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 绿帽傻王（下）

    夕夕环视周围漠视的人群，愤然道，“一个是当朝公主，两个是御封亲王，竟都不知道一个‘耻’字何解？以众欺寡，以强凌弱，以大欺小，这究竟算什么本事？！”

    头一次被个小太监大声数落一通，公主的脸上挂不住，红着脸喝道，“大胆奴才，主子们说话，几时轮到你插嘴？！来人，替我掌嘴！”

    得了命令，早有等得不耐烦的年长女官走过来，抬手便是一巴掌打在夕夕的脸上。

    夕夕虽借势减了她掌中的力道，但一时脸上还是火辣辣地疼，她抚着自己火烧般的脸，盯着公主冷笑，“打人！你除了这些手段之外，你还会做什么？对了，即使是这一巴掌，你自己也不曾真的用过一分力气，而你唯一会做的，不过是对你身边的人不停地发出最简单的指令而已！我……实在可怜你！以你的所作所为，根本不配做这一宫之主。”

    公主气得发抖，说不出一句话。

    汝王见势，道，“你一个小太监，年纪小小便目无尊卑，口出狂言！原本瞧你生活凄苦，要抬举你，只是看你的脾性，怕也是个惹是生非的主儿，那件事便当我没有提过。请皇妹随便发落就好。”

    得了兄长的支持，公主也平静下来，面如寒霜道，“本公主生来便是天潢贵胄，配与不配哪里轮到你多嘴？今日便是取了你的小命，也不会有人替你求饶半句！来人！杖责一百！”

    “等等！我有一样东西要给你们看！”夕夕冷笑，在袖口里探了探，忽而一僵，又扯着袖子仔细寻了寻。原本以防万一取了皇后印玺放在身边权当信物，不知什么时候它却失落了。

    怎么办？空口无凭，若是此时说出自己的身份，又如何能让他们相信呢？不管了！反正自己说出来了，他们若是不信，便说到让他们相信，就算再丢人自己也认了。总不能不管不顾晋王，让他在这个地方继续受辱！

    她深吸一口气，“我是……”

    正说着，司礼监提督崔公公佝偻着身子进得月亮门儿，站定，打个千，“老奴崔白杨，见过汝王殿下、光王殿下、品玉公主，呃……还有晋王殿下，陛下听说几位兄长进宫，请诸位即刻前往霁影轩小聚，一起瞧瞧明日庆典的细节。”他低垂着脑袋，嘴角却极有精神地向上翘着。

    “谢公公相告，我们进宫也是为了此事。”汝王最年长，说话的语气便显得稳重些。

    光王冲他笑笑，“其实，这种事陛下决定就好，我们一切照做便是了，省得麻烦。”

    夕夕暗叹，这几人变得还真快，和他方才嘲笑、欺负老十一的语气已是截然不同，看来真是做熟了的。公主一摆手，示意将挣扎的夕夕押下去。

    崔公公不禁多看了她几眼。

    公主面色稍有些不自然，笑道，“一个不懂规矩的人，本公主想好好教训一下，公公不会有什么意见吧？”

    “岂敢。只是不知道这不知死活的东西，如何得罪了公主竟要杖笞一百？老奴也好教育其他的宫人引以为鉴。”崔公公自是不喜。管理宦官是司礼监的职责，公主便是再尊贵，却也不应当着自己的面随意处置一个小太监，没见到也就罢了，见到了她却不将人转给他，这让他这个宦官最大总管的颜面何存？

    “他偷了本宫的东西，捉住后，不但不认错，还出言不逊，着实可恶之极……”公主随口瞎编道。

    夕夕心中不快，挣扎着喊道，“身为公主，便能胡乱陷害他人了么？崔公公，你别听她的，根本没有这回事！”

    崔公公闻声一震，待看清她的脸更是惊讶得差点喊出来，他略一沉吟，点头道，“原来如此。此人果然胆大包天，小小送膳太监竟敢偷公主的东西，委实可恶，公主理应惩戒。……但，老奴想起一事，近几日其他几个宫也发生了盗窃之事，一直查而未果，或许也是他所为。公主不如将他交给老奴严查一番，也好给另外几个宫的苦主一个交代，自然也会给公主一个满意的结果。”

    “那便劳烦公公了。”品玉公主难得客气一回，“听说，这次献俘不同以往，二哥果然厉害。其中一个还是飘渺国的什么王呢。”瞬间公主已将方才的不愉快都抛到一旁，欢快地说道。十五六岁的女孩子正是天真烂漫的时候，说话的声音更甜软如蜜。她似乎也忘记了夕夕的事，一摆手，那几个小太监自是松了夕夕的胳膊，跟在她身后远去了。

    “是飘渺国的西昌王。”汝王的声音已在那道月儿门外。

    光王追过去，“瞧这名字，如今飘渺国已经四分五裂，他怎还敢称一个‘昌’字？”

    “切！蛮夷之国懂得什么是‘昌’，不过念来好听而已！”品玉公主也追上二人，不甘示弱地发表自己的见解。

    “还是九妹说得有理。”

    “三哥过奖了。”

    “不过今日好像没有见到二哥吧？”

    “他？他若来了才奇怪吧？”

    “明日不知他会不会来……”

    那几队侍奉的宫女、太监也紧紧跟在他们身后，远看，就像拖了几条长长的尾巴。

    空气中洒落一片银铃般的笑声，只是越飘越远，渐渐听得不那么真切了……

    夕夕舒口气，从地上捡起帽子和簪子，想将头发绾起来。

    晋王已站起来，他绕着夕夕慢慢转了一圈，竟忽而露出个笑容，然后指指他自己的耳垂，顺手拽走了她手中的乌木簪子，往自己脑袋上比了比，乐呵呵地跑了。

    夕夕刚想喊住他，崔公公叹口气，一扫拂尘，道，“一柄簪子，晋王既然喜欢就随他吧。不必追了。”

    其实夕夕担心的并不是这个，但听崔公公那样说，却也不敢十分造次，只专心想怎么跟崔公公说明眼下的情况，摘掉小偷的帽子。

    崔公公却像是看穿了她的小心思，领着她紧走几步，离那些宫人远了些，才趋前小声道，“皇后娘娘，您怎么扮成这副模样？”

    夕夕愣了愣，小心问道，“你怎么知道……”

    崔公公脸上的褶子深了些，“娘娘，快跟着老奴一同回宫吧。”

    夕夕知道此处多说无益，只顺从地跟在他身后，到踏出映月宫大门，她终于忍不住说出自己心头的疑问，“崔公公，既然你一早便认出我，为何还要编什么偷盗的故事？害得我差点被你吓倒。”

    崔公公笑笑，垂首道，“娘娘明鉴，老奴没有编故事，不过合理运用罢了。您不说自己的身份，老奴哪敢戳穿您呢？还有，娘娘，这个东西还望您小心收好了，下次若是再丢了，恐怕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说着，他将个用黄色锦缎包裹的塞到夕夕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