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喜欢
南明国的皇权交替在前两世皇帝那里都非常顺畅，一世皇帝虽有二子，但其中一个战死沙场，皇位便只能够传给另一个儿子，二世皇帝有三子，荣王爷贤德却体弱，福郡王聪明却纨绔，当今又是皇后之子，母尊子贵，早早便被立为太子，随后顺利即位，成为三世皇帝。 跟今上相似，现在的皇太子也是皇后之子，也是早早便被当做储君教导，一举一动已经很有威仪，但是与今上相反的是皇帝正值壮年，体健康，要交权怎么也要再来二十多年，而皇太子已经二十三了，且一直无子。 交权一事倒不是问题，南明国前两位皇帝都做了很好的禅让表率，传统在先，当今也不像是抓着不放的那种人，但是皇太子一直没有子嗣，却让很多人心焦，大家都暗自猜测皇帝会等到皇太子有了儿子之后才会考虑交权的事。 而皇太子若是迟迟没有儿子，说不定这太子的位置就要换人来做了，谁让他的两个弟弟也都不差呢？一个有才华受文臣追捧，一个有宠，受皇帝照顾，若是那两人真的起了什么心思，兄弟阋墙，结果未可料。 今年不单单是皇太子要选正妃，皇二子也到了大婚年龄，不能再拖延了，皇帝要为其选择正妃侧妃。 南明国每五年会有一次选秀，范围主要圈定在官员之女，年龄在十五到十八之间。 成飞儿今年十五岁，父亲是朝中武将，刚好符合选秀的标准。在得知选秀消息之后，便与大学士家芳龄十七的meimei，左丞相家现年十六的女儿一起被认为是皇太子妃的门人选，至于皇二子妃，可能是在今年先选两个侧妃，少了些吸引力。 端慧宫中，贤妃让下人都退下，留顾菲菲一人说话。 “你这孩子，一晃眼就这么大了，可想好要嫁个什么样的人了吗？”贤妃的目光慈，摸着顾菲菲的头说话，顾菲菲靠在她的膝头，懒洋洋地晒着太阳，听到问话，抬了抬眼皮，声音也有些慵懒的味道，糯糯绵绵地说：“我要嫁的人定然要是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且，他必须只有我一个妻子，所以，我……” 脑中把人选过了一遍，如果局限在皇宫内的话，皇太子已经出局了，那么便只剩下了皇二子和皇三子，今年不是为皇三子选妃，而皇二子，她胳膊上的伤才好，可不愿意再把那块牛皮糖找回来，所以…… 好像，她还真是找不到可以嫁的人。谁让这年代三妻四妾很平常，收个通房更随便呢？ “就算是嫁个无才无德的人我也认了，只要他我，只我一个，我宁愿吃糠咽菜，也要跟他过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子”顾菲菲发了狠，许愿道。 贤妃的眼睛一闪，午后的阳光暖融融地让人心醉，照在华丽的锦衣上再折入眼中，那光芒便成了一片变幻莫名的琉璃色。静默半晌，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一生一世一双人，我倒不知你这孩子竟然有这样的想法，只是……哪里那么容易呢？便是杀猪的挣了钱也要先讨上一房小妾的，这世上的男子从来不是独属于某一个女子的，你若执意……” 三妻四妾也不是一开始就有的，原始社会人家还有母系氏族，封建社会的时候还有武则天养小白脸呐，更不用说现代社会时候的一夫一妻。 顾菲菲撇撇嘴，一点儿不觉得自己的要求苛刻，只不过从这个世俗人的眼中看来，有些惊世骇俗而已，却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江湖女子不拘小节，今天嫁了人，明天改嫁了，或者跟别人的也都多得是，只看有没有挑战世俗的胆量罢了。 “姑姑，莫说这些了，我主意已定。” 顾菲菲抬起头来，一脸的坚决，还带着些不乐意听的厌烦绪。 贤妃伸出手指点了一下顾菲菲的脑袋，叹息道：“都是你父亲把你惯的” 下午的时候昭阳公主派了宫女来找顾菲菲过去说话，礼部已经把她的婚期定在了明年三月，在这之前，她必须要在流华宫中被一群嬷嬷教养规矩，同时赶制自己的嫁妆。 也不知昭阳的外婆是怎样教导她的，昭阳于女红上竟然连最简单的针法都不会，成飞儿那等还会绣个不走样的花形，她却能把花绣成一片片颜色的不规则堆积，让第一次见到的顾菲菲惊讶莫名，便是用十字绣的方法一针针画叉叉，在配线都有人代劳的况下也不至于如此啊 这已经不是没有天赋的问题了，而是天生的缺了这根弦。 虽然将军老爹说要跟昭阳远着点儿，但顾菲菲以为这是将军老爹害怕自己跟昭阳一样对某人一见钟，然后把老爹抛到一边儿，所以，对自己很有信心的顾菲菲在进宫告状的第二天听到昭阳派人来找的时候，并没有遵循老爹的话离远点儿，而是照旧过去了。 为了那等原因疏远一个还可以算作是朋友的人，实在划不来不是吗？于是，这几着实看了不少好戏。 流华宫中，昭阳公主板着一张脸坐在椅子上，她这般不说不动拉长了脸的模样还是很有公主威严的，只不过那几个由皇帝亲自挑选出来的嬷嬷们不买账，依旧保持着温嘟嘟的笑容，不厌其烦地说：“公主还是起来再来一遍吧” “我要嫁去的人家又不是你们说的那等世家大族，我早就查过了，宫南燕他是孤儿出，并没有父母，我嫁过去，上没有公婆，下面也没有一堆小妾通房，我只需要按照我自己想的安排他的生活就可以了，我们夫妻两人怎么过都是我的事，哪里需要学这么多规矩？我早就问过了，他以后还是要闯dàng)江湖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嫁给了他，自然是要跟着一起走的，什么公主府，大可以不必准备，我也不准备成天立规矩给人看，那些规矩，莫和我说了，只管你们自己个儿守着去吧” 昭阳高声，清脆的嗓音因为音量压人，也显得有气势了起来。 而嬷嬷们脸上的笑容连一丝纹路都未曾变，声音从容道：“还请公主慎言。” “你，你们——”霍然站起，昭阳玉指微颤，指了一圈，再坐下，气恼地把桌上的茶盏砸在了地上，一声脆响，周围的人都跪了下来，齐声道：“请公主息怒” “这回又是为了什么生气啊？”顾菲菲站在门外，嘴角微带笑意，领着她过来的宫女落后半步，半蹲行礼。 见到顾菲菲，昭阳脸上绽放出笑容，刚才的怒意顿时不见，好像原本她就是这般笑着一样，这样的变脸功夫每次见都让顾菲菲感慨一遍“喜怒无常”。 “啊，你总算来了还不是这些老虔婆，那些个什么规矩，说一遍让我听听不就行了，非要让我演练来演练去，且不说我嫁过去也没有公婆，便是有，他们又敢让我一个公主请安不成？再说那些大家族的来来往往，我多少也都知道些，边还有管事姑姑跟着，哪里用得着我亲自去学我嫁了人也还是公主，总不成我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他们还敢挑刺吧再说了，宫南燕那人无父无母，一个孤儿，又不要在朝中当官，跟世家大族打个什么交道？学了不也是白学？我说不学了，难道有错吗？” 昭阳拉着顾菲菲坐下，巧舌如簧，凤目时嗔时喜，末了红唇微噘，可怜巴巴地看着顾菲菲，就等着听一声赞同，得几句安慰。 顾菲菲不负所望地拍拍她的胳膊，安抚道：“你说得不错，不过，我总觉得这些东西学了也是好的。凡事都有个万一，如今你和宫南燕的年纪都小，少年心，想要闯dàng)江湖很是正常，但以后呢？以后你有了孩子，难道也要在江湖上风餐露宿地混一辈子吗？你们拿什么吃饭？总不成去别人家‘劫富’吧你到底还是个公主，能够那般落魄吗？万一在江湖上混不出名号，你们还不是要回来？好歹你是个公主，他作为驸马，就算是不能够帮朝廷做点儿什么事，总也是要当官的吧，那时候你若是不会跟世家大族打交道，岂不是丢了你公主的面子，也连带着影响了你儿女的前程……” 说到这里，顾菲菲见昭阳面色微红，想到一个可能，顿了一下，轻声问，“你该不会是从来没想过以后，没想过你以后的儿女吧” 昭阳拧了顾菲菲一把，羞地跺了跺脚，刮刮脸，道：“没羞没臊，还没成亲呐，哪里想到儿女去了？” 见昭阳这般小儿女态，顾菲菲恶寒，那个洒脱大方一见面就笑着说“我喜欢你，咱们一起玩儿吧”的昭阳公主，那个在演武场一见到宫南燕便心萌动立刻请旨成亲，并且当众问出“你喜欢我吗？”的昭阳公主，那个一言不合便会闹脾气摔东西的昭阳公主，竟然也会有这般扭捏的模样，她应该张嘴表示吃惊，还是干脆跌破下巴，合不拢嘴？ 其实，她就只是个早恋少女，因为邻桌男生逆光的侧影而心动，不掺杂任何利益的喜欢，不考虑长远生活的喜欢，可能肤浅，可能会随着时间的消逝而变化，但是那一刻的美丽终究是难以割舍的。 “飞儿，你喜欢怎样的男子？”过了一会儿，回过神来的昭阳略镇定了些，悄悄在顾菲菲的耳边问着，眸中暗藏着好奇和狡黠，好似要找到机会取笑回来一样。 如兰的呵气落在耳边，有些痒，顾菲菲躲开一些，“喜欢啊……”余光看到昭阳竖起了耳朵捕捉她轻声的呢喃，飘远的思绪立刻归位，体一动，搔起了昭阳的痒痒，“我最喜欢昭阳了” “哈哈，我不问了，不问了……哈哈……”昭阳笑得前仰后合，与顾菲菲扭成一团，银铃般的笑声在中回dàng)。 顾菲菲不会告诉她，她曾经喜欢过邻桌的一个阳光少年，而那个少年的名字也叫做昭阳…… 那已经是很遥远很遥远的事了，残留在记忆中的少年已成了一片朦胧的光影，那样单纯的喜欢是很美好的感觉，只可惜，她再也找不到那种感觉了，就连这个名字，曾经以为会永世不忘的名字，也是见到昭阳那明媚得似曾相识的灿烂笑容之后才隐约回想起来那一段曾经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