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红衣恶魔的愤怒
“维兰.卡斯诺尔，你说过，如果我解开封印，你就杀了我。现在，你知道了，恶魔的力量一直存在于我体内，所以，请不要犹豫。”缇雅虚弱地靠在冰冷的水晶柱上，将手抬到暗夜精灵面前，舒展掌心。 “怀着这样的痛苦死去，甘心吗？”他拿起她手中的冰刃，嘴唇轻动，它遂化为朦胧烟尘，悄然消散。 “或许不久之后，我将渴望吸食人类的血液与灵魂，变得贪婪堕落，邪恶凶残，那时，才是痛苦的开始。” “丧失灵魂的人永远不会感到痛苦与悲伤。我会杀了你，但要等到你抛弃灵魂的那一刻。” 维兰缓步靠近，柔静的双眸映着她玲珑剔透的泪珠。 缇雅停在半空的冰凉指尖，不经意触到他温热的衣领和披在肩上的银色发丝，遂像是受了惊吓，迅速缩回身前。 她犹豫地抬起眼帘，凝望他俊美的容颜，渐渐地，露出温暖的笑容。而她忧伤的目光中也闪耀着另一个，温暖的笑容。 “我相信你，缇雅。” ————————————————————————— 没有人知道暗夜王子突然被召往契约之殿的原因，除了对缇雅成功使用鬼魅眼的琉卡。 琉卡悄然离开队伍，来到艾茵莫卡悬山，为下一步行动做好准备。 如果计划顺利，维兰应是与元素精灵王达成一致，将意欲毁掉天使双翼的恶魔公主关入牢固封闭的地牢，那里阴冷潮湿，要想逃脱，只能解开封印，利用更强大的力量。反正，她已失去维兰的信任，恶魔也好，人类也罢，再无区别。 然而，当两个淡金、银白的光点从幽黑山路轻巧飘落时，琉卡因即将到来的胜利喜悦而浮起的心，又沉沉地跌落。 他暗自嘲笑彼列的愚蠢计划，摇头叹息。但是，作为宏伟任务中的一颗“棋子”，琉卡并不十分了解缇雅的真实情况，对于彼列的计划，想当然地进行了错误的分析。 早在公主被阿兹勒抓走那晚，红衣彼列已深入探究过她的血液及封印。琉卡用鬼魅眼控制她的意识之后，一切都按照彼列的设想顺利进行，精灵王困住她，发现她的秘密，维兰得知真相，决定杀了她，除掉后患。只要冰刃刺穿她的心脏，剧痛即会导致她身体发出死亡的警示讯号，她将下意识地利用更强大的力量进行自我保护。 “生命攸关的时刻，它可以代替我保护你。” 彼列探索得知，缇雅的母亲曾将这个意识注入她的灵魂。他几乎百分之百确信，求生的本能会牵引她解开封印。 可惜，完美的计划功亏一篑，冷漠的暗夜精灵竟然决定将恶魔公主留在身边！ 彼列大失所望，仅剩的耐心吱嘎吱嘎地破碎。缇雅的悲伤唤起维兰的怜悯，却激起他的愤怒。 “游戏时间，结束了。”红衣恶魔注目远眺，面色阴冷地消隐于深沉夜色。 维兰承诺替公主保守秘密，以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搪塞了故作疑惑的琉卡。 维兰本打算让她留在第二组，但缇雅担心靠的太近反倒更让人生疑，于是告别暗夜王子，和琉卡一起，沿荒原边界继续前行。 “缇雅，你究竟……”琉卡欲言又止，停在她身前。 “元素精灵王想送我离开卡斯诺尔大陆，维兰请求让我留下来，仅此而已。”她迅速重复了一遍维兰编造的托辞，竭力掩饰慌张的神情。 “你告诉他了么？梵卓的秘密？”在如此状况下，维兰依然选择相信缇雅，琉卡猜测，她应该也会敞开心扉。 “嗯。即使我不说，你也打算告诉他吧？”她抬起睫毛，半开玩笑地眨了眨眼。 “才不会。”琉卡转身继续前行，边走边悠闲地问：“他怎么想？” “没有反对。”她温柔笑语。 “什么？他允许那只天使把你吸干？哦，真是狠心，不可理喻！”琉卡放慢脚步，退到公主身边。 缇雅笑而不语，想起自己在契约之山回答维兰的疑惑，讲述她和梵卓“亲吻”的真相时，他眼眸中掠过的耀眼光芒，仿佛得知风浪已平，危机解除，从紧张担忧变为轻松释然——那是由一颗平静欢快的心升发出的愉悦光芒。 “琉卡，我只是一个渴望获得净化的……恶魔。”她轻声说，想以唇边的微笑遮掩眼中的忧郁，但他深邃的瞳仁里却倒映出她悲伤的容颜。 原来，隐藏的悲伤一旦显露，再多的怜悯与信任都无法将其化解，如今，她怀着渺茫的希望胆战心惊地活下去，仅仅是为了源自维兰的宝贵的信任。 她要时刻触摸自己正义的灵魂，时刻驱散对未来的恐惧。与精灵并肩战斗需要更强的力量，而它必须以逐步开发黑暗能量为代价。 “缇雅？”琉卡细长的手指在她直勾勾的目光前晃动，她回过神儿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两人继续前行，临近第三组的守护区域时，天已蒙蒙发亮。 缇雅正打算告别琉卡，雪莉娜突然从边境飞奔至他们身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琉卡……路利欧特悬山……出事了！” 被精灵们称为“誓言之山”的路利欧特悬山拥有卡斯诺尔大陆最美的景致。传说它接受了爱神的祝福，是恋人们祈祷并向彼此立下誓言的梦幻仙境。 卡斯诺尔大陆的九座悬山分布在北、西、南三个方向，像是契约之山、恩典之山、暗夜精灵的驻地卡斯诺尔悬山，这些和战斗、力量等词汇相关的悬山，相互毗邻，分布在北方，除此以外，其他悬山分别浮在靠向西面和南面的大地之上。 公主跟随着琉卡和雪莉娜，穿越晨曦的雾气，驭灵兽飞往位于南方的路利欧特悬山。 他们降落在山顶的许愿池旁，雪莉娜还没从独角兽背上跳下来，就发出惊恐凄厉的叫喊。 提前到达的嘉蒂丝趴在维兰怀里，低声抽泣；梵卓、菲希尔和修安神色凝重地站在一旁，沉默无语。 缇雅看着地上支离破碎的尸体，头晕目眩。她数不清，这些堆积成山血腥肢体可以组成多少个完整的精灵，他们都是缺乏战斗力的普通居民，竟然遭此毒害…… 她按着起伏的胸口，踏着鲜红的痕迹，踉跄地靠近恶魔残忍的“作品”。 腥甜的气息冲击着她的神经，她悲伤愤怒，却不想捂住口鼻隔绝血液腥甜的味道。她俯身，指尖勾住尸堆中一条血迹斑斑的链子，缓慢又艰难地将它拽出。 “是他。”缇雅的手垂到身侧，被鲜血浸染的十字项链在她黑色的裙摆上跳荡。这就是红衣恶魔物归原主的方式吗？果然，说谎是恶魔的本性，什么“旁观者”、“对精灵没有兴趣”，都是他卑劣的玩笑！ “谁，是谁？！”嘉蒂丝抬起头，严肃地盯着缇雅，厉声问道。 “那天，在丛林里，‘贝图斯’袭击了夏依，她离开后，他突然出现，夺走梵卓送给我的十字架，他说会以另一种方式还给我——” “什么？除了贝图斯，还有其他恶魔进入大陆？他是谁？”维兰急切地打断她，接二连三的问题从薄唇里蹦出。 “他的名字是，彼列。我从未听说——” “哦，上帝，你为什么不早说！”嘉蒂丝疾步冲到缇雅面前，狠狠地甩了她一巴掌，声音清脆又响亮。 但紧接着，绿精灵发出了更加嘹亮的尖叫，伴随着骨头碎裂的声响，她停留在缇雅身侧的手腕被虚无的空气折断——当然，从无形至有形，只需花费红衣恶魔不到一秒钟的时间。 冰凉的雨滴落在缇雅俏丽的鼻尖上，或许是离天空更加接近的缘故，她竟感觉到轻微的刺痛。 同样，唤醒风末对她而言，一秒足以。缇雅持剑，转身砍向彼列，他如幻影，迅速消失，又如幽灵，飘忽地立于许愿池中央的石雕顶端。 “公主殿下，别来无恙。” 彼列目光凛冽，笑容里尽是寒气袭人的冷漠。缇雅紧握剑柄，乘风而上，却被他掀起的另一阵巨大的气浪冲回地面。 “太弱了！”彼列张开双臂，自他鲜艳的长袍内侧释放出浓烈厚重的黑色烟雾，它们停在半空，很快显露出具体形态。 “朋友们，演出开始。” ———————————————————————— 本章小注解： 路利欧特悬山————位于大陆南部上空。精灵语“路利欧特”意为“誓言”。悬山四季常青，风景秀美，中央有许愿池。是恋人们约会，互诉衷肠，立下爱情承诺的誓言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