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静夜
静夜沉沉，些许浮光，夜风幽冷。千朵万朵的白花压枝欲低，风姿绰约的花木密集成林，白清如雪，高洁如月，天姿灵秀若身穿白衣的美貌少女，比肩而立，守住一院清冷，幽然绽放，其香清冽，不与群芳同。 若是有月光就更好了。 轻纱拂面，跳进林中的少女身着白衣，眨眼间便混入林中，犹若一体。 幸好没穿黑衣！幽鸣见此，松了一口气。 顾菲菲递了一个赞赏的眼神儿给落弦，身边难得有个聪明人，知道因地制宜，随机应变。 紧跟其后的两个少女对视一眼，真的没有勇气承认她们只是不想让圣女更丢脸——若是被发现，圣女偷盗可以解释成夜间闲逛走错了地方，所谓贼赃也可以说是随手拿着赏玩的并不是要拿走，但是，若是穿着夜行衣还被发现拿着贼赃，那可就是怎么也扭曲也无法解释的人赃并获了。 飘然若一朵随风而落的雪花，足尖轻轻点地，悠然迈步，仿佛行走在自家庭院一般的闲适，每一步迈出都留不下任何足迹，素白的绣鞋上银丝闪耀，纤尘不染。 “呜呜……” 抽噎的哭泣声传来，墙角，一个小小的黑色影子正抱着双膝哭泣。 正要转过回廊的脚步停了一下，顾菲菲轻轻一跃，坐到梁上，晃悠着双腿看那渐渐出现在视野中的一点晕黄。 “让我猜猜，是谁在这里？”一盏黄色的灯在黑暗中带给人温暖，提着灯出现的蓝衣少年相貌清秀，声音温和，缓步靠近埋头饮泣的小女孩儿，放下灯，掏出帕子来蹲下身，“擦擦眼泪，不要哭了，我真的不是故意跟你争东西的，以后你喜欢什么，只管跟我要好了，父亲他……” “那是我爹，跟你没关系，你就是个骗钱的下贱种子！你那个下贱的娘不知道跟谁生了你这么个野种，想要哄骗我爹爹的家产，不要脸！” 女孩儿尖锐的嗓音恶毒的咒骂打破了温馨的感觉，她狠狠推了那少年一把，少年被推得坐倒在地，而她则趁机起身，也许因为蹲的时间太久腿麻，身子歪了一下，少年急忙扶了一把，却被小女孩儿狠狠踢了一脚，然后飞快跑开。 呵呵，真有趣，像是农夫和蛇的感觉。顾菲菲摸出一颗蜜枣塞到口中，甜蜜蜜的感觉立刻弥漫在口腔中，让她愉悦地弯起了双眼。 少年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望向小女孩儿离开的方向，似乎有些不舍之意。 脚步声响起，身着圆领短衣的年轻小厮也来到院中。 “赵宏，你没必要这样低三下四地讨好你meimei吧！” 本以为无趣的顾菲菲在跃下时听到这一声，觉得有些熟悉，仔细回想一下，这似乎是姜检的声音。 记住那个上赶着跟楚辰晖做朋友、跟自已有一面之缘、最后被人捉走的那个小孩儿，对记忆力大好的顾菲菲来说，真的不是难事。即便院子里的光线不好，她却还是看清楚了那小少年的模样，是姜检没错。 他怎么在这里？ 站在柱子后头，顾菲菲正大光明地偷听。 “到底是我的meimei……难得有个家，我总是想要家里和睦的……”叫做“赵宏”的蓝衣少年弯腰提起灯，转过身来，眼神柔和，语气无奈，嘴角的笑容有那么几分落寞，活脱脱是个渴望亲情而不得的好哥哥模样。 姜检的小眼睛一眯，斜睨着赵宏，不屑的目光中混合着怀疑：“我还以为你在故意刺激她，顺便显摆你这个私生子得到的宠爱，挑起她更多的嫉妒，然后等待她因为不理智的情绪而出丑，给你又一个显示谦和仁厚和友爱同父异母meimei的机会。” “你怎么会这么想？”用送不出去的帕子擦了擦手，赵宏的语气似有几分诧异，却没有直接否定。 挑眉冷笑一声，身为小厮的姜检丝毫没有小厮的自觉，嘟囔一句：“随你……我管不着……”，扭头就走，赵宏摇摇头，也跟了上去。 “圣女，那两个人有什么问题吗？” 跟着看了一会儿的幽鸣看到圣女嘴角意味不明的微笑，心生忐忑。 上一次看到这样的笑容，是……红着脸不愿意想起自己是怎样把那家意图调戏圣女的青年灌了药塞到他父亲最宠爱的小妾的被窝里，幽鸣垂下眼眸，感觉脸上一阵烧热，这一回，不会是把这两个少年凑成对儿吧！ 接受耽美故事荼毒比较少的落弦还没有想到那么深远的地方去，一本正经地回报了她踩点时得来的消息：“那个叫做赵宏的少年是这家老爷的私生子，才找回来没多久，跟着他一起的是他自己选的贴身小厮姜检，两人关系很是亲密……” “亲密！”幽鸣忍不住低声惊呼，莫不是真的有……“jian情”两个字明晃晃地闪现在眼底，耳根瞬间红透。 顾菲菲点头不语，姜检活着就可以确定他是出卖了画卷秘密的，好在现在自己已经另有了容身之所，画卷认主后也不是那么容易损坏的了，不然……不过，袁正誉怎么会放他活着出来呢？ 莫非是因为他太弱小了，没有威胁性，所以发发善心网开一面？ 唇角上扬，勾勒出一抹恶意四溢的笑容，清丽脱俗的清冷立刻成了邪魅妖异，看着那抹笑容，落弦不禁轻颤，随着圣女武功的强大，她的想法也越来越让人看不透了。无论是从小接受的教育，还是从心底里升起的敬畏，都让她不敢多看，匆忙低下头去，表示恭顺。 无论圣女怎样做，她都会服从的！感受到那股强大的压力，幽鸣暗暗握拳，决定就算是一会儿要把那两个少年扒光放在一张床上，她也会坚定不移地执行。 尖厉的哨声响起的时候，顾菲菲才带着幽鸣落弦摸到了库房门口，屏息凝神的时候，那突如其来的厉响让顾菲菲差点儿岔气。 “是九华天音的紧急哨音！”落弦第一个做出了判断。 幽鸣补充道：“从咱们落脚的客栈方向传来的！” 这样也能够判断出来！ 讶异地看了幽鸣一眼，顾菲菲对此甚为惊奇，她自身的内力都是吸纳别人而来的，本就是速成，对于内力的应用并不精通，还不知道怎样遍及五感，提前体察四周。 而九华天音的看家本事便是音攻之术，对于声音，更有常人不能理解的灵敏，即便内力不足，判断的准确度也高于顾菲菲这个生手。 “客栈有变！”落弦和幽鸣同时做出了结论。 顾菲菲果断地说：“回去！” 三人轻功都不错，从城东返回客栈的距离也并不是很远，约莫半盏茶的工夫，顾菲菲就已经先一步赶到了客栈所在的那条街。 清冷的长街上一眼可见被黑衣人包围的五人，客栈不知被谁放了一把火，一半都在燃烧中，红彤彤的光芒映衬下，莺语和朱弦的衣裳似乎已经满是血色，楚辰晖被四人保护在最中间的位置，手中一柄长剑上血色淋漓。 地上倒着几具黑衣尸体，但黑衣人太多了，又结了古怪阵势，二十来个黑衣人仿佛千军万马一般，给人杀不尽的错觉。被围在中间的几人已经满脸疲惫。 “笨蛋，明明人少还来什么正面对敌啊！”顾菲菲恨声骂着，飞身而起，足下踩着黑衣人的脑袋借力，每一跃之后，便有一人倒下，竟是把内力凝聚在脚尖，一脚一个地把人踩死。 从外面冲入的她显然不会有那种无法抵抗的错觉，反倒是面对她的黑衣人个个心惊胆战，才死了五个人，其他人就开始躲避顾菲菲的落脚点，阵势不攻自破，被围的五人齐齐松了一口气。 “你来得真慢！”楚辰晖抱怨一句，抽空用长剑划伤一人。 这样的伤势并不致命，但多了也会让人失血致死，地上那几具尸体中便有一具是被这般生生磨死的。 “知道了。”顾菲菲手一张，吸过来一柄长剑，“你们都退开点儿，别碍事！” 包围圈因为顾菲菲的闯入而撕开一条口子，几人都不废话，往外面冲去。 “看我的惊天一剑！”大喝一声，顾菲菲长剑舞动，气势磅礴的内力毫无保留地喷涌而出，千万道刚劲霸道的剑气如狂风暴雨般飞卷，剑势如网，凌厉无匹。地上散落的兵器颤颤而起，漫天飞舞。 仿佛飓风一般，横扫诸天的剑气撕裂了空间，眼前所见，一片扭曲，绚烂如烟花绽放，须臾，尘埃落定，扑通扑通，一具具尸体倒地不起，更有甚者，被拦腰斩断，掉地便成了两截，血漫长街。 这是什么招数，这么厉害！ 随后赶到的幽鸣和落弦也看到了这华丽而寂灭的一幕，满目骇然。 死一般的寂静过后，一声轻叹唤醒了众人的神思。 “我原来是想用万剑归宗的，可惜那一招非要先自废武功不可，真是可惜……”手中长剑哗啦啦碎成一地银亮，顺手扔了剑柄，一脸遗憾之色。 她怎么可以这么嚣张？！楚辰晖觉得自己的眼角都开始抽了，这么厉害的一招她竟然还不满足？！ 冷风中nongnong的血腥气令人作呕，火静静地在一旁燃烧，映衬着一地的血色，醒过神来的众人一时无语，还是顾菲菲先发话：“走吧，换个地方休息，顺便让人收拾一下这里，别污染了环境……喂，你们可以救火了，再不救火，房子都要烧没了！” 一声喊完，轰地一声，客栈倾塌了一半，木柱上整齐的切痕一看便知是如何而来。早在事发便远远避开的无辜人群探头探脑地张望，迟迟不敢靠近。 “哈，这个跟我无关吧！用不用赔偿啊？”顾菲菲一脸无辜地回首。 黄生仰天长叹：“想我学剑三十年……”眸中复杂之色明灭不定，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顾菲菲，一剑之威如此，真是……各种心思，化为一叹，满目颓然。 “圣女，”任丘峰拦在顾菲菲身前，躬身行了一个大礼，目光热切而坚定地问，“那招万剑归宗，不知我可不可以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