出来的美婢不符合周元的喜好,瞧他吃的也偏好荤腥以及浓郁的调料,想来是口味太重,该是把及春安排进来才是! 不过,凌非还是有点儿佩服他,这周元也真敢吃,似乎丝毫不担心她这个“前朝余孽”在吃食里下毒加药,凌非不屑的想着,他还真是太过平步青云、从一届布衣成了至高无上的天子,因而自大过了头了!虽说用的都是银筷,但凌非作为二十一世纪的人,即便对毒药毫无研究,但也知道能致人死地的毒绝非单一种类,并不是全都可以用银来检测的,仅是古时,就有传说用犀牛角制成的发簪试毒,发泡为有毒等等;更何况,凭凌非浅薄的医学知识就知道一种虽不能百分百致死、却也雷同********且绝对不不留痕迹的方法;手段也非常简单,只要有机会长期大量的给皇帝吃熏腊腌制食品导致摄入过量的强力致癌物质亚硝酸胺,且古人本身就以荤腥为上品,很少食用可以抑制亚硝酸胺合成的富含维生素的蔬菜,积年累月下来,就算不死也要他半条命! 凌非很过瘾的胡思乱想着发泄着心里的憋闷,把某个字母的精神发扬光大,回过神来却发觉手里筷子上搁在涮锅中原本该是鲜嫩多汁、入口即化的rou片,已经缩成了一团rou渣,连忙假装一松手,rou渣掉进了汤底,换上一片新的生rou继续装模作样;看那边的周元,正巧有婢子呈上由张氏烹制的烤rou,他似乎全然没有注意到凌非的小动作,凌非偷偷的松了口气,吐吐舌头。到了这时,大约是相处的久了,暖锅缭绕的烟雾与一室的暖意让气氛还算缓和,凌非倒也渐渐没了最初的紧张,开始心安理得的把某人当做木头看待了。
等到周元终于放下了筷子,接过婢子递上的茶水、汗巾漱了口,只听他说道:“朕瞧着,谨妃可比上回朕来时,个头要高些了?” 忽然说起这话,虽怪异,却落在凌非耳中再平常不过了,只因这些日子以来,她听到类似的言语已经太多了。 十三岁本来就是长身子的年龄,也许是原本绯祥帝姬太过cao劳、不思饮食休憩,才瘦小的看起来和个不足十岁的孩童一般,凌非这些日子在逸云宫里虽说少了点儿自由,但好吃好睡的养着,要不是这身子委实太过瘦弱,没准都得开始发福了!连张氏都忍不住抱怨,这绯祥帝姬不长个的时候小小年纪三两年也没个大变化,到了如今这一拔个,嗖嗖的直窜,就连前些日子做下的冬衣,这会儿都得加紧着让针线婢子修改尺寸了!当然,张氏说这话的时候,眼中充满了nongnong的笑意与欣慰。 凌非有时对镜瞧着自己这副已经完全适应的新身子容貌,看着一点点的改变,一点点的似乎有了原本自己的影子,她也会想起不知身在何处的小侄儿懋儿如今又是个什么情形,是不是也长高了,懂事了,经历了那么多的变故,这小小的孩童又会有了什么样的心境呢?她当然也想到了张章,男孩发育总比女孩要晚上几年,这会儿凌非总算扬眉吐气身高超过了张章一头,可惜却没有机会与张章炫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