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三别
小村落平静而安详，像个襁褓中的孩子，等待着大地母亲的抚慰。 以往破旧的屋舍，已经幡然一新，庭院森森，砖墙累积。高大的树木从墙上，探出脑袋。 石板台阶秩序往下，一直搭建到宽敝的道路上去。 道路边上是四方整齐的田地，此时已是金黄一片。 斜阳下，将这些作物的影子拉得老长。 三三两两劳作的人儿正在地里忙碌着，有的挑着担浇水，有的弯腰除草，细心呵护着。 再过些日子，便是大丰收了，那又会是一副怎样的热闹场面。 描着木槿huā的马车飞快奔驰在乡间小道“哒哒”的马蹄溅起浓尘滚滚。 迎着有些闷热的风，停在了王家小院儿前。 福气敏捷跳下车，撩开骄帘。宝儿弓着腰身，探出身子，下了骄。立马推开柴门，奔了进去。 “阿爹！阿娘！虎子！”宝儿边走，边呼喊着。引得院儿里阿黄“汪汪”直叫，欢乐的蹦出来，对宝儿是又亲又舔，热情极了！ 大牛听到声响，忙奔了出来，虎子紧跟其后。 “闺女！” “阿姐！” 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宝儿猛的扑到了大牛的怀中，想大声哭出来，道出所有的委屈，却又怕他们担心，只好强忍着。 虎子却是没有再似之前的，亲昵扑上来，想是学堂教了礼仪。只好眼巴巴的站在一旁，眼泪汪汪的瞧着。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大牛再是说不出别的什么，宝儿能平安回来，啥的都不重要了。 语气中带着些哽咽，听得宝儿心头一紧，险些没忍住要哭出来。 “快进屋把！瞧瞧你娘去！”说着拉着宝儿往屋子里走。 一家人重逢后的悲与欢，让福气也是一阵感动，默默跟在身后。 小黄却是欢喜的很，一直围在众人摇着尾巴，示好。 宽敝的屋子里，摆满了家具物什，样子虽然简洁，可做工细巧，用材也是上好，这些都是从福宝园工厂里订做的。 西边开了窗，窗台上放着一个瓶子，里面插着huā，为这落寞的屋子平添了一股生机。 木制大床上，青灰的帷幔罩着，床头一边被撩开，由一个木制挂钩，挂牢。 玉芬正躺在床上，头发散乱，面容憔悴。 宝儿从门口冲进来，直扑玉芬怀里。再是忍不住，嘤嘤啜泣起来。 玉芬仿佛是没有反应过来一般，一脸的无措，望着帐子顶，眼中满是惊恐。 半天才愣过神来“宝儿？闺女？我的闺女回来了？”“阿娘！是我！对不起，让你担心了”宝儿忙起身，泪眼婆娑的看着玉芬。 玉芬干涸的嘴唇，微微颤抖，目不转睛的看着半倚在自己身边的人儿。 可不就是宝儿吗！ “我的闺女！你可把娘担心死了！”玉芬挣扎着起身，却又紧紧抓着宝儿的手，一点不松开，生怕她再走了似得。 大牛忙上前帮忙，扶着玉芬做起身来，半责怪半怜惜道：“你就好生躺着，起来作甚。这模样瞧着让闺女心疼！” 虎子也忙挨过来，待在宝儿身边，宝儿伸手搂过他再肩。 一家人相互依靠着，哭诉着，相爱着。 仿佛宝儿的回来，真是灵药，到了傍晚，玉芬的精神头就好些了。 宝儿自告奋勇去做晚饭，却被夫妇二人一致反对，说是这么大老远奔波回来，得好生休息。 这做饭的事儿就落到了大牛身上，虽说大牛蛘少下厨，可生为庄稼人，这基本的伙计还是会的。 这不，进烟屋去了，没两下就端出两碗热腾腾的面疙瘩，每一碗上面都摆着一个鸡蛋。再是一片青菜，瞧着十分不错。 一家人围在院子的木桌上，热热闹闹吃起来。面向混着鸡蛋香，四处飘逸，惹得小黄不住的转圈儿，眼睛直溜溜的盯着碗里的东西。 福气吃完了，就先回去了，毕竟今日走得急，事情定来不及处理，再说这阵子忙，宝儿、大牛也没多留他。 吃罢饭，一家人坐在院子里乘凉。地上铺的是石板，虽是傍晚了，热气仍是往上钻。 宝儿端来一盆水，往地上洒了洒，果真是凉快不少。 “闺女，快莫忙活了，过来歇歇”…大牛一手端着个茶壶，一手摇着扇子，朝宝儿招呼道。 “嗳！就来！”宝儿忙应道，将木盆放回远处，这才走了过去。 待宝儿坐下，虎子立马将自己坐的板凳朝她那边挪了挪，还十分讨好的给宝儿扇扇风。 宝儿摸摸虎子的小脸，笑笑。 玉芬坐在大牛身边。柃爱的看着姐弟俩。，心却还是没有完全放下来，生怕他们不知什么时候就不见了，就这样一直瞧着她们，才能安心。 “闺女，你有何打算？”大牛喝上一口茶，看了看宝儿，问道。 宝儿低头沉思一翻，却是没有讲话，因为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最开始的目标是让家人能都温饱，不用再过挨饿的日子。后来，变想着，能让村子的乡亲们也能过好，再后来，希望镇子能够扬名、 富足，过上像京城一般，人人享乐的生活。 现在看来，差不多都完成了，突然没有目标，竟觉得茫然。 夫妻每见宝儿没有回话，相互看看，由有些担忧起来。 他们想让宝儿待着身边，莫要再去抛头露面，如今家里已不再缺什么。靠两家铺子，这辈子也能吃穿不愁了。 只是，宝儿能屈居这种平静的生活吗？她那股做生意的热情能熄灭吗？ 那样的宝儿还是快乐的宝儿吗？ 大牛不敢将心中的想法说出来，忙堆起笑脸“你想干啥，就去，阿爹、阿娘永远陪着你就是。想家了、累了，回来就是！” 宝儿猛的抬起头，望着夫妇二人，感动的说不出话来，哽咽在喉头。 她哪里会不知道他们的想法，二人心善，更是不会贪财。想是让自己莫要再去奔波了吧！ 最近这些事儿堆积着，让宝儿也莫名的心累。要不，就此放手了，轻轻松松过下辈子。过个两年，再由玉芬找户人家，嫁了，安定过此生。 “我还能想干啥呢！就待在阿爹、阿娘身边哪儿也不去！可别嫌弃我，待在家里，老是碍你二人的眼”…宝儿笑着，撤娇道。 “你这丫头，还能嫌弃你不成！”玉芬睨了宝尼一眼，伸出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 “我也要待在阿娘身边，哪儿也不去！”虎子扑过来搂着玉芬的胳臂，撅着小嘴儿，道。 “你这没出息的小子！好好念书，老想着往家里跑，以后媳妇儿也找不到！”玉芬好气又好笑。 “那我就不取媳妇儿，跟阿爹、阿娘、还有阿姐一蕈子在一起。 阿姐，你也别做人家媳妇儿了！”虎子认真的说道，一本正经怕模样，倒是像极了私塾里的老师。 “你这傻小子！” 虎子一番话，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女人家却是敏感些，虎子这番话倒是提醒了玉芬。宝儿与那亓公子如何了？ 姑娘家讲到这些，未免都有些害羞，偏自己闺女毫不避讳。 玉芬也不大哑谜，直接就问了“闺女，你一个人回来，那亓公子呢？”“他回京了！”宝儿慢慢收起笑脸，不以为然道。 玉芬一阵惊讶，这二人又闹别扭了？转头朝大牛使了使眼色，总要说些什么，莫让自己闺女心里添堵。 大牛心领神会，忙宽慰道：“男人总是要以正事为重，再说他这么大个官，担着保家卫国的重担。丫头，你多担待着些。” 玉芬心里一阵夸赞，平日里楞头傻气的，这番话说出来倒是有几分道理，忙附和“就是，你得救时，他也是第一时间告诉我们，让放心，会好生照顾你！要不然，我跟你爹还能在家里坐的住！这亓公子，人真是没法儿说。人生得俊朗，又心细，懂得照顾人”玉芬噼里啪啦，好一阵夸奖，让宝儿苦笑不得。 这是啥时候，他竟然把阿爹、阿娘哄得服服帖帖。若自己再说什么，就成了无理取闹、不懂体贴人了吧！ “行了！我知道，你们也甭担心了，顺其自然吧！该来的会来，不该来的，怎么强求都是你的！”宝儿拍拍玉芬的手，看看她，又看看大牛，认真的说着。 听得夫妇二人一愣一愣的，莫非想错了？那他二人？ 这都什么跟什么？ 宝儿没有再说，二人也不再追问。换了别的话题，了解了福宝园的近况，虎子的学业等等。 一家人许久没有这般齐聚，话聊。不是宝儿不在，就是虎子在上学，又或是大牛忙着工厂的事儿。 这会儿说起来，竟有些怀念起以往每日玉米饼子和野菜的日子了。 那会儿，虽然穷，但一家人却是平平安安，也开开心心的。 人总是往前看的，想要的，得到了，便想更过，就会用尽各种办法却得到。 有的人会因此，走向万丈深渊，有的人会因此失去一些东西。但有的人却能固守本质，善良、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