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寒酸的晚饭
一直到天完全黑下来，尉迟氏才在一名面相老实的小厮陪同下回到山间的茅草屋。 隔着老远，大黄”汪汪——“的叫声便传了来。颜老爷出事前是很喜欢大黄的，家里变了样后，颜老爷往日爱惜的物件一件件都被前来抄家的官兵拿走了，只有大黄尉迟氏才拼着老命救了回来，没有落个给人熬狗rou汤的下场。 不过也是家到艰难，大黄就常常是几天还混不上一口饱饭，它饿着便有心表现，一瞧见外面有动静，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便邀功的直“汪汪——”的叫！ 颜如玉和芸香自是听到了狗吠声，芸香合着时间一算计，欢快的冲颜如玉说道：“是干娘回来了……”话刚说话，芸香便扯来一块干净的破布擦了擦手，出去迎尉迟氏了…… 颜如玉心思动了动，依旧杵在原地。说起来，这也不全是因为她穿越者的身份，尉迟氏这几日对她总是嘘寒问暖，殷殷关切，她心里也是暖的，又因着颜如玉现代的父母早就去了，颜如玉在心里也是把尉迟氏当娘了的，好歹借了人家女儿的身子，也总得行孝不是？只是颜如玉思量着这身子的主在外界传的那是千年难得一见的丑颜，她自己倒是晓得还不至于那么夸张的地步，也自信不会把人吓死，只是这样反倒更容易惹麻烦。那些当今圣上陈叔宝派来的钦差大臣们指不定是暗中听了哪位妃子的话，才会推波助澜将颜家玉娘因皮肤过敏所致的毁容给传的严重些，这要是外人瞧见了玉娘的形容，发现并非是那么一回事，传了开来到陈叔宝的耳朵里便惹祸了…… “给昏君暖床，我才不干呢！”颜如玉心中忿忿的想到。又听见院子里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她小心翼翼的探头过去看，发现那名小厮已经回去了，现在只是芸香提着一个草扎的灯笼扶着尉迟氏进屋。豆点大的火苗很是昏暗，颜如玉看不清尉迟氏脸上的表情。 “母亲，你回来了。”颜如玉内心稍稍挣扎下，还是称了尉迟氏一声母亲。 尉迟氏在进院子的路上便听芸香说起玉娘的身子已经大好了，今天下来走路了，还帮着煮粥呢。尉迟氏本来还将半信半疑，如今瞧见自己前方站着的少女，又听那少女翠生生的喊自己母亲，不是自己女儿玉娘又是谁？ 顿时心中也是一阵喜悦，只道家里自出事以来总算有件高兴的事了！ 颜如玉早已经迎了上来，瞧见尉迟氏不断打量她的目光，也怕自己一不小心又露出马脚，只是低着头，一声声轻唤着尉迟氏“母亲”。 ************************* 桌椅是颜如玉早就安放好了的。芸香扶了尉迟氏进屋后，便去小厨房端饭去了，本来颜如玉也要去帮忙，芸香却摆了摆手，止住她，说道：“就那点东西，我一个人去就成。干娘出去一天了，肯定挂念你。你好不容易能下床走路了，就多陪干娘说会话吧！” 颜如玉哪里是怕芸香端不下东西，一共就那么多食物她心里是有数的，只是她毕竟不是原装的玉娘，虽有心以后好好侍奉尉迟氏，可到底还是有点陌生的，若与尉迟氏两个人相处，她是找不到多少话说的。 不过既然芸香这么说了，尉迟氏又一脸慈爱的望着她，颜如玉也只得压下了去厨房的念头！早晚都躲不过，看天随意吧！ 颜如玉扶尉迟氏坐在了凳子上，她自己也坐到了另一边，无奈尉迟氏冲她招手，只得将凳子移了移位置，紧挨着尉迟氏。 说起来，这芸香确实是个手工达人，一双小手巧的不行。就拿颜如玉现在坐的凳子来说，那也是芸香用细竹子条编好的圆柱形篓子，里面填满了干蒲草，上面又用蒲草垫子盖着，蒲草垫子上乃是用实在派不上用处的破布剪成一样的形状，缝上去的。这样看着新奇，坐着也是舒服的。 再说那桌子乃是芸香与尉迟氏在外面捡来的，也是破旧的厉害，许是哪家不要扔了的。芸香与尉迟氏却是把它当成宝，捡了回来，又拿刀在缺角处磨磨刻刻，硬是将这朽木变成了雕花圆桌！ 颜如玉坐在凳子上，念起适才芸香提起的每日送尉迟氏回来的小厮，有些疑惑，问道—— “母亲，那浣室的老板看样子是心善的人，竟是怕你晚归不安全，还派了个小厮跟着……” 尉迟氏正一脸慈爱的打量颜如玉，冷不防听颜如玉问这话，先是惊讶了一番，心道这玉娘何曾管过这闲事，转念一想却又释然了，如今不比往年，若是还像以前那般摆娇小姐架子凡事不管不问倒也不好生存，这也是好事。只是不管怎么说，尉迟氏心头还是有些酸意的，若非家里飞来横祸，女儿还是撒娇的年纪呢…… 尉迟氏望了颜如玉一眼，叹口气道：“浣室大当家的听说是宫里返乡的宫女，做事也是很认真的，管下人极严厉，但是倒也公正！说起来，浣室离咱们家远，按规矩我是要住在浣室安排的合屋呢，只是不放心你，便两头跑，本来以为大当家的会不答应，谁知她还派了个小厮跟着我，说是为了安全着想，这一点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难不成还遇见了活菩萨，可是平日里瞅着大当家的，那可是个严厉人……” 颜如玉一听也心中犯嘀咕，按她脑海里的记忆来看，这陈后主下了命令不许人亲近颜家，按说这浣室的敢收留尉迟氏做事已经是恩惠，又何苦会费心的派了个小厮接送呢，到底不过是个洗衣娘，又不是干的重要的活计，倒是罕见。再说，就算她真的是好心，又何必这么麻烦，直接给尉迟氏每月多些例钱也是好的，或者暗中接济下，请个大夫，又何苦要大费周章…… 颜如玉想不通，嘴上却笑着安慰尉迟氏，“父亲医术精明，曾经恩惠过不少人，说不定也包括浣室大当家的……” 尉迟氏听了这话，便想起了丈夫颜从远，一时有些伤神，沉默不发一语。 颜如玉一瞧情形，便也知道尉迟氏是念起了颜老爷，便说道：“父亲为人耿直又素来是行医积德，朝廷里受过他诊治的贵人怕也不会少了，母亲不要太过担心了……”她歪歪头，想了想又道：“至于那浣室大当家的，她既然要派人接送着娘，娘也就安心受了，反正我们颜家如今也没什么值得她图的，全当她是好心，娘也就不必想太多，只好好做事，小心点就是！” 尉迟氏听颜如玉这番话，更是觉得女儿与从前不大一样，可是端详颜如玉却还是自己的女儿，并也没什么变化，想了想，便欣慰的以为女儿经了事，长大懂事了。 不一时，芸香已经将晚饭端了过来，颜如玉慌忙起身帮着搬了碗筷！ 说是晚饭，实乃实在是寒酸的很！ 一小盆稀粥，一小碟泡菜,如此比着早晚多了泡菜，算是一天中最为丰盛的了…… 昏暗的油灯下，三人相让着简简单单吃了晚饭…… 饭毕，芸香忙着给尉迟氏铺床，颜如玉则将碗筷清洗了一番，倒也算为难了她。在现代时，她自小虽不是出生在豪门大家，但也是正经的中医药世家，家里根底还是深厚的，虽说父母空难在颜如玉早年去了。可是颜如玉的爷爷也请了两个老实而能干的阿姨照顾她，长大后，她又顺风顺水的嫁给了年轻的富商王世卿，何曾干过这种粗活。说起来，她心里还有些对老天的怨气！ 凭甚别人穿越风风光光，而她却躲在一个荒凉山间的小茅草屋内，喝着稀粥，就得咸菜也只有两根，这老天可真真是后妈！ 颜如玉自己一个人腹诽了半天，芸香也过来了…… “母亲睡下啦？”颜如玉轻声问着芸香，面上早就收回了之前怨愤不平的面色！ “睡下了，干娘也真是可怜……”芸香想起适才为尉迟氏脱鞋时，发现尉迟氏的脚肿胀的很，不禁鼻子一酸，又道，“脚都肿了，干娘还舍不得烧点热水泡泡……” 一语说完，她又伸头向外瞧瞧，外面依旧是细雨蒙蒙，不过在芸香眼里非但不浪漫，还恼人的很…… 颜如玉只见芸香冲外瞪了一眼，又听她说道：“这贼老天也不知明日出太阳不？若还一直下，可真是要断炊了……” 颜如玉听芸香这么一说，心中更添烦躁，她也指望着天好了，好去山上找找有什么能用的着的药材不，得给自己调调身子，养好了好去挣钱，还有芸香与尉迟氏也是一脸菜色，一副亚健康的模样，也是好好调养了…… 两人又小声闲说了几句话，颜如玉便用木盆子接了些雨水，就着凉水擦洗了下身子，总算感觉身上清爽点了…… 芸香本也觉得几日没烧水洗澡，身上不舒服，可是怕感冒了，便犹豫着要不要向颜如玉那样用冷水擦擦。 颜如玉猜出了芸香的心思，便笑笑道：“不妨事，想洗就洗洗吧！回头，我再给你按按，保证你不会感冒的……” 芸香一听，这才开开心心的去接了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