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拜祭先父

    道路两旁浓郁的绿树向后退去，前方一片稻田已有了淡淡的金边儿。青歌坐在轻便舒适的马车上，掀起车窗一角，看着窗外不断退去的景色，鼻间萦绕着清爽的草木香味。

    “小姐，甘家村马上就到了。”马车外传来沉稳的男声，正是这次负责保护青歌来回的邓府护卫常风。

    原本青歌和邓瑨说起自己要回一趟甘家村时，以为仍会派熟识的常录前来，没想到却是伤未痊愈的常风。不过还好，其他几名护卫青歌都很熟悉，而且毕竟是麻烦人家，不要挑三拣四的，也就这么出发了。

    看着甘家村隐隐在望，青歌心里有些期待。这次青歌回甘家村，自然不会是为了见见村里那些令人寒心的自私小民，而是为了柯氏所言的“帮助”。昨天与骆嬷嬷告别回家，柯氏便将她爹其实留下了一些书的事儿告诉了青歌，到让青歌提起了兴致，连离愁也冲淡许多。

    询问后，青歌才知道，原来这些书都是生父当初自己整理编纂的，里头记载了他生平所学里最擅长的。具体有什么柯氏也不是很清楚，因为她也只是听丈夫提过几句，并没有看过。当初夏先生过世时，曾让柯氏销毁那些书。只是柯氏爱屋及乌，怎么舍得毁去爱人亲手所著之物？便用油纸粗布包了起来，带在身边日日抚书垂泪。后来被迫嫁给甘雄时，柯氏将书埋在了夏先生坟地的墓碑前。

    对于那位神乎其神爹爹的著作，青歌无疑是兴趣浓厚的。不论那些书能不能帮到自己，她都是一定要取出来观看瞻仰的。

    马车轻快的驶到村口，转向墓地林立的小山坡前停下。青歌婉谢常风带人陪同的好意，坚持自己一人上山拜祭。常风见这里地势简单，并无野兽出没痕迹，只需守好上山之路，便不虞青歌会有危险。想到这里，常风也不再坚持，只给了青歌一个传讯弹，让她若有事就用力将它扔到地上。青歌的说法就是离开之前要拜祭亡父，或有些心里话儿要倾诉，自己几人想保护人是好意，可若完全不顾人家的意愿就不妥了。

    青歌沿着羊肠小道向山上走去，上次离开甘家村时柯氏曾带她来过，不过数月时间，路还记得清清楚楚。两旁景色却是不同了，但是还是春天，草木只莹莹有些嫩绿之色，如今却是郁郁葱葱，满目浓翠。山风微微，便连炎热也驱散许多。

    夏父的墓碑还算体面，青灰色的山石雕琢，有些粗糙，不过比起其他连石碑都立不起、只竖块墓碑了事，甚至碑都没有的，自然要好得多了。上次来青歌就注意到，父亲的碑上竟然没有名讳，只以夏先生称之。柯氏多次谈及他，也是以“公子”或者“你爹爹”来称呼。这一点更让青歌肯定了，自己这个了不得的父亲是避祸出逃。

    不过，不论他是什么人，总是这身体的亲生父亲。青歌恭敬地将祭品一一摆出，在坟前跪下，虔诚叩拜。不论信不信，这是她对生父的一番真挚心意。

    “爹，我们一家已经在锦州住下，衣食无忧。虎子虽然和您没有关系，但他真的是个好孩子，对我和娘都很好，小小年纪就知道刻苦用功。娘也很好，虽然总想着与您泉下相会，却舍不得我们，为了我们甘愿受累。我，我也不会让您失望，一定做一个让您骄傲的女儿，保护好娘和弟弟。爹，若您在天有灵，无需牵挂我们，我会努力的。”

    青歌双手合什，对着坟墓喃喃低语，更多是为自己鼓起，也让自己能够安心。自己这个女儿，毕竟不是正牌货，只希望夏爸爸不要见怪才是。

    “爹，女儿今日取出您手书之卷，是为瞻慕，也是为自己，绝不传于他人。青歌自私，若惹爹爹不喜，愿承受责罚。”

    说完，青歌又结结实实的磕了三个头，然后仅凭双手在墓碑前一寸处挖掘起来。她担心用工具会损伤到书本。索性当初柯氏填埋并不很硬实，不过一盏茶功夫，青歌的手指便触到了一块布包的硬物。顺着书本的形状，不一会儿青歌便取出了用蓝布包裹的书籍。

    青歌把自己沾满泥土的脏手在裙下里裤上擦了两把，迫不及待的揭开蓝布和油纸，察看里头的书籍。

    包里有两本书，都不算太后，纸质有些发黄，不过上头的字迹却很清楚。青歌大略的翻看了一下，一本是些诗文、策论，大概是爹身前自己随想随记的。另一本却是兵法谋略，最后面记载的似乎是一门古怪的心法口诀，旁边有许多蝇头小字。青歌无暇细看，仔细将两本书贴身收好。为了今日之事，青歌特别让柯氏赶制了一只书袋，缝在亵衣的腰腹一块，既安全又不易被看穿。

    将掘出的土填埋好，清理了坟周围的杂草，青歌深深拜下。今天的目的圆满达成，可以回去了。不过，既然来到甘家村，又有邓府护卫相陪，不如去看看甘三娘吧。整个甘家村，也唯有她还值得一探。

    刚转过身，青歌却突然楞在原地，闷热的天气里却是一股寒意直冲脑门。就在她身后不到五步的距离，一名瘦小的葛衣人背向而立，一头白发在阳光下晃得人眼疼。此人无声无息就来到距离自己如此近的地方，就算现在清清楚楚的看到他就在那里，却还是一点存在感也没有，好像在那里的只是一个幻影。青歌凝神往地上一瞟，见那人脚下确实有黑黑短短的影子，感觉心跳才恢复过来。

    既然是人非鬼，却如此诡异，那必定是传说中的高手了。青歌悄悄扣住袖子里的传讯弹，一旦那人有所动作，便第一时间将它摔到地上。

    “小女娃到是沉得住气，也很机警。”葛衣人突然开口称赞，那沙哑的声音显得很是苍老。他依旧背对着青歌，却好像能够看到青歌所有动作表情。

    对方既然开口，青歌也就松了一口气，不过手中的传讯弹还是一点不敢松开。

    “这位老先生好。小女子迟钝，不知老先生何时到此，失礼之处还请原谅。小女子拜祭先父，这就离开，老先生这是有事儿吗？”

    “这个姓夏的小子，是你的父亲？”葛衣人并未回答青歌的问题，慢慢转过身来指了指夏先生的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