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内幕
时光如流水，回忆，却是沉在河底的细沙。 曾经，高原也有一个幸福的家。有他的爸爸mama，他从来不需要担心什么，他只需要好好的长大就够了。 高原甚至还记得，记忆里，他也坐过爸爸的肩膀。他甚至不曾想过以后。只因为，那时候他还太小，根本就没有以后的概念。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他的爸爸突然就不见了，家里只剩下他跟mama两个人。 他以为爸爸只是跟往常一样出去打工去了，过年就会回来的。可自那以后，他再也没见过爸爸。他的世界里再也没有爸爸了。 那是一段很艰苦的时光。 他跟周梅两个人相依为命，幸好周梅还能做点小生意。后来，周梅的腿突然生病了，高原不知道那是什么病，只是周梅却不能动了。家里所有的事都落在了他一个小孩子的上，洗衣，做饭，扫地，甚至还包括收庄稼。 “那真是一段很艰苦的子呀。可是，即便是那么的艰苦，我也从没说过一句累。” 高原望着天花板有些感叹道。 至少，那时候他还能感觉到幸福，他还是被着的。 沈小安坐在高原对面，有些心疼这样的高原。 她体会过那种无人关心，被整个世界抛弃的感觉。那可真是彻底的冰天雪地呀。 “高原。” 却见高原朝她放心的一笑，“我没事，只是想起以前的事，有些伤感而已。” 沈小安点点头，又怕高原沉浸其中不可自拔。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高原有些哭笑不得，他还不至于让人这么担心吧。心里却暖暖的，沈小安眼里的关心是那么的明显。 “那段时间真的很艰苦，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我妈的腿不能走了，就连手也不能很好的活动了。后来。我家出现了一个男人。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出现在我家的，那时候我还太小，什么都不懂。他对我很好，我妈让我叫他叔叔。再后来。我们就搬去了他家，他，成了我的后爸。” 高原的眼里没有一丝的表。就连在说到那个男人的时候，脸上也丝毫没有表。 沈小安静静的听着，这些事她上辈子就知道了。不是高原告诉她的。是她自己猜到的。只不过在她猜到后，高原才给她讲了具体的节。当然，不仅是高原跟她讲，那时候她家里都不同意她跟高原在一起，李月华就跟她说高原家里的事，王仁发的事李月华也说了。所以，沈小安知道的。可能比高原知道的还要多。 “那时候，王仁发对我还比较好。他就把我当亲儿子一样看待。哦对了，王仁发就是我妈找的那个男人。我们到了他家，我妈就让我叫他爸爸，我没有叫，我妈就骂我。可他不在意，说没关系。他不在家的时候，我妈就给我分析，说要我多顺着他，勤快一些，说我们现在是寄人篱下，要靠他养，说我读书也要他舀钱。我不想我妈难过，我还想读书，于是，我就妥协了。” 高原有些担忧的看了一眼沈小安，他怕沈小安看不起他，觉得他没有坚持立场，随便叫别人爸爸。可沈小安的眼里什么都没有，风平浪尽。 “后来呢？后来又是怎么的？他还对你好吗？”沈小安坐在高原对面托着下巴问道。虽然，她已经知道结局了。 高原苦笑着摇摇头。如果那个男人还对他好，那他也不会读不上书了。 “虽然后来他对我不那么好了，可也从没说过要让我辍学什么的，我妈也会时不时的让他给我买衣服，因为我那时候还在长体，衣服经常都穿着不合适了。那个男人虽然有些不甘愿，可还是会给我买。” 高原顿了顿，见沈小安满脸好奇的盯着他。咽了下口水继续说道。 “后来，我妈给他生了个女儿，也就是我的meimei。自那以后，他就不再伪装了。那时候我才十岁，却要每天在冰冷的水里洗着被尿湿的衣服，一直到夏天，我手上的冻疮才好。我当时想，我妈不能碰冷水，我就洗一下也没什么。可你知道吗安安，一直到现在，我家里所有的衣服鞋子都是我一个人洗，我洗全家人的衣服，就是我没有在家，他们也是把衣服换了放在一边，等我回去了让我洗。不光是如此，我还要做全家人的饭菜，就连过年也是如此。” 如果说之前沈小安一直都内心平静的在听，那这一刻，她的心里已经掀起了滔天大浪。 她万万想不到，那么小的高原就已经被欺凌得如此之惨了。那么小的人，要洗全家人的衣服，做全家人的饭菜，不分冬夏。可是，明明上辈子的时候高原过得很好的呀。 高原虽然说得很简单，可他的心却在滴血，这不是别人的事，是他的经历。他亲经历了这一切。世间最大的痛苦，不是生与死，而是亲人对你的漠视。 可这已经不是漠视那么简单的了，这简直就是虐待了。 沈小安想不明白，明明周梅是高原的mama，怎么就会任由那男的这么欺负高原，难道这一世王仁发对她不那么好了？ “那你mama呢，她难道就这么任王仁发虐待你？”沈小安满眼疑惑的看着高原。 却见高原望着天花板，眼睛里隐隐闪着水光，他虽然在极力隐忍，可是脸色的痛苦委屈依然深刻。 “没用的。我mama根本就不管我了。” 看着沈小安脸上放大的诧异，高原苦笑，“最开始我也以为我mama在家里也说不上话，所以才任由王仁发欺负我。我很心疼她，觉得她承受了那么多，对于王仁发的欺负，我也认了。可是。后来我发现完全不是那样。我的mama，我那么心疼的一个人，居然合着王仁发来欺负我，她自始自终都知道我的事，可是，她却从没有说过。眼里连一丝的关心都没有。安安你一定不知道。我的mama才是家里最有发言权的人，她才是家里的老大，就连王仁发都要听她的。可是，她就这么任由王仁发来欺负我。我不知道为什么。难道我不是她的儿子，我是外面捡来的？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曾经好多次的问自己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对。哪里惹她生气了。我反省自己的行为，只要他们让我做的事我都去做，我想。我只要顺了他们的心，他们一定会开心，会对我好的。” “可是，我的顺从并没有换来我所想的关心，他们更加变本加厉的折磨我了。安安你永远也想不到，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每天放学都要去水田里收割稻子，一直到半夜。”高原像个受伤的孩子。眼睛无助的看着窗外。 沈小安紧紧的握住高原的手，她想说话安慰高原。可却不知道说什么。 高原感觉到手心的温暖，他脸色微红的看了沈小安一眼，继续说道。 “那时候我真的很难过，我的mama那么对我，我比死了还难过。后来，我渐渐习惯了。心里也不再抱有期待，虽然还是会有刺痛的感觉，可是，已经轻了很多。我想读书，我想永远的逃离那个家，所以，即使他们再怎么虐待我，我也一一忍下来了。只为了能让他们心里高兴，能让我读书。” “安安你不知道，每天晚上我都活在恐惧之中，我就怕哪一天起的时候被通知不能再读书了。我每天都活得胆战心惊，我不敢放松，每天都要很努力的学习很努力的做家务。可是，即便是这样，我也没能逃过辍学的命运。” 话到这里，沈小安听得一头雾水了，若说是高原没有逃过辍学的命运，可他明明都上了一年的高中了，难道是这次回家，王仁发跟周梅就不让他上学了？想到这里，沈小安心里的怒火直往上冒。她紧握着拳头，随时都要爆发的样子。 “高原，你这次回家，他们就不要你来上学了？” 沈小安问道。 高原点点头，又摇摇头。嘴角露出苦笑。 “早在升高中的时候他们就不打算让我念书了。” 那可真是一段黑暗的时光啊。高原抬头望向天花板，明亮璀璨的灯光把整个房间照得通亮，像是充满希望。 “我知道他们不会让我上高中，我很早就猜到了。所以，整个初中我都很认真的学习，我想只要我考到云县一中的前三名，我就可以免费入学还可以舀到学校给的生活费，这样子就不用靠他们了。可是，就在考试前几天，我感冒了。结果，考出来的成绩不理想，虽然我还是上了一中，可是，我的分数，却远远不够了。我舀到通知书的时候心都凉了。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回家的，我不知道那个暑假我是怎么过去的，渀佛每天都在做梦，我是那么希望是梦。” 房间里弥漫着高原的悲伤，渀佛他又回到了那个夏天，回到了那个令人绝望的夏天。 沈小安摇摇高原的胳膊，“高原，那后来呢，后来又是怎么的呢？” 高原眼含悲伤的看着沈小安，他轻轻的笑着，垂下眼睑。 “后来？后来，他们就准备让我出去打工呀。打工赚钱，他们就有人养了，就可以一家人永永远远的在一起不分离了啊。可是。”高原顿了顿，他的眼睛突然绽放出璀璨的光芒，“可是，我跑了。我不想出去打工，我才十五岁，我的人生才刚开始。我不能跟村里的那些人一样，永永远远的被锢在一小块世界里。我不甘心哪。王仁发已经联系好了别人，过几天就带我走。那时候我才醒过来。安安，你不知道，我有多想读书，我求我妈，求王仁发，求他们让我读书，我说以后赚了钱一定会孝顺他们的，会养他们的。可是，就那么一千块钱，他们都不肯。还说读书没用，说现在我就可以养他们了，晚点养还不如现在就出去打工赚钱养家。我当时心都死了。” 沈小安也完全没有想到王仁发跟周梅这么无耻，虽然现在农村有很多年轻人初中读了就出去打工了。可那些人都是因为对读书不感兴趣，想早点脱离父母的管制，才出去打工的。谁家也没有父母不让孩子们念书的。没有谁家的父母不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多读点书，别像他们一样一辈子都是靠出卖劳力养家的。 “他们不同意我读书，不愿意舀钱给我读书。我去找了政府，可政府的人说。高中不是义务教育。他们也没有权利强制要求。只说是去劝劝王仁发。王仁发当面答应得很好，可是等政府的人一走，他就翻脸了，就连我妈都怪我。说我给他们丢脸了，还叫我滚，说没有我这样的儿子。我当时也是气盛。就跑了。没想到，这一跑，居然。呵呵。” 高原自顾自的呵呵笑着，也不说了，沈小安正听到关键的地方，她正在想高原是怎么凑齐钱来读书的呢，高原就卖起了关子。捏了他一把，眼睛恨恨的。 “高原，你赶紧说。别自个儿乐。” 其实也真是巧合，那天高原跑出了家门。跑出了村子，他站在村口的铁路桥下面，望着来来往往的车辆，突然感觉很茫然，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里，他没有家。他在那个桥下蹲了一个小时，心里越想越憋气，最后，他站起，决绝非常的走了。 无论去哪里，他也不要再呆在那里了。 他沿着马路一直走，他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他的腿完全酸胀得再也走不动了。 他坐在马路边的草地上，眼泪一滴一滴的掉下来，他突然很怀念，他在想，如果，如果他的家庭是好的，如果他的爸爸没有离开，那他，应该是一个很幸福的孩子吧。他强撑着那么多胆战心惊的子，现在终于释放了自己的感。 就在这一刻，他想到了他多年没见的爸爸。他想，如果自己的亲爸爸，肯定会让自己读书的吧。 不得不说，高原真的很天真，先不说他没有他爸爸的联系方式，就说有，他爸爸已经有了另一个家庭了，还能舀出钱来给他念书吗？ 可是，高原现在没有办法了。他只能选择相信。他找不到他爸爸，可是，有人找得到。 高原最后抹了一把眼泪，带着最后的一点希望，继续朝前走去。 沈小安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高原，她没想到高原最后居然找到了高原的大姑高招娣家，并且成功的联系上了高原的爸爸高明全，而高明全居然还真的给高原寄了学费生活费。 看着沈小安眼里的不可思议，高原笑着敲敲她的额头，这可是真的，他当时都不敢相信。只是，这是他最后的一点希望，就算是不敢相信，他也一定要试了才能放弃。 可是，最后，他成功了。 还记得当时他出现在高招娣面前时，高招娣眼里同样的惊异，她甚至都不敢认了。 沈小安捂着额头看着高原，嘟着小嘴，不满的样子。 “那这一次呢，你怎么开学了都还不来学校呀？”而且，还一副犀利哥的样子。 原本已经被冲淡了的悲伤又在高原的眼中聚拢，他望着窗外，深深的叹了口气。黑夜与灯光，星星与夜空，搭配起来总是很美。可如果可以，他真希望他的天空，永远都是白天。 天知道他有多想来学校，天知道他多想见到沈小安，天知道他有多舍不得这一切。对大多数学生来说，学习都是很辛苦的，可，他宁愿这种辛苦的快乐。 他本以为有了他亲生爸爸的支持，他一定能坚持把高中念完，大学他就不要高明全给他付学费了，他听说大学生可以申请贷款的，而且，他可以一边学习一边打工。无论如何，他也要把书读完的。 王仁发没有舀钱出来给高原读书，现在高原爸爸给他寄钱了，王仁发就把主意打到了高原的上。他经常哄王丽去找高原要东西，最开始高原还会给王丽买，可是，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的，高原也不给王丽买了。他只能自己出钱了。 自从高原上高中后，周梅一直想买个洗衣机，因为高原时常都不在家，没人洗衣服了，她反正是不洗的，王仁发也不想洗，可，衣服不管你想洗不想洗，它就在那里，不干不净。没办法，还是得洗。她想买洗衣机很久了，因为院子里的人几乎都有洗衣机了。可是，要她花自己的钱，她怎么都舍不得，王仁发的钱也都在她那里，都是她的。于是，她就想到了高原。 高原的钱都是高明全寄的，而且都是把半年的钱一起寄过来的。想必也有两三千吧，肯定够买洗衣机了。周梅心里有了主意，就找王仁发商量怎么才能把高原手里的钱骗过来。 王仁发五十多岁了，他有四十年的时间都是混混，其余的十来年，被周梅改造的很好，由全职混混变成了一个全职狗腿。可是，混混狗腿什么的都是跟着别人起哄的，大部分都是没脑子的，他也想不出来有什么办法。 最后，周梅一拍大腿，说既然找不出办法，就趁高原不在家的时候，去阁楼上把银行卡偷了，反正，高原的密码她也知道，就是高原的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