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四章：徘徊在黑暗中（四）
莫德愣了半响，才想起来门农是谁。他是菲尼克斯的最高行政长官，负责菲尼克斯的行政。他出身平民，性子温和。也经常推荐些平民，即使如此，贸贸然去求门农，会不会太夸张了。 “听说，水果的表姐，是门农长官家的女管家。”老汤说。 原来如此。莫德点点头，那是有机会的。 等老汤走后，莫德想，门农这个人不显山不露水的，在众多政客中，经常会忘记。但他的出身太低，莫德决定问问亚瑟斯，看他适不适合。 时近下午，太阳最炎热之时。亚瑟斯还没来，莫德趴在桌子上小憩，实在困得不行。朦朦胧胧之际，被一阵叫嚷声吵醒。莫德揉揉眼睛，看墙上的钟，她睡了一个小时。该死的亚瑟斯，怎么还没来。她嘟囔，外面的吵架声越来越大。莫德好奇，出去看看。发现街上围了很多人，莫德跑到老汤那里，问情况。 “哦，水果家里，楼上女的和她丈夫吵个不停，水果上去劝导，结果那女的将火儿全泄到水果身上了。两人就吵起来了，好像后来那女的还把水果家里的一颗小树苗踩死了。”老汤一边抹桌子，一边道。 “然后呢？”莫德看外面的情况，好像事情没这么简单。 “然后？”老汤一笑，“奥库那乖乖儿子回来了呗，好像还带了个朋友。为了老妈，儿子自然当仁不让，毕竟还年轻，这种事情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哪能闹大了啊？”老汤摇头。 莫德点头。的确，让一大群人围观，只能是看笑话。她抱胸远观，并不做评论。 老汤觉得有趣，“嘿，小娃娃，这幅人情不该是你这个年纪的吧。” 莫德笑道，“阿叔觉得我不该有吗？” 老汤大笑起来，“该有，该有。”否则她也不能独撑一个店面了。“娃娃，我劝你一句，奥库那家伙不是善类，但如果给他机会，未必不会上青天。” 莫德明白，“阿叔放心，我看得清。” 老汤指着那群人，“奥库那孩子这几天带了许多小伙伴来，我看了看，非富即贵。嘿，这可危险了。”老汤哼着曲儿，迎着客人道，“包您好吃。” 莫德低笑。包您好吃，这个老汤将他的熟食全都包掉了。她回到店里时，围着的人都散了，莫德只看到两个年轻人围着水果阿姨，一位是奥库，还有一位……莫德皱眉，她好像有点印象。 “买木偶了。” “哦，来了。”莫德跑回店里。两个戴帽子的男人站着，身材高大。 一进屋里，两人下跪，“殿下。” “小声点。”莫德道。她让扎维克和亚瑟斯坐下。“扎维克你怎么来了。” 扎维克摘下帽子，笑道，“半路上遇到亚瑟斯，他非要拖我过来的。” 亚瑟斯倒了点水，关于扎维克他什么都不说，“殿下，卡莎太狡猾，我差点上了当……” “什么当？” 扎维克哈哈一笑，“当然是美女了。”他笑得前仰后合，憋得挺久。 亚瑟斯铁青着张脸，“咳，卡莎能力很强，绕圈子的能力也强。不过从他的话里，我听出来，他只会中立，但他却给我一个消息：拉伊。” “拉伊？”莫德沉思。“我有数了。还有呢。” “就是亚塔兰塔，根据费莉西蒂的消息，我们对他分析过：虽然是托尼推荐的，但亚塔兰塔出身不高，根本够不到托尼亲王，我们查了点资料，在托尼推荐亚塔兰塔之前，见过尤金，且尤金与亚塔兰塔是曾经的同学，关系很好。我们有理由相信，亚塔兰塔是尤金推荐的。尤金在那时身处舆论中心，所以动用了托尼的关系。当然还有一层：亚塔兰塔娶了尤金的表妹，这位表妹曾经资助过尤金上学，所以我们查到，亚塔兰塔与尤金的关系非常好。”亚瑟斯将资料一一给莫德看。 “你们这次花了不少心思。”亚瑟斯说得比较简明，真正的调查多得多得多。莫德看到，自尤金死后，亚塔兰塔不吃荤食。还寄给他家里一大笔钱。事后写过十几封信，全是安慰。估计也有克里斯托弗的意思。 “嗯，卡莎和亚塔兰塔关系也很好。卡莎出身大族，他们也是好友兼同学。也许这中间少不了卡莎的帮忙。”亚瑟斯道。 莫德道，“卡莎负责锡丘兹坦帕内部，亚塔兰塔负责菲尼克斯的军事。两人合作，简直是天作之合。而当初的亚塔兰塔只担任一个书记官，要不是他的能力，也不能担任指挥长了。” 亚瑟斯点头。“中央军事指挥长，这个职务历代由低级贵族，或者是平民来担任。尤金是这百年来，军事能力最高的一位。尤金已死，我们可以选择从他身上榨出点汁水来。” 莫德默然。 “殿下，我知道你想尊重元帅，但我们还活着。”亚瑟斯徐徐道。 “你说。” “联姻。”亚瑟斯道，“卡莎与亚塔兰塔，不管是明里还是暗里，都已联结，所以这两人才有保持中立的能力。而我们要获取，只能联姻，这对未来也是有好处的。据我所知，尤金的一妹嫁给卡莎的胞弟，是亚塔兰塔促成的。他们有一子一女，儿子十七岁，女儿二十一岁。”亚瑟斯瞅瞅莫德，接着道，“卡莎的胞弟——希克塔昂，正在财务总院熬资历。曾经负责担任过边防洛马菲林的财政，最高行政副首。这点，扎维克清楚吧。” 沉默的扎维克，笑道，“的确，他和塞蒙有过交情。我曾经在洛马菲林做过生意。和他打过交道，是个人物。” 亚瑟斯冷哼，“不止做过生意吧。” “别挖旧事了。说重点。”莫德蹙眉，“既然是联姻，和谁？难道是你？” 亚瑟斯连忙拒绝，“当然不是我。是查尔斯，和希克塔昂的女儿。他虽然私生子不断，但重要的是，他没有婚约。当然是最好的人选。” 莫德敲了敲桌子，“等等，查尔斯是我的心腹，让他去联姻？为什么不让达雷尔去？” “正应为是心腹，才该是他。如果换做他人，殿下放心？达雷尔虽然也没结婚，但不如查尔斯的忠心，我们和卡莎家族，亚塔兰塔联姻，要考虑到许多方面。首先一点，是真雅人，其次，希克塔昂身处财政总院，和查尔斯联姻，对他的未来有好处。这才是重点。”亚瑟斯道，“真雅人也想和他们联姻，曾经送过许多女孩子，给希克塔昂的儿子。但都没成功。殿下知道为什么吗？” “不知道。” “因为对于政客来说，美女真的不重要。送给政客美女，等于送给盲子。美貌会凋谢，而利益不会。联得就是利益，莱利基兰这一点不如梅德奇家族。” 莫德对这个不太明白，“那查尔斯愿意吗？他不是喜欢美女的吗。” 亚瑟斯挥挥手，“只要我们能够拉拢卡莎和亚塔兰塔，查尔斯会同意的。” “那好，让查尔斯快点。”莫德道，“亚瑟斯，对菲尼克斯，我还有一个人选，你看，门农合适吗？” “门农？” 亚瑟斯愣了下，到底是政客。一下就反应过来，“殿下怎么会想到他？ “那我该想到谁？”莫德疑惑。 “曼图亚·杜·布舍——他是外交总大臣，这次去朴提亚和几亚外交，听说他又狠狠宰了几亚一顿，几年来，他虽然隐居幕后，但早年的影响力还是很巨大的。杜·布舍家族也是几百年的政客家族。要不然就是莱昂内尔·西里安，西里安这个姓氏，算得上菲尼克斯二十四姓氏之一了，如果不是这个姓氏，他能做上议院的执旗手吗？”亚瑟斯数着数，说得极快，“再不然，就是总司法大人——茨格翁加·雷蒂，雷蒂这个氏族比西里安还要尊贵，古老。一门出了四位公爵，七位侯爵，十三位子爵，都是更随科斯尔腾大帝的大人物，虽然现在有点没落，但在三四百年前，这个氏族可在兰开斯特之下啊。这怎么都比门农好啊。” 莫德默默听着。她知道，这番话有震慑扎维克之意，也有警告自己的意思。“你就说，门农有没有价值。” 亚瑟斯不出声了，沉默会儿，他道，“有，他曾经的履历，让我记忆深刻。那是陛下平定南方荒蛮之地的时候，那里的人不服管教，初初平定时，守军长是一位没落贵族，仗着陛下的宠幸，当然他的能力也是不俗，只不过太骄傲了，纵容军士在南方抢掠，还在叛军建造的宫殿里，大肆欢庆。平民本就恶劣，被这位贵族一搞，又有起势的意思。陛下当时忙着和北方沿海的王国周旋，他调了几位温和的政客，作为南方的最高行政长官，安抚平民。但都被那位贵族恐吓住了，被他的下马威喝住了，也是被军队牵制住了。我记得，其他不乏有能力之人，直到门农的出现，他那时被菲尼克斯的贵族排斥，所以被遣到那边去。” “他成功了？” “额，可以这么说。”亚瑟斯道，“如果我没记错，他做了三件事，反而吓住了那位没落贵族。一件是“以米换盐”，解决士兵的温饱，得到军队的认同，以及当地平民的认同。第二件是摆住了贵族的下马威，具体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陛下称赞过他。第三件是和贵族和平共处，不让陛下为难，直至陛下处置那位贵族。门农一直是处变不惊，能力以温和著称，但不乏凌厉，果敢。” “但为什么，他现在还是菲尼克斯的行政长官。而不是议员呢？按照他的能力，即使议员不够，复员够了吧。” 亚瑟斯失笑，“殿下想得太简单了，门农虽有能力，但无基础，更无帮助之人。他的眼前就是一团黑，没人引导，就是再有才，也无法踏进那个地方。” “就是没有背景了？”莫德不太懂，“为什么？他如果有能力，克里斯托弗为什么不帮一把？” 亚瑟斯摇头，“陛下的想法，我怎么猜得到。殿下，政治残狠毒辣，如果没有人在背后辅助，没有背景贯通，没有基础知识。贸贸然踏进去，只能被吞得连骨头都没有。门农已经不错了，但他不适合。” “我只是觉得不公平。格拉夫已经具备了政治条件，他有资格和上议院谈条件，他只是一个奴隶。而门农却没有筹码。” “殿下，格拉夫是从万千人杀出来的，他的资格是由血铸造的，他的政治知识是他实践来的，没人给他一点点基础，完全是他自己拼出来的。但殿下，如果他踏错一步，就是连骨灰都不剩了，不光他，他的家人也会，比如葆拉。至少门农能够安稳地活着，活在科斯尔腾的庇护下。这种生活不是很好吗？为什么要涉险呢？我猜，门农也是这个意思。”亚瑟斯笑道。 莫德沉默，她道，“如果是我。我会选择涉险，至少，我不想安稳地死在床上，死在富贵里。” 亚瑟斯也沉默了。 她表面上是政客，但骨子里是军人。政客里的军人。 “人这一生，机遇，诱惑，险境并存。”莫德慢慢道，“你说呢，扎维克？” 扎维克笑眯眯道，“当然了，殿下。机会吗，只要一直等待，有耐心地等待，始终都会得到。关键是，背后的险境。” 亚瑟斯沉思了下，“殿下，准备给门农一个机会？” “我们在等待机会的同时，也在泼洒机会。”莫德道。她看了扎维克一眼。 亚瑟斯考虑一会儿，站起鞠躬，“我先退下了。”他戴上帽子转身出去，背后只听到一句“殿下准备好了？”，这是扎维克的声音。莫德明显不想他听见。正好，他也有事情忙。如果要给门农一个机会，那么其他方面就得筹划了。至少让其他人面子上过得去，也要找个好点的理由。 但亚瑟斯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门农会拒绝，毫不犹豫地拒绝。一点面子也没给他留。亚瑟斯是下午去门农的家里的。时近旁晚，他刚刚劝好查尔斯，去希克塔昂家求婚。接近门农家里时，漫天的红霞，映衬着门农乡村农园的家，有种返璞归真的感觉。他家的房子不大，花苑很清爽，都是些不知名的小花。按照亚瑟斯下任长老院执院的身份，颇有些看不起这所园子。他在莫德面前是谦卑，但毕竟那是****，如果是旁人，他也有氏族子弟的冷傲。当女管家开门欢迎时，他是不满的。但考虑到目的，这点不满压下。随着管家去见主人。 门农正在饮茶。亚瑟斯也不绕弯，直接开门见山，说明来意。但门农坚决拒绝的态度，让亚瑟斯气撑，他想不出有什么理由拒绝。一开始还以为门农是讨价还价，但后来门农都要把他扫地出门了。亚瑟斯一下怒了。 “门农，殿下何等身份，你敢拒绝？”亚瑟斯怒喝。 门农云淡风轻，“大人，殿下高居云上，你也敢替代？” 亚瑟斯一噎。莫德是莫德，他是他，他不能，也不敢代表莫德的意思。所以门农拒绝的是他，不是莫德，除非是她亲自来。看来，这个门农有两把刷子，亚瑟斯压下怒气，和门农开始讨价还价，和他诉说种种影响，隐晦地提起，这也是殿下的意思。但门农死活不松口，犀利说：如果是殿下的意思，请殿下亲自来。 亚瑟斯彻底火了，“放肆，你敢让殿下下居？” “副执院大人，这是您的意思，是您让殿下牺牲身份，下居的。”门农道。 亚瑟斯再次泄气。该死的！两次跳进陷阱，都是轻视所致，如果讲给莫德听了，她第一个怀疑的是亚瑟斯有无能力。“门农，这次机会抓不住，你这一生都不会有了。”这算是断了门农的道路。 但门农还是清谈，“机会是自己的，能力要有，审时度势也要有。” 这句话令亚瑟斯愣了下，什么意思？但他没机会细究了，他的心腹匆匆进来，耳语一番，亚瑟斯脸色一变，招呼都没打就走了。 “打扫一下。”门农放下杯子。 “大人，这是个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抓住？”女管家站在一旁，不解道。 门农露出笑容，“这算是机会吗？这是那位给我的陷阱，放心吧，真正的机会在后面。”至少我已经进入她的眼中，这才是机会。门农还是淡淡的。 …… 亚瑟斯匆匆赶回扑衡纳克，这处庄园很大，前前后后的仆人也有很多。陛下当时赐得时候，已经帮莫德都安排好了。厨子是亲自挑选的，门管也是从宫殿中选出来的。都是稳重之人。只为确保莫德的安全。琼负责全部的事务。 那时已经晚上了。 亚瑟斯没进入大厅时，就看见莫德坐在大殿门口，横刀端坐。冷眼盯着那些出出进进的仆人，幸好他们都有些经验，否则腿早就软了。亚瑟斯自问，在莫德看死人的眼神下，也要腿软。特伦斯和他的王妃特尔玛，站在一旁，似乎是刚刚赶来。他俩看见亚瑟斯，打了声招呼，然后指指莫德，摇摇头。 亚瑟斯低腰，“殿下，发生什么事了？”他只接到，****在扑衡纳克被琼逮了个正着，然后就是杰妮芙夫人吓得生产，殿下气得杀了几个侍卫的消息。 莫德冷哼，没回答。 亚瑟斯看向特伦斯。他也摇头。最后是慢悠悠来的查尔斯告诉的。 “殿下不想引起陛下的怀疑，回一趟扑衡纳克，找拉伊了解点事情，结果被琼发现，当做贼打了一顿，惊吓到了杰妮芙，就直接早产了。”查尔斯摇头走来，颇有些幸灾乐祸。他对莫德道，“殿下，您回一趟自己家，也要做贼啊？我刚去见了陛下，他说这本就是你的家。” 莫德盯上查尔斯，阴测测道，“你找死。” “查尔斯又没说错。”特伦斯好笑。 莫德冷哼。 “那琼呢？”亚瑟斯道。 “觉得尴尬，给杰妮芙jiejie生产了。”特尔玛道。 “好了，都不要说了！”莫德沉声，“特尔玛，你闲着没事，也去给杰妮芙接生。” “哦。”特尔玛吐吐舌，进去了。 特伦斯扶额，“王姐，你就是因为这个才叫我们来的？” “废话。” 特伦斯吐血。那也不用叫他啊。 莫德没看他，“克洛维公爵，你有没有见到？”这位公爵是马德里塔的决策人，最高权力掌控者。也是这个家族的中心。特尔玛是他的孙女。 特伦斯严肃道，“见到了。” “这几天我没时间问你，也担心他会防备你。”莫德道，“借助特尔玛，夺取马德里塔的权利，是我早就准备好的。你可别搞砸了。” “当然不会。”特伦斯笑道，“怎么说我也是他的外孙，至少他对我的接受度比较高。” “什么时候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