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至苦相思
京都,悦竹楼。 “浅浅,喏,这便是拍卖行的第一笔分红。”段景元难抑语气中的兴奋,将桌上一个沉甸甸地布包推至莫浅浅面前,“嗯,我打算过一阵子,待曜国都城的百姓渐渐熟悉了‘拍卖’这一新型的物什竞买形式后,就在都城多开两家分号,你······” 段景元话未说完就被杜新竹玉臂一勾,捂住了嘴。 “你刚回来就叨叨个没完。”杜新竹不满地瞪了他一眼,松开手后,扳过他的脸,朝其嘴里就塞了一块水晶桂花糕。 段景元眨巴眨巴眼睛,三下五除二地将口中的糕点咽下肚子,随即像个小狗似的,将杜新竹的小手放在自己脸旁,亲热地蹭了两下。 “真讨厌——”杜新竹笑嗔着,状似厌恶地抽回手,尔后伸手一把推开他的脸,咯咯笑道,“你别烦人,先下去,我有话同浅浅说。” 段景元一听此话,顿时嘴角向下一弯,像个朝大人要糖吃的孩子一般,撒娇状地拉着杜新竹的手左右荡着,可怜兮兮地望着她。 “讨厌,快滚!”杜新竹忍不住笑着叱骂道。 他邪邪地一笑,这才转身晃荡下楼。 待看着其身影消失后,杜新竹才转过脸,望着莫浅浅,一脸羞赧,似是难以开口,纤细白皙的手指有几分焦躁地在桌面上划动着。 “新竹,你这是怎么了,”莫浅浅轻声一叹,低低道,“你我之间,还这般生分么?” “不是,”杜新竹忙打断,急急解释道,“你勿要多想!我只是······”她忽而低下头,咬着唇,半晌后才吞吞吐吐道:“是······景元向我求亲了,那个······我应了他······” 莫浅浅莞尔一笑,拉着她的手,真诚地望着她的眼睛道:“小傻瓜,这有何不好说的,景元是真心待你的,定不会委屈了你,我为你高兴,真的。” 见其眸光泛起一层水雾,莫浅浅微微一叹,安慰道:“你且宽心,我明白你的,你是怕嫁与他后便要离开瞿国,但你又对我放心不下,对不对?” 也不待其回答,莫浅浅便轻轻地摇了摇头,望着她微笑道:“你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唔,我恐怕在瞿国也不会呆得太久,说不定哪一天,我在这里落魄潦倒之极,就忍不住要去曜国投奔你了。再说,景元的拍卖行,也有我的一份哪,将来我去找你们,可是理直气壮地啊。” 杜新竹眸中含泪地点着头,复又叹息道:“本想着我若离开,这福源镖局也可算你半个娘家,怎想我爹我娘却不舍与我分开,要将这福源镖局搬至曜国去。”她说道此处不禁破涕笑道:“反正自我懂事以来,我爹就喜打着镖局迁徙的幌子带着我娘四处游山玩水,没有一处是呆得长久的。” 莫浅浅听了,也忍不住轻笑出声。 “哦!”杜新竹忽地一声惊呼,似是想起什么,脸色有些怪异,她小心地打量着她的神情,缓缓道,“我,有件事情要说与你听,是关于四殿下的。” 莫浅浅顿感心中一跳,面上仍故作平静地淡淡道:“是吗,何事?” 杜新竹斟酌半晌,终究没有说什么,只是蓦地抬头看看天色,随后一脸严肃地望着她,道:“你晚上便知,现在勿要多问。” 久候的夜幕降临了,直至夜色愈发深沉,杜新竹和段景元才偕莫浅浅登上一辆马车。 车轱辘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莫浅浅面色凝重地望着窗外,杜新竹则是闭目靠在段景元的肩上,似是对即将看见的场景而慨叹。 马车停在了观月楼前,却见堂内灯火通明,不时有男女饮酒行令的嬉戏声传出来,因观月楼距倚春楼不远,故偶有客人会邀楼里的姑娘来此处赴宴。 莫浅浅望着观月楼,正欲开口,却听得车前传来几声女子的娇呼,随即,便有一个白衣公子跌跌撞撞地从观月楼中走出来。 他手里提着一小坛酒,脸颊浮着红晕,眸光迷醉潋滟,好似明媚的三月芳菲,一身雪锦长袍,纤尘不染,虽是系得有些松垮,却丝毫没有放浪形骸的狼狈,身形微晃间,与生俱来的清雅华贵瞬间仿佛让整条街巷的灯火烛光都黯然失色,尽数成为他的陪衬。 这时观月楼内涌出数位姿容艳丽的女子,见白衣公子身形不稳,纷纷自发围上前,搀其左右,盈盈秋水似的眸光娇羞地望着他,难掩面上的爱慕之色。 “公子,让奴家扶你去休息可好。”一个紫衣女子娇俏地一唤,凑在其耳边就是一阵呢喃细语。白衣公子抬起水波氤氲的双眸,看了紫衣女子一眼后,有些不悦地抽出其怀中的手臂,晃悠悠地向前迈了几步,眼看着就要扑倒在地,身后的那群女子又是惊呼着一拥上前,争相搀扶。 白衣公子显然很是不喜这莺燕环绕的艳福,他踉跄几步后,忽地将环其左右的女子尽数甩开,登时便听娇嗔连连。女子们悻悻地站在远处,几位胆大的,观察了半晌后,小步慢慢踱近,尔后猝不及防地伸手在其脸上摸一把,此举更是惹得一旁的女子娇笑不止。 莫浅浅坐在马车上,平静地看着那群女子戏弄这位白衣公子。 “浅浅,四殿下他,这几日来,几乎是夜夜烂醉而归······”杜新竹轻抚着她的肩膀,艰涩地吐道。 莫浅浅木然地回过头,望着杜新竹,突然地,两行清泪从眼角蜂拥而出,汹涌而放肆,让杜新竹倏地有些无措,手忙脚乱地为其拭着眼泪。
她咬着唇,痛苦地摇摇头,轻推开杜新竹的手便纵身跳下马车。她几步并作一步地冲到落玉面前,一把将其拽至自己的身后。 “哎你是谁呀,我说meimei呀,即便是看上了这位公子,那也得讲究个先来后到不是,jiejie们可都在这等着哪——”一位绿衣女子媚声笑着,边说边走上前,作势便要去拉扯睫羽微垂,安静地站在莫浅浅身后的落玉。 但听“哎呦”一声呻吟,莫浅浅反手扣其前臂,紧接着一个小擒拿手迅速跟上,在绿衣女子哀吟不止时,莫浅浅想起方才其对落玉的羞辱,复又再她臀上蹬了一脚,见其成蛙泳姿势滑稽地趴在地上,方才解恨。 莫浅浅没说话,只是一脸忿然欲泣地怒瞪着她们。 而这些姑娘素来在楼里都是客人们哄着捧着的,哪里受过如此待遇,呜咽着提起裙裾,扭头便向倚春楼跑去。 见她们远远跑开了,莫浅浅这才松了一口气,正欲离开,忽觉自己衣角似是被人扯住了。 她慢慢回身,只见落玉一脸欣然地望着她,眸光闪闪,手心紧紧拽着她的衣角,像个重新寻回心爱玩具的孩子一般笑着,唇角的笑容似冰雪初融般的动人。 “浅浅——”似呓语似呢喃,落玉慢慢向其倾下身子。 她有些恍惚,怔怔地看着他的脸庞越靠越近。 却见落玉只是低着头,将整个脑袋枕在她的颈窝处,轻轻地蹭着,嘴里喃喃自语地柔声低唤着她的名字:“浅浅、浅浅······” 落玉他,是以为自己在做梦么,可是为什么就连在梦中,他都不敢伸手抱抱她呢······ “落玉——”她悠然一叹,这声叹息承载了多少无奈而伤情。 她慢慢伸出手臂,环在他的腰上,他的身子越发清瘦,是被她折磨的么,果如向夕若说的那般,她让他负疚,让他痛苦,是她,一点一点将他拖进地狱······ 她蓦地感觉自己脖颈处被温热的液体****了,而双手轻环着的身子,也在轻轻地颤着,不时逸出几丝闷闷地泣音,仿若已在心底压抑千年的眷念。 人生至苦,最是相思。 许久,他终于缓缓地抬起双臂,环住那个让他为之欢喜为之心疼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