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洁身自爱
洁身自爱 作曲:陈晓绢 作词:林夕 编曲:AdrianChan 愿你们这场爱能避免麻烦 愿你在最后也能踏上雪山 你想要的 我已失散 谁要再次亲身见识我曾受过的难 还以为你们会和睦到尾站 还以为你捱过临睡觉那关 你哭笑间 使我不能不回想 失心疯的爱一个人像对镜自残 求你不要 顽劣不改 做孤雏只许洁身自爱 你不算苦 我不算苦 我们应该苟且偷生脱苦海 求你不要迷恋悲哀 示威怎逼到对方示爱 你好我好 你改我改 请勿忘记 软弱只会惹人感慨 愿你们这场爱能避免麻烦 愿你在最后也能踏上雪山 你的戒指 使我一时间 目击一缸清水倒映爱人 被爱也是难 不要忘记我们始于会有人宠爱 阳光潜伏在心灵中的跌荡,终因为森的一段文字彻底的沉沦。他写在《孽子》这本书的回章段落里的文字,被他抄袭去,写在他的新买来的《孽子》的书中。 阳光相信那个时候他是对他有着感情的。 森有着如他名字一样挺拔的身躯,阳光没有见他时,只是通过母亲的描述想象他的样子。他是母亲公司里一名出类拔萃的实习生,母亲总是把他出色的业绩说给他听,然后说:“小学跳级一级,高中保送F大,屡次获得国内外理科竞赛名次,他以后会是你的得力助手!” 母亲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带着志得意满的笑容。她优秀的属下,她优秀的事业,终于有一天都要交给她的儿子。 阳光只是相信了森的优秀,他在母亲公司的会议室里看到森。 挺拔的身姿,穿着整齐,站在投影仪前面,把话说得条理清晰。 母亲说:“你以后,要成为他那样优秀的人,甚至比他优秀,知道吗?” 那一年,阳光刚刚上高中,森已经是大四的实习生了。 母亲还特聘了森做了阳光的家庭教师,尽管阳光的成绩好得并不需要这样的补习,母亲只是希望他可以学习森的出类拔萃。 阳光对着森说,我的名字叫“阳光”。他的心里想,未必像这个名字一样,那么阳光。很多时候竟然会脆弱和阴郁。 森的唇边绽出一朵笑来,带着嘲笑,也带着自嘲。 “带着阳光出生的人,我很羡慕你!” 他的眼神真正地带着羡慕。 阳光从母亲公司的人事部那里调出了森的资料,他光鲜的外表之后是离奇的身世。有在狱中服刑的父亲,还有被父亲捅死的母亲。 森每周六都去看他的父亲,然后在周日到阳光家里给他补习的时候说:“无期徒刑最折磨人,不如死刑一了白了。” 阳光看到森的眼神深处,射出一丝冷淡得近乎残酷的缥缈。 接近阳光的人觉得他才是冷淡的,骨子里还透着不合群。 他静静无语,坐在教室的角落。他侧着脸望着黑板,阳光照进来,有灿烂的光泽。 他是个好学生,从来不逃课,从来不拖迟交作业,不会肆无忌惮的在班级里横着走,还做着课代表,给同学们发放作业课本。 有女孩红着脸向他表白,他轻轻拍抚女孩的肩膀,跟她说不。 他对森说,有女孩追求他。森望着他笑,我是没有办法接受的。 忽然,阳光说,我也是。 阳光没有想到森会约他在母亲的公司以及家里以外的地方见面。但是他想也许森会约他出去,会在公园里,会在书店里,会在电影院门口。但是绝对不会在酒吧。 但是就是在酒吧。 那日缭乱的氛围,他看见森颀长的身影靠着吧台,轻轻把玩玻璃酒杯。他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穿着白领们穿的西装。他是个看上去如此普通的上班族。 森回头,一眼就望住阳光,嘴角微微上勾,笑了。 “你还是个未成年人。”他说,声音浑厚,带着阳光害怕的叹息,“我怎么竟把你约到这里来了?” 周围的嘈杂声已经开始蔓延到阳光的脑子里。 他已经无法回忆那天跟森聊到的点点滴滴,森的气息总是缭乱在他的耳边鼻尖。 他觉得他们跟这个缭乱的酒吧的气质是如此相同,好像为此而生一样,混乱而不知所措。 有一段时间,他开始恍惚,他觉得他跟森好像就是为彼此而生。 他在教室里静静地看《孽子》,如果有书里这样一个公园,他就有家可归了。 但是身边笑闹的同学撞翻了他的书,好事的女同学看到了他手里的书,小声说着书名。她们都知道那本书是说什么的,可他已经无所谓他们知道不知道。 上海的天气总是不尽如人意,原本阳光想出去走走,只是走走而已,但是外面狂风大作。他也想在家里好好的坐在沙发上看书温习,但是母亲的焦急又扭曲的愤怒的脸,总是在那里。 某天,在母亲公司会议室里。 森口里嚼着口香糖,教他做PPT。 他回头,闻到他口里的芬芳。 两唇相触。 比想象中美好。 也惊翻了前来送茶的母亲的秘书手中的杯子。 秘书和森同时被母亲辞退。 回到家里,是母亲无尽的责骂,和父亲缩在一角的漠不关心。 父亲从来不在家里发言,他也没有工作,只关心他的绘画。 母亲说,他是一个画家。 他知道,父亲是一个没有赢利的画家。 画家父亲在母亲责骂的间隙,站起来,冷酷地指着他说:“你要懂得洁身自爱!” 阳光只是想念森,想起一开始通电话时他的笑,和教给他那么多课业时的自信。 是那么的真实,感染着他的快乐。他在他们的过往中搜罗着这样的细节,颓然的发现他给的快乐是他无法拒绝的罂粟。 他想也许因为森是个很优秀的人,比他年纪大,比他成熟,所以一句话就能说到他的心里去。可是又推翻了那所有的臆想。 森对他说:“你是不是愿意和我一起做孤雏?” 他想,也许做孤雏才是他们想要的未来。 他在放学回家的路上看到一只饥饿的小猫,他想起书包里还有一根火腿肠。 喂小猫的时候,他看到班级里的正享受青春恋爱的班长和体育委员。 他想,他们是早恋的,可是仍旧是畅快的,他们是被接受的,他们是快乐的,而他是不快乐的,他是不会被接受的。 他的心好象被什么沉重的东西压着了。 他给森打电话:“别把自己弄丢了,如果换了电话就把号码写信给我,写到我的学校。”他回答着:“不会丢了,我会通知你。” 其实他很怕再也听不到森的声音。 森的声音又回到他的耳边。 “我想去荷兰看风车。” “好。” 阳光好像找到了心灵的支点,他给了他一句肯定的话,他毫不犹豫地向前,不再停下来被迫着换一种心情。 荷兰的风车,让他可以雀跃。 人生似乎染上了艳丽的色彩。 他去看了《春guang乍泄》。 黎耀辉和何宝荣,他们去了阿根廷。 他和森,有荷兰。 阿根廷的气候是冷的,色调是蓝的。 荷兰的气候是暖的,色调是金的。 到处都是郁金香。 荷兰并没有那么自由,失去了父母的依靠,阳光只得和森一起自力更生。 他是一个念大学的留学生,森是一个打工仔。 落拓地滞留在栽满郁金香的公园里,分一块面包度日。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森又变得倜傥起来。他穿体面的西服和长裤,穿越在阿姆斯特丹的CBD。 他的身边有了艳丽的男子和女子。 他也带着他住进了高档的公寓。 只是森还对着他说:“你还是一个孩子,我真不该带你出来。” 阳光的争辩变得虚软无力:“难道你要否定我的努力?” 森却对他说:“我把自己弄丢了,也许回不来。谢谢你陪我一起冒险!” 阳光的脸半边浸在阳光里,半边悄悄阴郁下来。 森又想飞,连荷兰都装不下他飞翔的心。 或者,根本就是他抓不住他要飞翔的心。
深夜,对着电脑屏幕,深呼吸。 阳光又看了《春guang乍泄》,他回忆起有高中的女同学喜欢张国荣。 他的何宝荣,和森那么像。 像到让他咬牙切齿。 屏幕上蓝色的影,伊瓦苏的瀑布,逐渐的变换着倒影出现在他面前。 阳光觉得自己的身子开始慢慢的向上飘,飘到不知名的角落。 信箱里有森给他的留言: “我送不了你琉璃屋,但可以送你一片清澈水。洗净泥污,你仍旧做回带着阳光出生的人。” 阳光翻开《孽子》,上面抄着森曾经的话: “我听世人说人是有前世的,那我的呢,有时我觉得我自己是一条鱼,游在泥洼里。我的身体已经沾染了污秽,我已经无法游向更深的领域。我不知道自己期待什么,我看着飞鸟,我向往他的自由,但是我无法自由。飞鸟有广袤的天空,我只有一片泥洼小地。泥洼不能变成琉璃屋。我只是一条在泥洼里打滚的鱼。” 他想,森应该是鱼,怎么能让他再做鸟? 他学习了黎耀辉,把森的护照翻了出来,带着恶毒的心思,带着他全部的行囊,回到当初离开的地方。 他回归了。 仍旧是带着阳光出生的人,还带着他也无法预估到的笑容。 他回归了,也被迫着改变了。 他和同学们聚会,看着他们熟悉的又陌生的身影,是睽违已久的阳光的生活。 森禁锢了他多久?或者他禁锢了森多久? 仍旧痛苦。 森没有追来电话,也没有追来邮件。 一本护照,还是可以再行补办。 森毕竟不是落拓无奈的何宝荣。 四月一日的傍晚,从电台传来了消息。 张国荣逝世了,非自然的死亡。 阳光想,何宝荣终于没有从阿根廷回到香港。 他阴郁地走到街上。 看到那个蹲着哭泣的女孩,那个高中的时候就喜欢张国荣的女孩,在雨中蹲在马路上哭泣。 为什么一个人对一个偶像会有那样深切的感情? 他提着雨伞走近她。 但是她却告诉他,她的世界已经天崩地裂。 他想,他的世界早已经支离破碎。 天崩地裂和支离破碎,同病相怜! 他带着女孩回家。 女孩爱上了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 那个男孩,他也见过。 就在高中的时候,他踩着脚踏车来学校接女孩放学。两人笑笑闹闹,踏着一路的阳光回家。 他羡慕过。 他们的家庭未必好过他,但是比他快乐是真的。 如今,比他悲惨也是真的。 阳光竟然笑着对女孩说:“不如我们恋爱吧!” 是彼此的救赎,还是彼此的逃避?他们已经分不清楚。 原来他也可以做一个很好的男友,为女友找一份工作,每天接女友上下班。虽然多数时候总在沉默。 他和森在一起的时候,都是森关照得他无微不至。 他可以画另外一个世界,给自己居住,欺骗一世。 可是,他在女孩父亲病房的门外看见那个男孩。 是形销骨立的自己,抑或是森? 那样的眼神却是自己和森从来都没有的炽热。 是什么阻挡了自己的炽热? 抑或是,那温度根本没有沸腾过。 阳光找出了森的护照。 森的大头照有些傻,有些苍白,有些严肃。 他手里握着护照,看了一夜的《春guang乍泄》。 黎耀辉最后一个人到了伊瓦苏瀑布,何宝荣却只能抱着毯子痛哭。 他想起森多年前对他说的:“你是不是愿意和我一起做孤雏?” 阳光看着窗台上的照片。 他和森,年轻的他们,初到荷兰,在诺大的风车下拍下照片。 他以为就此找到了永远,没有告诉他永远到底会有多远。 他对着照片,好像对着镜子。 失心疯地爱一个人像对镜自残。 最后只能说:“算了,我回去放你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