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父子
第五十章父子 不同于公主府的闹，同一夜，荣王府中却很冷清，荣王爷的书房内亮着灯，面目普通的侍卫恭敬地立在书桌前面，汇报着他得来的消息。 “离开九华天音的十辆大车中并没有楚少爷的踪迹，留在九曜堂的人当夜便死了，而且，在九华山脚下的镇子上，有人看到形似楚少爷的黑衣少年带着一个白衣少女上了马车，马车一路向南，半路上却又转了方向，从方向上判断，应该是往南明来的。” “这么说，他们很有可能是往这里来了？”荣王爷好似询问地自语。 侍卫不吭声，这句话不是要听他回答的。 沉吟了片刻，荣王爷眼中划过一抹精光，说：“尽量查清他们的落脚地点，然后……” 后面的话没有再说，有些事是不能够宣之于耳的，只要做就可以了。 “是。”侍卫微微抬了头，飞快地瞟了一眼，然后恭敬垂首，应声而退。 夜色惶惶，出门的侍卫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对，扫视一圈没有什么发现，便迅速离去了，这里不是他能够久留的地方。 顾菲菲摸着下巴，余光注意着楚辰晖的神色，他经常地面瘫，但偶尔眼底也会流露一些绪，如同此刻，嘲讽而不屑，这大概是他最经常表露出来的绪了。 楚辰晖说着拉走顾菲菲，夜深了，该睡觉了。 第二天一早，顾菲菲才从画中出来，就见到楚辰晖已经穿戴整齐，客栈中很安静，虽然这也有锦丰现在普遍生意萧条的原因，但是这么安静…… “就等你了。”楚辰晖说了一句，给她蒙上面纱，因为经常要遮挡容颜，面纱的边角处被拉出了一个活扣，挂上去方便极了。 不过，“哎，我的耳坠”长长的耳坠是顾菲菲的最，而活扣也是要扣在耳上的，于是，一摸，发丝触在指间，“哎，我还没梳头……” 无奈地看了顾菲菲一眼，楚辰晖把她拉到桌边坐下，顾菲菲自觉摆出梳妆镜，偌大一面镜子几乎可以映照出人的上半，仅仅是梳头时候照一下，有些大材小用。 解开松散的发髻，梳顺，盘起，楚辰晖熟练的手法让顾菲菲叹为观止，他好像就是第一次给她梳头的时候拽疼了她的头发，以后就熟练得不行，是偷偷练过了，还是他太聪明了，一通百通？ 因为要戴面纱，顾菲菲换了耳坠。长长的耳坠在梳头的时候已经被楚辰晖轻巧地摘下，解开那勾连在头发中的部分时一点儿也没弄疼她，如今戴上花朵型的耳坠，小小的一朵扎根在弧形圆满的耳垂上，指尖沿着耳廓划过，白皙染上夭桃色，垂首露出雪白颈，安静之际，乖巧温柔，让人遐思不已。 收起软榻和一切属于自己的东西，打开门，门外守着的管家躬施礼，完全没有久等的模样，但是，看那抬入大堂中的轿子，谁也不会相信这人是刚来的。 简单两句对话之后，楚辰晖拉着顾菲菲坐上了轿子，一干人神色莫名，管家脸色镇定，抬抬手，轿夫使力抬起了轿子，以为会有多重，抬起来的时候差点儿闪了腰，两个人，怎么轻得跟一个人似的？ 轻若鸿毛的顾菲菲无知无觉，手肘撞了撞楚辰晖，小声问：“怎么回事？” 楚辰晖捂着被撞到的腰腹处，擒住顾菲菲的手握在手中，说：“是荣王府的人，咱们去看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大概是听说你回来了，想要见见你吧”言不由衷地说着自己都不信的话，顾菲菲对荣王爷的印象总是脱不开“”的标签，很想把他往好了想，结果却是… …大概很难有人知道楚辰晖那狗血的世之后还能够对荣王爷面色如常吧 那一对胆大妄为的双胞胎姐妹，很可能戴了很久绿帽子却不动声色的荣王爷，又想到那父子两人公式化的问答，原来还奇怪这古代的规矩怎么不见父子亲，但若是不是父子，或者是疑为不是亲子，那一切就有可原了。 荣王府很快到了，轿子直接抬到了府邸之内，荣王爷面上和煦的微笑在见到楚辰晖之后板了起来，道：“你跟我来书房” 似乎是留三分颜面，不想让楚辰晖在外人面前被训斥，但楚辰晖却一动不动，荣王爷走了两步，看到楚辰晖没跟上来，佯作的怒色成了真怒，停下脚步，喝道：“还不跟来？” 父亲教训孩子的口吻略显亲近，楚辰晖往前走了一步，拉着顾菲菲的手却不松开，于是顾菲菲也跟上了，荣王爷瞥了一眼，没有阻止，三个人便往书房去了。 在陌生的地方，人会很自然地有一种戒备的心理，外放的精神力一直不曾收回，于是周围暗中埋伏的那几个人，也许是普通的侍卫为了保护而潜藏？ “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又闹出这么多事来？什么明教，尽是胡闹，你才多大，翅膀还没长硬就想要自己飞了，莫不是仗着有仙画在手？那画中仙子到底给了你什么，让你这么盲目自大？”书房门一关上，荣王爷便沉声训斥。 楚辰晖低头，静默无声，顾菲菲握着他的手微微紧了紧，暗示支持。这样的场面有些尴尬，父亲训斥儿子，自己在旁听，实在是有些不太好。 “罢了，既然你回来了，且好好歇着，那个什么明教，离这里太远了，我也帮不了你，至于仙画… …你且把那仙画拿来，我帮你收着，免得你因为自大又惹出什么事端？”荣王爷的怒气仿佛已经平息，这般说完，忽而问道，“你可曾问过了，可有什么修仙的功法？” “我问过了，仙子责我得寸进尺。”楚辰晖沉声答着，似乎意有所指。 姐什么时候那么说了？顾菲菲抽空瞥了楚辰晖一眼，他侧脸的轮廓优美，微尘在阳光的照耀下无处藏，浅浅的光勾勒着他俊秀的容颜，柔和了那冷硬的感觉，还别说，这小子长得其实好看的 楚辰晖静默着，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并不动手拿出仙画，无视荣王爷催促的目光，却问道：“父亲，为什么不问我为何没有带萧让回来？” “他被你派去处理明教事务了吧？”荣王爷反应极快，这般反问道。 楚辰晖微微摇头，又问：“父亲为什么不问我和九曜堂有何冤仇？” “是你胡作非为，有何可问？”荣王爷答得更加利索，隐约还有些不耐烦地蹙了蹙眉头，一拢即舒的迅速并未留下褶皱的痕迹。 “父亲为什么不问我为何建立明教？” “小孩子胡闹，小打小闹，有什么好问的？” “父亲为什么不问我为何覆灭隐逸谷？” “……”荣王爷不再掩饰地皱着眉，看着楚辰晖，久久不语。 “父亲为什么不问我在昌国做了什么？” “父亲为什么不问我在外结了多少冤仇？” “父亲为什么不问我顾菲菲是谁在哪里？” “父亲为什么不问我如今武功如何？” “父亲为什么不问我为何来了这里？” “父亲为什么不问我带来的人是谁？” “父亲为什么不问我……” “够了，你想要说什么？”荣王爷喝止了楚辰晖的问话，那一张面瘫脸上明明没有什么表，那一双眼中也是波澜不兴，但被那乌黑的眼睛盯着，却蓦然有种后背发凉的感觉，不是bī)人的威势，却有一种森冷的寒意。 顾菲菲有些担心地看着楚辰晖，她隐隐感觉到了那平静面容下的波动，却又似错觉一样，让她不能够确认。 “父亲为什么不问我贵妃是如何死的？”缓缓说出了最后一问，楚辰晖忽而笑了，那样的笑容有些恶劣，仿佛是在说“你隐藏的我都知道了”，宁静的黑眸盯着人看，有一种把一切都看透了的感觉，让被盯着的人很不舒服。 “你到底知道了什么？”荣王爷失口，面沉似水。 “我在外面做的事父亲都知道，我却不知道父亲都做了什么，不知道父亲怎样从楚王府逃走，不知道父亲如何成了荣王爷，不知道父亲如何掌控了这南明国，不知道，我对父亲来说到底算是什么。”话语停顿在这里，静了一静，楚辰晖面无表地继续说，“看，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当然是我的儿子。”荣王爷这么说着。 “是吗？你儿子的伴读？”楚辰晖反问，不徐不疾的音调平稳如初，并不带一丝绪的感觉。 谁也无法否认事实，楚辰晖在荣王府的份的确是太尴尬，尴尬到顾菲菲都心疼他，原先的那个孩子，说是天之骄子也不为过，只要楚王没有大错，任他怎样风流怎样不堪，楚辰晖都会是稳稳当当的小王爷，以后的异姓王，可是一夜之间，跌落凡尘。 皇帝不用为了铲除楚王这个异姓王而费那么大的力气，毕竟那时候谁也不知道还有一幅仙画在，所以… …真的是双胞胎姐妹惹来的祸端吗？去了一趟昌国，才觉得不是，儿子对昌国的皇帝来说太多了，而妃子，谁还记得那曾经宠冠一时的贵妃呢？ 也许只是个借口，也许是多种巧合构成了这个借口，顺便铲除一个异姓王，对皇帝来说，真的只是顺手的事，却因此改变了楚辰晖平静安定的生活。 这其中，荣王爷真的什么都没做，真的无辜吗？若是，他又怎么成为了今的荣王爷？ 荣王爷皱着眉，仿佛看着叛逆的儿子，眼神中有些无奈，深呼一口气，坐下来，说：“这其中的缘由不是都跟你说过了吗？若是你不闯那么大的祸，当时我便可以认下你，但是… …你就是为了这个耿耿于怀？” 被荣王爷这么一说，楚辰晖便好像是不懂事的孩子无理取闹小题大做一般。 “不全是。”楚辰晖很安静，从头到尾他都不曾大吵大闹失了风度，平静地说，“我不明白为什么父亲离开昌国之后便便成了南明国的荣王爷。” 书房内的气氛一时缓和下来，刚才的紧张仿佛都已烟消，荣王爷简单讲述了一下其中缘故。 原来，南明国的开国皇帝曾是昌国的大将，持着一武勇打下偌大江山，却不满意昌国皇帝的小气，带着自家的亲兵和一些愿意跟随的士卒来到南明，成了开国皇帝。这件事到底是极不光彩的，背弃旧主无论在何时都是引人诟病的，于是，他自己也想着要隐瞒，便留下了儿子在昌国当楚王，他自然不止一个儿子，后来即位的皇帝便是他的另一个儿子。 这件事不知道的时候也就罢了，若是知道了，皇帝之尊，王爷之位，何去何从便是很明显的。荣王爷力求上进，一边想办法得到了南明国荣王爷的份，并送了一个庶长子到南明，一边谋夺昌国的利益，这法子毕竟是不保险的，于是，恰好有那么一个机会，他便干脆离开，去巩固自己在南明国的利益了。 而楚辰晖便是在这种况下被抛下，因为他的牵连，荣王爷自始至终都没有想要带着他，计划中多一个人便是多一个负担，多一分泄露的风险，于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楚辰晖被放弃了。 自然，荣王爷是没有这么说的，他的话中不乏对自己的美化，诸如“没想到皇帝那般狠绝”，“路上还有风险不愿带他冒险”等等等等都成了他间接的解释。 顾菲菲插了一句，缓解听无聊故事的乏味。 楚辰晖点点头，仿佛接受了荣王爷的解释，脸上却没有半分动容的绪，冷声道：“原来如此。” 一语之后，没有了下文，荣王爷也不好再接着前话讨要仙画，揉揉额心，疲惫地说：“以前你还小，这些事我就都不曾与你说，如今你知道了，也应该懂事点儿了。罢了，先下去歇着吧” 楚辰晖说：“如今我上还有麻烦，就不住在王府了，至于仙画… …”停顿了片刻，看不出荣王爷的神色有变，缓缓道，“仙画是我的，无论有多少人来抢，我都不会给，它只是我的，我一个人的。” 反复的强调又让顾菲菲暗自翻起了白眼，至于么？跟示威似的。 被握紧的手甩不开，便恶意地抠了抠他的手心，臭小子，谁是你的啊？ 荣王爷的脸色微变，没有说话，摆了摆手。 楚辰晖拉着顾菲菲走出，脸上洋溢着一抹微笑，迎着灿烂的阳光，格外明媚的感觉。顾菲菲无语加无奈，真不知道他一天都在想什么，被迫害妄想症吗？她怎么没有看到多少人在抢夺仙画？ 再度回到客栈之中，不出一刻，又听到铜锣响，这几天听惯了，倒跟报时器一样定时定点地准确。 “这场仗真无聊” “无聊咱们就走吧反正该见的人也见了，图穷匕见，已经没什么可看的了。”楚辰晖淡淡说着，换来顾菲菲一个疑惑的眼神，图穷匕见，这是乱用成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