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辰晖
外面的喧闹渐渐平息，脚步声也无，静谧的夜，沉闷的库房里，小孩儿安静地坐在家具的夹缝之中，呼吸轻缓，宛若无声。 库房里没有窗户，大门一关，里面便是一片漆黑。 打开画卷，也就是这样的黑暗之中，才发现原来画面上有一层微弱的荧光，像是白色画纸的自然反光，如同那包裹着画质边缘的绫绢一样的微芒。 顾菲菲早就等在林中，而本来应该出现在画面上的那些东西，则在“天黑”的那段时间，被她迅速地移到了竹屋里。这很简单，只要在竹篱笆的范围内召唤一下，那些东西就会自动飞过来，除了需要费心整理，根本没有搬运的苦恼。 “怎么样？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顾菲菲还没来得及细细查看小孩儿放进来的东西，又错过了刚才的动静，有些好奇。 “没事，”小孩儿抿唇，“没有被他们发现，只是，也许我们不太好出去了。” “出去？”顾菲菲表情古怪，对“我们”那个词有了一种奇妙的感受，好像此刻他们才有了些平等商谈的基础，而不用动不动就威胁利诱。 小孩儿以为她没有明白情况，解释道：“刚才那两个进来的人是禁卫军，他们把门锁上了，现在要从里面打开门锁不太可能。这间库房只有一扇大门，也没有窗子，若是想要出去，除非破坏了这扇门，不然就只能够等外面开锁了，只是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顾菲菲放下自己那点儿思绪，也在思考困局。 “不然……放火？我估计库房里应该没有斧子之类的东西吧，就算有，用那样的东西动静也未免太大了，这里离院子再远，声音也是很容易传过去的，而放火的话，仔细一点儿，说不定可以把门烧开，然后出去，啊，对了，这库房的门是木头的吧！” “我发现你很喜欢放火。”小孩儿沉思。 顾菲菲不好意思地一笑，呵呵，这不是容易吗？工具都是早都准备好的。 “也许可行。”没有打击顾菲菲的积极性，小孩儿模棱两可地说了一句，开始思考怎样出去，就算能够放火烧了大门，难道那些禁卫军都是死的吗？看到有火光也不会救？现在外面又不乱了，他们一窝蜂过来，难道自己跑得掉？库房的大门，只是困住他的第一道障碍罢了。 “现在很安静，不如你继续教我内功心法，顺便，尝试一下你能不能把画里面的东西送出来，如果可以的话，也许我就省了包袱了。”小孩儿直白地说着，完全不掩饰自己的想法。 混蛋小孩儿！什么叫做省了包袱？是把自己当做包袱，还是说把自己当做随身空间啊？ 顾菲菲的眼中又有了恼意，调节了一会儿呼吸才平静下来，忽而一笑，道：“我也想很快教给你，可，你知道会阴xue在哪里吗？你知道长强xue在哪里吗？你知道脊中、中枢、筋缩、至阳、灵台、神道、身柱、陶道……在哪里吗？凭着你自己，没有人帮助，你知道怎样打通任督二脉吗？没有人传功，没有药物辅助，你知道怎样养气吗？……这些条件都没有，就算我把武功心法告诉了你，又有什么用呢？” 小孩儿有些懵，他还不知道原来学武功并不是扎扎马步，盘腿坐坐就好的，还有这么多的说道，眉头不自觉地皱起，难道是自己误解她了，她并不是故意留后手耍小心眼儿，而是真的有无法马上教授的理由？ “不过，我也可以先把这些教给你，你先把心法背熟，也是好的。听好了啊，我只说一遍，记多少就是你自己的本事了。”顾菲菲眼珠一转，很不厚道地让这个素来不喜欢背书的小孩儿先锻炼一下速记，心里不负责地想，若是你背不下来，可就不怪我不教了。 好像印在脑中的武功心法只要想一想就会浮现在眼前，顾菲菲大段大段地念着，念完一遍，去竹屋中找了一颗夜明珠，试着往外扔了一下，画里画外那层看不见的屏障仿佛一道过滤膜，珠子穿过的时候微光闪动，然后，就见一颗变大了的夜明珠砸在了小孩儿的怀里，打断了他的记忆。 其实，夜明珠并没有变大，还是顾菲菲一个手就可以握住的程度，只是那层屏障隔开了两个不一样比例的世界，放进去的东西会依照比例自动收缩，相应的，出来的时候，也会依照比例放大。 两个空间的东西无法放到一个水平线上比较，这样看起来便成了放大缩小的变化。 随手把夜明珠放在地上，小孩儿脸上并没有惊讶的表情，在他第一次把东西放进去的时候，就想到过会不会有拿出来的时候，现在只是证实了他的猜测而已。 “早知道，应该多往里放些食物的。”摸摸肚子，小孩儿低声嘀咕，晚上他只吃了些糕点，这会儿肚子有些饿了。 顾菲菲见东西能够扔出去，心情也好了，这不就是说自己也有可能出去？又摸了摸那层看不见的阻隔，试着用力往外伸手，结果还是不行，莫非，只对外物有用？ “饿了啊？我那里还有些糕点，给你吃吧，反正我吃不吃都一样。” 顾菲菲取来了糕点盒子，直接递了出去，看到小孩儿接手之后半天不吃，想了想明白了，保证道：“放心吧，没坏！我这里具有保鲜功能，放进去什么样儿，拿出来还是什么样儿。” 当然，这是仅从样子来说的。 在最开始发现召唤而来的东西里面有吃食的时候，顾菲菲很不客气地品尝了一些，可惜后来发现是小孩儿送进来的，还不知道是哪一天送进来的，这么热的天，顾菲菲很快判定了糕点已坏，至少是不新鲜了。 反正吃不吃都不会有饥饿的感觉，她也不吝惜那些糕点，就准备扔了，于是，糕点盒子一直放在竹篱笆旁边，跟脏衣服相隔不远，那里已经被她规划为垃圾场了。 刚才想到的时候打开盒子看了一下，糕点的样子依旧精美，甚至还有香气，这样，应该是没坏吧！ 顾菲菲小坏地把东西给了小孩儿，想着，谁让他想要把我的画当做储物空间的，吃坏了东西也是活该！ 不过，看到小孩儿犹豫了一下，真的拿起来吃了，她又有些后悔，万一吃坏了他，岂不是自己的罪过？自己这样，又跟投毒害人的有什么区别？ 看到小孩儿举止从容地吃完了一块儿糕点，很想问问“吃后感”如何，却又心虚，只拿眼睛去瞅他的面色变化。 小孩儿那双漂亮的凤眼微眯，似乎是满意的样子，明明没有什么表情，却从眉梢眼角都流露出了满足的意味。 很好，没坏，果然有保鲜功能！ 顾菲菲微微一笑，立刻忘记了刚才的不镇定和撒谎的歉意。 也许，下次可以多放一些食物……呃？怎么往这个方向想了？顾菲菲再看一眼小孩儿，想，他若是多一些表情，也许会更可爱一些。 唇红齿白的小正太好端端的怎么成了面瘫？难道是家教严格？似乎也不像啊，他那个父王，自己虽然只见过一面，但怎么看也不像是严父督导的样子。也不是遗传，那个凤眼美男可比这小孩儿表情多多了，根本就不是冰山那型的啊！也不知道是谁教得小孩儿这样，移动冷气机啊！ “吃好了吗？”看到小孩儿吃了几个糕点就停了口，顾菲菲顺手递出了帕子，小孩儿理所当然地抓住一角，像扯抽纸一样把帕子扯出来擦嘴，那副冷傲的模样着实欠扁。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顾菲菲终于知道自己最讨厌这小孩儿哪里了，好容易冒出头来的女性温柔霎时不翼而飞。 小孩儿慢条斯理地擦过了嘴，说：“还是府里的东西好吃。” 府里？不管楚王行刺的真相如何，被连累的小孩儿以后都不会是小王爷了，什么府里不府里的，还不知道他以后的生活着落在哪里呐！ 七八岁的孩子，也就是小学生的年纪，处在了这样的局面当中，上下无着，怕是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吧！ 换位思考，顾菲菲柔肠牵动，同情起小孩儿的处境来，再从小孩儿的角度思量，更清楚自己任性地逼他来寻金钱是多么任性的举动，心生歉意。如果被捉，囚禁又或者杀头，总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反倒是他在外面躲着，还有那两个人帮着他，就是以后逃亡，也比没了自由或者没了生命要强。 如今侥幸困在库房之中，却不知道下面会面对什么，出不出得去，出去了又往哪里去？都是不好解决的问题。 “都认识你这么久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呐！”柔美的声音如同萦绕耳边的细语，在万籁俱寂的夜中更显轻扬婉转，多了一抹不易察觉的温柔。 小孩儿诧异，看着画中少女，夜明珠就在一旁放着，稳定而绮丽的光如同一层轻纱静静笼罩在画面上。 少女亭亭玉立，纤柔弱质似乎不堪风折，秀雅闲静仿佛尽态极妍，光晕中，看不清那眸中脉脉流转的柔波如水，只见那乌发雪肤，衣袂轻扬，似才于碧竹林中缓步行来，浮光潋滟，飘然欲仙。 “喂，你不是没有名字吧！”顾菲菲不满长时间的等待，故意问道。 果然，刚才的温柔只是错觉罢了！小孩儿收敛了眼底的失望，轻启薄唇：“楚辰晖，辰属龙，晖为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