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歇雨
池心央亭雨先止下,这天气时而明朗时而yin雨。尹文衍泽来时还是明霞灿漫,此时骤雨已歇。 一子落于棋盘正中,额眉微蹙,淡淡出了一声:“益州。” “王爷?!”其身后蓝驰恭声言禀道,“文少傅已侯在亭外。” 尹文衍泽竟似未闻,凝中棋中冷子出了神,许久之后,微以言声:“偏偏就是益州,偏偏又是西处贱民署。” 文佐尘作势迎上,蓑衣一把甩去栏椅亭阶。夺过石案前的温茶,大口灌下,连咳了几声应道:“不觉得奇怪吗?” 尹文衍泽略回了身,不忘一袖子掸乱了棋盘,声音淡下:“这世间大怪的事多了。” 文佐尘只一笑,打量了他一身常衣,亭中空置着棋盘茶盅盏杯便也再无其它,摇头笑道:“你这日子好清闲。” “可是像个怨妇?!”尹文衍泽亦随着笑起自我打趣了道,“大婚佳期即是落了个弃妇之名,这闲园子里一闷又是三日,连个带声好的人都未见到人影。我真是好不委屈。” 文佐尘哑笑连连,实觉得阴阳倒置了,不过他言是委屈,却也未看出来,觉着他只轻闲地乐哉。一指弹了袖口冷珠:“你这婚嫁还要休整到多时去?!刑部那里案旨压了不少。” “朝中倒是怎么个状况?”余光瞥到游廊处几名下人匆匆步过退撤,尹文衍泽突兀地问出声,双睫微覆,遮下一片落华。 文佐尘亦跟随压低了声音:“沿西岸阶堤坝彻毁,朝中遣派的司水员外郎已陈请上报,奏案明晰,灾况空前惨重都是因为所筑之地基不稳,堤坝石料掺以松土沙砾兑应完工所致。约摸着这一次,尽是要将屎盆子泼了延陵家。你身为‘新妇’这会儿还真是能沉下心性,跟这稳如泰山装太岁?!” “延陵沛文已逝,这屎盆子栽下来,也只延陵易一人承着吧。”尹文衍泽言中平静,全无波澜,似说起之人与自己无半分关联。 文佐尘黯了眸光,目光倒也不知切向何处,似望着远处水中静伫的易居水阁,支应了一声:“是吧。”那丫头,从来都是倒霉走背字的,他就未见过她得幸轻闲半刻。他很好奇,他日回了自己的世界,该如何书下那女子的佚事,或以只是提了笔却写不下一个字。 “西岸较之东沿历年水患更重,延陵沛文若有心扣脏贪银也该是把上等的石料省在东面,而非本就恶患连绵随时有暴堤之险的西处。”尹文衍泽手下甩了满满一盏茶,隔了太久,这茶不够热了,他便用不下。这等明显的差错,不该是延陵沛文会犯下的。更何况,那延岸不过几十里的河堤水泥尚不足多少银两,于他延陵门之富绰才是九牛一毛而已。
文佐尘隐约攥紧了拳,却不言语。自三年前出延陵府后,他便决意往后再不涉及与延陵一门有关的琐碎。他要彻底步出她的世界,便要先从冷漠学起。 尹文衍泽似想起某事,微以回眸,眉角略飞:“五年前延陵沛文治水时,文少傅还是其足下谋士。暗中私扣偷梁换柱兹等是该脱不开你眼。延陵家的清白…也只你最清楚明白罢。” “多少年的事了,我忘性大。”文佐尘忙以笑掩遮,眸中流光却是涩涩溢出,“再者,我做她授业之师多年,自也觉得是看明白了她。这世间,我佩服的人真不多,她却算得上一个。延陵易…不是这么轻易便动摇的。一旦她信了某物或者某人,任天塌地陷,都不会放弃。” 尹文衍泽抬了眸光,目色微醺,静静地沉了许久,浅勾起笑意:“还不是固执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