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 螳螂捕蝉
福喜却是刚调到皇后身边不久的小宫女，只比徐芳卿大一点而已，说起话来叽叽喳喳的，这会儿得了陪徐芳卿吃茶说话儿这样的轻省差使真是高兴极了。 徐芳卿听她说了冬上新发的棉衣厚实又好看，又道她学着jiejie们在衣袖和衣领上绣了缠枝莲纹，可好看了，一直说到各宫有无克扣小宫女月例等语。 说着说着就说到了重华宫，福喜道：“重华宫里最有油水的就是伺候秀秀姑娘的小太监了。”说完捂了嘴嘻嘻嘻的笑个不停。 徐芳卿虽进宫不下十数次，不过宫规森严，几乎没有听说过重华宫那边的事情，此时一听哪还忍得住，忙问道：“秀秀姑娘是谁？” 福喜挤挤眼，道：“秀秀姑娘是个波斯猫儿！郡王爷令人尊那猫儿一声秀秀姑娘，还不准人对它不敬。” 徐芳卿本来心中微微泛酸，闻言扑哧一笑，上一世却未听说他有这么胡闹，也没见过他身边养着一只波斯猫儿。 福喜又道：“秀秀姑娘脾气真是古怪，不知挠花了多少个宫女的脸，后来那些人都被打发出宫了，辛辛苦苦做到正经主子身边的宫女，转眼就落得个‘因病出宫’‘因笨出宫’的下场，真是可怜。” 徐芳卿微微一笑，道：“这猫儿真是鬼灵精怪的，不知是从哪来的。” 福喜是这两年入宫的，哪里知道以前的事，只是想来宫里的狮子狗儿波斯猫儿都是外头进贡来的贡品，便道：“错不了是西边来的贡品，听说珍兽苑还养着两只波斯猫儿呢。” 徐芳卿点了点头，又道：“这波斯猫儿真是好命，养在宫里倒似个主子似的。” 福喜一缩脑袋，冲徐芳卿吐舌，道：“出去了可不能说‘波斯猫儿’什么的，要叫秀秀姑娘，万一被郡王爷知道了，奴婢可要受罚了。” 徐芳卿抿嘴一笑，道：“本来还以为郡王爷文武全才，是个翩翩君子呢，没想到竟是这样的。” 福喜不敢评论主子，只道：“郡王爷的功课都是皇上亲自检查，听说早年间还挨过罚呢，只是那会儿我还没进宫，所以没见过。” 徐芳卿笑了笑，上一世的皇后年过三十还未得子，宫里庶出皇子已经会满地跑着玩了，只是天资都不高。因此皇上并未放松对睿郡王的教养，准备着若是没有合格的皇子继承大位，便立他为皇太弟…… 徐芳卿心神恍惚，被福喜推了一下才醒过神来，却是皇后娘娘已经睡醒了，叫她过去正殿。 靠着前世所知那一点点消息，徐芳卿小心翼翼的在皇后身边陪侍，每次从宫里回到家都像脱了力一样，走路都没有力气，可是为了自己的未来，为了上一世和这一世的痴恋…… 晚间沈夫人和罗文简入寝后，沈夫人将白日里皇后说的话都讲给罗文简听，担心道：“皇后娘娘为何特意吩咐要阿林也入宫？该不会是想……” 罗文简知道老妻心中担心什么，安慰她道：“阿林过了年才十三，要说入宫至少要再等两三年，这且不说，只看在我的面子上，皇上也不会选阿林入宫做妃嫔的，你只管放宽心罢。” 沈夫人叹了一口气，道：“那件事咱们一直瞒着阿林，她到现在还以为她小时候住在家里的陆昀是京城哪个府里管事的儿子，前两日还要我去帮她打听打听呢，被我糊弄过去了，只是今儿出宫的时候正好看见她那只波斯猫儿，差点就追了上去——我还道那猫儿叫人偷走了，怎地是被带到了京城？” 罗文简也不知其中内情，只道：“兴许是巧合。”伸手过去揽住老妻的肩膀，沉声道，“阿林是咱们在手心里捧大的，我是断断舍不得把她嫁到皇室中去的。我早就看好了好几个武将家的少爷，待明年春上叫了出来跟阿林处一处，阿林喜欢哪一个就定哪一个。” 沈夫人本来心情沉重，听见这话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嗔道：“你跟阿林真真是爷俩儿，连说话的口气都是一样的。”想起小时候阿林同陆昀处得极好，且陆昀这孩子长得也好，性子也好，最重要的是对阿林极好，偏偏出身也太好，终究不是阿林的良配，真是可惜了。 沈夫人入宫只给罗府带来一阵小小的波澜，没过两日罗府便恢复了平静——至少是表面上的平静。 很快又到了冬至节，宫中赐下了节礼。作为陪衬，大太太秦氏也得到了一盒糕点，只是被二房一比，那盒本该值得夸耀的糕点瞬间变作了羞耻。 沈夫人只当没看到秦氏的黑脸。当年秦氏作为侯府嫡女下嫁到罗府，本是看中了罗文彦一表人才，年纪轻轻就点了翰林，因本朝非翰林不入内阁，想着他以后必然前途无量，这才委委屈屈的嫁了过来。初时连罗老太太都被她的气焰压了一头，后来罗文彦在翰林位上一待就是几十年，本来读书不成游手好闲勉强当侍卫混饭吃的罗文简竟然在机缘巧合之下成了手握重兵的大将军，更立下从龙之功，到如今位高权重，这些年发生的种种事情积压在一起，大太太秦氏不心理扭曲才怪。 自罗府二房回了京城，往罗府送节礼的人家一下子多了起来，前院也因此显得狭窄而拥挤。只是二房年后便要搬走，此时再扩建老宅子显然不大明智。虽然大老爷罗文彦和大太太秦氏不愿承认，但心中也明白罗府的兴盛是二房带来的。 沈夫人这些日子也接连收到邀请赴宴的帖子，只好拣几个推不掉的去了，并没有带着阿林。既然打定主意要把阿林下嫁，就不用带去别人家露面了，以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谁知阿林一直没得到机会出去逛街透气，早已是憋得不行了，这日打听得父亲罗文简回府用晚饭，便自掏腰包令厨房做了两个父亲爱吃的菜送到兰桂园，企图贿赂贿赂罗文简，好叫他带自己出去玩耍。 因着宝贝女儿的小意殷勤，罗文简这顿晚饭是吃得身心舒泰，阿林的小小请求自然是无不应允，父女二人皆大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