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关节(二更)
握着一百两的银票,吴氏心里欢喜自不必说,不过当着旁人的面,她依旧摆出一副官家太太气派,不紧不慢道:“这是找哪儿来的银票?” “回夫人,今儿个驿馆里来了位从京城来的贵公子,说是路过来探旧友,这银票就是那公子……”钱婆态度谦卑,半点儿不见方才在陈家树跟前的谄媚。 “京城?”吴氏一顿,感觉手上的银票有些烫手。“是要见何人?” “说是要见李氏的痴傻丫头!”钱婆子将李氏已见过的事儿巧妙地瞒了下来,“看着从前在京城里,两人相识,或许是青梅竹马的情分。” “青梅竹马?”吴氏不屑地轻哼,“就是有钱没事烧得!从京城千里迢迢地来海城续什么情分?”话到此,吴氏不禁心生疑窦。“不会是异国的探子吧?” “听着口音确是京城人,再则若是探子应该见李氏,为何偏偏要见她痴傻的女儿?”钱婆子心头一紧,暗自庆幸没有私下里安排他们相见。 吴氏轻轻地点了点头,又看了眼手上的银票。“那就让他们见上一面,只不过……也要尽量来人的底细查清。” 钱婆子退出吴氏的屋子,才算松了口气。虽说没能独吞一百两银子有些可惜,可在这紧要的当口,小心为上!想来事成之后,公子的赏银应该不会少! 想到白花花的银子,钱婆子精神气十足地奔了后角院,来到院门口,还未踏进院子便满面春风地道贺:“大妹子恭喜!苦熬了这些日子,总算是有盼头了。方才那位陈公子还念着从前的旧情,听说清儿病了,急得跟什么似的。非要同清儿见一面,没准他还领着清去瞧病!你们娘俩今儿个是双喜临门……” 钱婆子讲了半天的独角戏,李氏连头都抬一下,仿佛她在讲旁人的事情。弄了个没趣,钱婆子脸上的笑容也冷了下来,重重地哼了一声。“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这可是海城,不是京城!摆将军夫人的派头,没人看!再则夫人念陈公子不易,不远千里来看清儿,也是个重情重义的男人,特地准许明儿个他可以同清儿见面,至于你……还是照旧做你的活!千万别违逆了夫人的好意,不然你们俩母女的好日子怕是到头了!”警告完李氏,钱婆子一步三晃地回房休息, 李氏怔忡半晌,清儿见她面色有异,挨过来搂住她,小心地问道:“娘……那个什么贵公子是怎么一回事?” 李氏红着眼圈,神情愤然地回神,紧紧将清儿抱在怀里,许久才哑着嗓子道:“来人是京城世家陈府的嫡子嫡孙陈家树。从前……陈家同咱们李家是儿女亲家……那陈家树是同清儿定过亲的未婚夫婿……” 未婚夫婿?!她还多大?还不到十五岁,加胸前的凸起刚刚比小笼包大那么一咪咪,竟然早就是别人盘里的菜了!她不由暗自感叹古人的早婚,“指腹为婚?” 李氏摇了摇头,“想当初你爹刚刚被封镇北将军,他陈家急急地上门求亲,见陈家树是个有出息的男儿,两家这才三媒六聘定了儿女亲家。你爹更是将陈家树待若亲儿,平日闲暇时亲自传授他拳脚……不想……”她哽咽着讲不下去。 “墙倒众人推!”她无奈地长叹,苦笑一声。“陈家不念一点往日情分!当初你爹听闻些许风声,想让陈家早日娶你进门。就是怕真惹个万一,也免得清儿受连累,保她……保你一生平安。不想陈家先是以陈家树出门游历不在家中,拖延婚事。最后竟……”想到曾经受得屈辱,李氏低头抹了把眼角。“竟派了媒婆和一个婆子来李家退亲,声言要取回两家的定亲信物。你爹气陈家言而无信,让陈家老爷亲来给个交待。谁曾想,那两个婆子竟大胆地在厅上撒泼,辱骂李家上下和清儿……气得你爹当场退亲还了信物,不过那陈家也没得使宜。你爹命人把两个婆子各打了二十棍,将人扔到陈家大门口,把陈家无情无义之名做实!从前两家算是结了怨!” 还有如此八卦的过往?清儿听得津津有味,小心地藏起她的好奇,毕竟这些都是娘心上的疤。“娘,陈家树此次来,又竟欲何为?” 李氏不愿不谈,“不过是假惺惺的补偿!若陈家有点仁义,清儿也不至于……”她的声音里是满满得悲痛。 “娘……清儿如今不是好好的?”清儿轻声安慰,“能陪着娘,总好过在陈家看旁人的眼色!若真得被圈在陈府,最后也只能落得抑郁而终。如今这般最好!”她只当李氏心疼她,笑着宽娘的心。 “清儿……娘的乖清儿……”李氏紧抱住清儿,失声疼哭。 清儿虽有些莫明其妙,可听着娘悲凄的哭声,她也不觉湿了双眼。“娘……莫哭!清儿永远陪着娘!” “唉……”李氏慢慢止哭声,长长地舒了口气。“傻闺女,你能一辈子跟着娘?”
“清儿,就要跟着娘,一辈子!” 李氏爱怜地抚上她的头发,“清儿……看钱婆子的架式,明儿个同陈家树见面是避不过去了。清儿切记,莫让他看见你的脸……是眼睛!他非等闲之辈,稍不小心,就会被他识破!”李氏有些欲言又止,压在心底的话到了嘴边,最后又咽下。 瞒得过旁人容易,可要瞒过曾经相熟的人,清儿也没有十分把握。见李氏的紧张,清儿不觉生出小小的问号,既是熟人,为何担心被看到脸?但见李氏忧心如冲冲的模样,便不再追问,细细打算明日如何应对前未夫婿陈家树! 李氏心听不安忐忑更甚清儿,只是有些话,她讲不出。怕一旦说破,她就会失去唯一的女儿…… 第十七章 陈家树几乎彻夜未眠,翻来覆去在将军内的一幕幕、与清儿朝夕相伴的日子,总是扰得他无法安睡。另一面,他又禁不憧憬未来,希望清儿和李氏同他回京城,一切安顿妥当之后,清儿的病能渐渐好起来,能与他相携到老,成就一段奇情佳话。 想到此,他起身洗漱。虽然有些困倦,不过精神很好。急切得、恨不能立刻就与清儿相见,对她一述衷肠。想要讲得话,已在他心里重复无数次。 长顺见到自家公子少有得激动,暗自在心中不屑,为府上貌美如花的少奶奶不值。放着娇妻不陪,非不远千里,还看什么罪臣之女,还是个已经痴傻之人。可当着公子的面,又不好表现出来。“公子,该用早膳了!”只希望老爷已经收到他的报信,早些派人将少爷接回去。 用罢早饭,陈家树便开始等钱婆子,终于坐不住时,在屋内来回得踱步,时不时得停下来听,房门外是不是有外人的肢步声。 终于过了差不多一个时辰,钱婆子才姗姗来迟。“公子久等了,不枉婆子跑细了腿,在夫人面前说破了嘴,终于允许公子与清儿相见。清儿此刻正在花园里,公子请随老婆子来!” 陈家树带着长顺跟在她身后,穿过院子,走过回廊,几过转折,终于来到驿馆后院小小的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