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省思
目送他们远去,留献也懒洋洋上了自己的华丽马车,斜歪在靠枕上。马车开动后,经过一片树林时,车帘突然一动,一名黑衣男子出现在马车里,从容在留献对面坐下。留献也没有一点儿惊讶之色,连眉毛也没动上一动,含笑道:“来了。” 黑衣人自从车壁暗柜里取了酒和杯子出来,给自己斟上一杯,揭开面巾慢慢品起来。他相貌平平,属于扔进人群里就找不出的那种,只一双褐色眸子精彩神动。 黑衣人不答,留献也不生气,略略直了子,还是懒懒的道:“你那面具每天戴着就不累吗?我们都认识十年了,我却连你的真面目都没见过,真是没意思透顶了。” 黑衣人褐眸转向留献,放下酒杯道:“你整里何尝做过什么有意思的事儿?说吧,你把点素送给夏青歌,却是为何?” 留献举起一只手放在面前认真研究起来,漫不经心道:“没什么,不就一只小猫嘛,给谁还不都一样,左右不过一个玩物罢了。” 黑衣人听出他影之言,皱了皱眉,道:“你且不要多生事端为好。那夏青歌不过一个普通小女孩,你又何苦去逗她?正事要紧!” 留献斜睨了他一眼,捻起颊边垂下的一缕柔黑鬓发,笑道:“既然只是一个普通小女孩,我便逗她一逗又如何?莫非还能耽误了正事?再说了,我这也算是为了正事,免得你们一个个争来斗去的,为了一个玩物失了和气。” 黑衣人沉下脸道:“你劝你最好不要乱来。她只是一个世可怜的女孩,你还是尽早把那只妖猫唤走的好。” 留献嗤笑道:“原来我们无刺客竟是个最多的呢。你且放心好了,我的子你还不知吗?那小姑娘虽然有几分姿色,却还不足以吸引我。我让点素跟着她,也不过是为了监视邓家罢了。不过,如果她自己主动找我,啧啧,那可怪不得我。” 黑衣人盯了他半晌,见他神色不变,笑得妖孽,便也不再多言,从怀里取出一支密封的铜管扔了过去,面巾一拉钻出了马车。留献接住铜管,抬眼看着微微晃动的车帘,嘴角浮现一抹意味深长的诡异微笑,另一只手则从衣襟里掏出一支玉簪来,拿在手中随意把玩着。 因为路上耽误了一阵,进得梁州城时,天色已将黑。众人用过晚饭,各自回房休息。青歌不舍的将粘了自己一整天的点素交给良儿,将竹叶和梅蕊也一并赶回房休息,自己梳洗整理。卸妆时,却发现今天带的玉簪不见了一支。青歌在房中找了一遍,见没有,估计是白天路上掉了的,便也丢开不管了。 从梁州城到永州城,只需不到半即可。邓瑨提议休整一天再去永州,免得众人一狼狈,到让邓府里老夫人等担心。邓璞虽然归心似箭,恨不能早一回去好尽快治疗自己的手脚,但一想到母亲和jiejie,又觉得还是留一天的好。谢玄景和谢玄墨也没什么异议,休整一便就此定下,于是安排下人先往永州回报,一行人则安安稳稳在梁州城里住下。 梁州城与永州城一在京城偏西方位,一在偏东方位,两城与京城距离差不多,呈三角形分布。若说永州城是京城往东的集散地,梁州就是往西的集散地,二者重要亦相当。若非要区别,那便是永州要更精细雅致些,梁州则更豪放大气些,故京中贵人多喜在永州置宅设院,而江湖侠士、军中将军则更喜在梁州往来交际。 来到这等繁华州府,青歌其实很想出去逛逛,可是她不好主动提及。若是邓璞手脚便利的话,青歌也没有这些烦恼,他定是会出去逛的,而且凭两人现在的关系,多半都不用青歌主动提,他就会自发带上她。而现在……青歌端正的坐在客栈靠街面的酒楼二楼雅间里,目光不时瞟向窗外楼下。 “刚用过早饭,难得城里现下还不纷乱,不如我们上街走走消消食。”谢玄景笑着提议,视线谦和的一一扫过众人,特别在青歌上顿了顿。 他话音刚落,谢玄墨便很不给面子的站起来,道:“无聊,我不去。我到城郊遛马去。”说完便自离去了。 谢玄景毫无芥蒂的温和一笑,道:“五弟就喜欢这些,我听说飞骑将军恰好在梁州休假,估计他是去找将军了,不用管他。” 邓瑨接到谢玄景征询的目光,笑道:“梁州城别有一番风味,确实值得一游。只是我今恰有些私事要处理,就不去了。”众人知道他昨刚收到锦州寄来的书信,其中便有范氏单独寄来的厚签,他夫妻两人感向来不错,想是忙着去回信了,也都理解。 邓璞到是想去,可是不良于行,叫他坐轿子他不耐烦,让人搀扶着他邓二公子又觉得丢脸,便也怏怏的辞谢了。剩下青歌一个,虽然想出去逛,可怎么也不愿与谢玄景单独相处,便也只能推脱车马劳顿需要休息。 这谢玄景到真正是好脾气,一点儿恼意也没有,还笑着询问可有需要他代买的东西。 谢玄景离去后,青歌和邓璞两人又略坐了一会儿,才各自回房去了。青歌逗着小白猫点素玩儿了一会儿,认真向良儿请教了一番,便亲自给它喂食。 点素惯得紧,只吃鲜蒸的鲤鱼,喝蜂蜜调制的泉水。青歌让竹叶随良儿去给它准备鲤鱼,自个儿调了蜂蜜水喂它喝。小白猫“呜呜”撒的蹭了蹭青歌的手背,甩了甩长尾巴走到小碟子前,伸出粉红色的嫩舌“啪嗒啪嗒”开始tiǎn)蜜水喝,显然是渴了的。青歌给它顺着毛,一边笑骂道:“你个小东西到刁钻,吃点儿东西比个人还讲究。也亏得是托在了富贵人家。不过若是生在贫困人家,也不见得会如此气了。” 小白猫喝够了,抬起圆脑袋“喵呜”一声,举起右前脚tiǎn)了tiǎn)开始洗脸。待它整理好自个儿,便轻巧的跳上青歌膝盖,满足的半眯着眼躺下,动了动耳朵示意青歌给它挠挠。青歌佯怒的捏了捏它软乎乎的毛耳朵,终是“噗嗤”一笑,动作轻柔的给它挠起痒痒来,一边道:“你到比个大爷还大爷了。罢了罢了,我便给你做一会儿丫鬟。不过猫猫啊,便是再惯,也千万不要忘了自个儿的本事。若是有那么一天,总也不至于饿死了。”
“喵呜~”点素声叫唤,睁开亮晶晶的圆猫眼看了青歌一眼,好似在回应她的话。青歌却是开始发起了呆,手还是轻柔的挠揉着点素的耳根下颌,思绪却飘得远了。 青歌觉得自己如今似乎也越来越惯了,开始理所当然的接受竹叶和梅蕊的服侍。她没有贸然对抗这个阶级社会等级礼教的意图,也绝不会和其他人说什么“众生平等”、“自有民主”的傻话,不会让边人更改已成型的价值观,不会叫他们平起平坐,甚至不阻止他们卑微自贬的行事,接受他们的伺候照料。因为那是他们的工作,如果强行更改阻止,只会让他们更难以生存。青歌知道,若是自己处他们的位置,也只能如他们一般行事。可是行动上接受是一回事,心理上不当事却又是另一回事。 心理上的麻木,会让人彻底埋葬自我。青歌绝不愿有一天突然发现自己已经不是自己。刚才随口教训小猫的话,难道不该对自己说吗? 一步步走到这里,努力的挣扎向上,是为了什么呢?是为了能够保护自己和家人,是为了能够让自己和家人生活得更舒心自在,而不是为了富贵虚荣。人活在这个世上很不容易,女人活在这个世上更不容易,所以必须自立自强,永远不要迷失了自己。 “喵呜~”小白猫不满的扭动圆乎乎的子,滚到青歌小腹上磨蹭起来。原来不知不觉间,青歌便忘了动作。 青歌轻笑着抱起小白猫,伸指戳了一下它的脑门,道:“你啊,可都快成精了呢。这拨皮无赖的姿态却是哪里学来的?” 恰良儿端着蒸鲤鱼跟在竹叶后进来,听到了青歌后半句,当即笑道:“小姐,点素向来不喜亲近人的。当初留公子使了多少法子,也总不能引它亲近呢。” 青歌抬头玩笑道:“那我还得深感荣幸了!” 良儿虽只跟了青歌一,却也看出这不是个尖刻凉薄的主儿,当下也不惊惧,笑道:“小姐可误会奴婢的意思了。奴婢是想说,小姐定是个不凡的,连这刁的猫儿也只喜欢您呢。” 青歌展颜笑道:“看你这一张嘴灵便的,我看啊,你这名儿到该改叫灵儿才是。” 良儿到也乖觉,立刻放下托盘,纳头拜谢道:“多谢小姐赐名。灵儿这名儿可比良儿好听多了呢。” 说笑一回,伺候猫大爷点素用过它的午膳,看它懒洋洋舒展肚皮睡了,青歌便让灵儿抱了它回去休息,另把竹叶和梅蕊二人也赶回去休息,自己则管好房门盘膝坐在上,运行内劲勤勉用功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