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断弦令

    就在莫浅浅唏嘘不已的时候，朝音节竞艺大赛已然开始。各大画舫上风姿冶丽的女子按序款款登台，有勇气登台竞艺的女子均是色艺兼备，莫浅浅也不甚在意，只是落玉比起先前显得有些心事重重。

    这时一阵清越的琴音引起了她的注意，偏头一看，是一位身着鹅黄色碧霞罗裙的女子，裙摆逶迤拖地，琼姿花貌，群芳难逐，眉间那一点鲜红欲滴的朱砂，更添风情妩媚。这位女子的风头，显然是之前的数位佳丽望尘莫及的，莫浅浅轻勾着嘴角，眸中含着淡淡笑意，眼神随意地扫过周围，果然四面画舫上隐隐有些sao动的迹象，她身后的那几位大叔更是不自觉地倾过身，眼中难掩惊艳和倾慕。她再回头看看落玉，他脸上依旧是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有些心不在焉。

    就在她准备启口询问之时，那位女子琴音一改方才的清婉灵动，指尖拨动，宛若幽寒空谷里悬冰断裂，短暂的凝滞之后，复又急促如奔涌的涛浪，怒吼翻滚着扑向岸边的巨石。画舫山的众人纷纷沉醉在这恢宏磅礴的气势中，可莫浅浅却愈发觉得心惊不安，这琴音仿若带着一股嗜血的诅咒，在不断催动着她内心压抑的狂躁。

    她紧紧闭着眼睛，攒成拳头的双手不断用力，骨节发白，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落玉此时也发觉她有些反常，蹙着眉，拉过她的手，小心地将攒紧的双手轻轻展开。他轻柔着她冰凉的掌心，手中传来的阵阵颤栗都在告诉他，她在害怕！

    断弦令！

    忽地，莫浅浅脑中闪现这三个字，也容不得她细细思考这于她来说仿若是极其熟悉的字眼，她心下最强烈的念头便是迅速离开这里，琴音里夹杂着若有似无的凄泣声，仿佛是来自死神的召唤。

    她猛地反手握紧落玉的手，神色慌乱，急道：“快跟我走。”

    “浅浅······”落玉正要开口，却忽地从舞台边缘的阴暗处传来一声凄厉的叫喊“啊——杀人啦——”只见一个身着浅色翠烟衫的女子如同一个毫无知觉的木偶一般，从台侧一个放置琴具的高台上直直坠落，瞬间在台上溅出一朵血腥的ju花。莫浅浅眉心紧蹙，牙关紧咬，死死地盯着那朵鲜红的血迹，女子仰面躺在台上，双眸圆睁，面部因死亡前极度惊惧而苍白扭曲，让人不寒而栗。

    台上的人瞬间慌作一团，画舫上的客人也急于离开此地，众人互相冲撞，四处可见撞翻的桌椅、打碎的杯碟，有的客人甚至慌不择路地从甲板上跃入河中，哀嚎声、哭喊声裹卷于一团充斥整条崇阳河。在众人都处于一片混乱时，莫浅浅却看见台正中那位绝色倾城的黄衫女子，只是冷冷地朝女尸瞟了一眼，随即疾步走到台沿，跃上早就泊在台下阴影处的一艘小船上，迅速离开。

    莫浅浅心里也是慌得犹如群魔乱舞，她紧紧地拽着落玉的手，生怕慌乱的人群会撞伤他。“落玉别怕。”她小心地护在他身前，偏过头低低道。他微不可察的轻笑了一声。

    就在莫浅浅试图牵着落玉走到一处较隐蔽的角落时，忽地感觉腰部一丝暖意，原来落玉不知何时已经悄悄地从她的掌心中抽出自己的手，此刻正轻柔却坚定地环在她的腰间。

    她咬咬唇，望着落玉，正待开口。只见落玉微微低下头，红唇勾起，俯在她耳边轻声缓缓道：“浅浅，抱紧了。”他的神色平静镇定，仿若周围的混乱都与己无关。

    落玉微垂下眼帘，唇角扬起，搂紧了怀中的莫浅浅，足下轻点，便纵身跃起。莫浅浅一声惊呼，立即手脚并用呈八爪鱼状挂在他的身上，她只觉眼前的事物不断变换，耳边风声阵阵。

    “浅浅。”他有些哭笑不得地对挂在自己身上的人儿轻声道。

    几个轻跃下，落玉便带着莫浅浅来到河畔一处偏巷处。

    “落玉，你居然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你怎么从未向我提起？”她惊魂未定地用手抚着胸口，瘫软无力地倚靠在他的怀里。

    “浅浅并没有问哪。”他无辜地笑笑。

    “这还要人问哪，你要主动地坦白啊。”她向后仰了下脑袋，轻轻地撞了一下他的胸口。

    他又是一声轻笑。

    “那，”落玉蓦地一脸认真，轻轻问道，“浅浅有没有什么事要同我说的呢？”对于她，他有满腹的好奇，却执拗地阻止识航去查，他在等，等她亲口告诉他。

    莫浅浅听了这句话，顿感无力地闭上了双眼。在对落玉动心的那一刻，牵起落玉的手时，她竟然忘记了自己这个身体原先的主人——纪清浅，瞿国三皇子的正妃。她紧紧地咬着唇，莫浅浅啊莫浅浅，你一天不离开瞿国，你就一天摆脱不了纪清浅的身份。

    她轻轻离开他的怀里，缓慢地转过身，犹豫半晌后，低低道：“我······”

    却见一根修长的手指轻柔地点在她的唇上，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唇上阵阵温热，让她怔怔地望着他。

    落玉微低着头，温柔地朝她一笑，淡淡说道：“没关系，等浅浅觉得时机成熟了，再告诉我也不迟。无论浅浅的身份是谁，我对浅浅的心意，如故依然。”

    忽地，落玉神色一变，伸手搂过莫浅浅，身形移动迅如闪电。寒光一现，只见刚才他俩倚靠的墙面上，密密麻麻地钉着一排泛着幽森蓝光的菱形飞镖。

    莫浅浅目瞪口呆地盯着那排飞镖，艰难地咽了下口水。

    四周如死水一般静谧，晦暗的月色中，她看见一股诡异的蓝烟缓缓从巷口飘来，慢慢翻腾着，好似一个狰狞的厉鬼向他们张牙舞爪着扑来。一阵湿润微凉的夜风刮起，蓝烟渐渐淡开、散去，眼前现出十数位蒙面黑衣人，额上均有一点艳丽非常的朱砂。

    若在平日，她看见男子点朱砂一定大笑着夸其造型有喜感，是个谐星人才。现在她只觉得那滴朱砂红得刺目，让人心生恐惧。

    黑衣人唰地齐齐抽出一把闪着寒光的利剑，便身形交错着向他们冲来。落玉面色凝重，拉着莫浅浅的手臂轻轻一带，将其护在身后，同时一手急速从腰间抽出一把薄如蝉翼却韧如钢铁的软剑。剑光闪动，只见落玉手的软剑宛如灵蛇一般，直直沿着迎面刺来的利剑盘旋而上，死死咬住。他手腕轻轻一震，黑衣人握剑的手顿感一阵酸麻，手中利剑便“哐啷”一声松落在地，而软剑抽离之际，剑锋轻轻划过黑衣人手掌的虎口，只留一道细长的红痕。

    几个黑衣人被落玉震下兵器，踉跄着后退数步，复而急冲上前俯身便要拾起被其甩落在地面的剑，拾剑后却顿感手腕无力且虎口处疼痛难忍，他们忿忿地瞪着落玉，血红的双眼满是仇恨。

    落玉面无表情地冷冷说道：“我只是暂且伤了你们腕部的经脉，修养月余方可痊愈。我知道，对于一个剑客来说，比起被杀死，废掉手腕更是一种极大的侮辱。你们听清楚，今日不杀你们只是出于对生命的敬畏，若有再犯，定不轻饶。”

    “啪、啪、啪”，幽暗夜色中响起几声清亮的掌声，一个清婉的女声远远传来：“落霞飞花针，玉过水无痕。试问手持落霞，轻功独步天下的人，除了江湖首佳公子落玉之外，还有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