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是谁的错
到晚上，李氏终于忍耐不住了，吃完饭忙拉着梅芳她爹到房里，细细地给他讲了个大概，又说女儿现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若是就这么回去，只怕早晚要穿帮，到时候倒给人赶回来，更是没脸。 梅芳他爹听了这话，只气得不行，说是要上门跪着去给何家请罪。 李氏忙拉住他，又说 “你这么大个人了，做事也没个分寸，要去赔罪，那不是拿咱的老脸往人家鞋底上蹭。张氏也不是个好惹得主，倒时候没准给传的前村后寨都知道，再一纸休书赶回来，梅芳以后就不用活了。” 梅芳他爹听了这话，也觉得李氏说的有理，想来想去又嚷嚷着 “都是你惯得，女儿才能如此，给人骗了就算了，偏你逞能似得张罗着急急忙忙嫁给何家，这下子梅芳有了身孕，没法交差了。” 那李氏想着，事到如今也是自己失算，没想到梅芳居然让自己这么不省心，心一横，咬着牙说 “我听人说，那红花见效极快，只两个时辰便能下来，你连夜托了熟人去搜罗过来，紧赶着给孩子喝下，一方面只说梅芳在家受了风寒，须得多住几天，到时候神不知鬼不觉，不就完了。” 梅芳他爹听李氏如此说，也觉得如今唯有此计可行，他心里头疼孩子，又说 “听人说那东西药效奇大，别到时候把梅芳喝出病来。” 李氏听到丈夫这个时候还说这种话语，倒像个小孩子般，不由地笑着说 “孩子他爹，你要疼孩子也该分个时候，如今她做错事，能补救的回来就不错了，这个节骨眼上你还计较什么伤不伤身子，你真想到时候出了事把老爷子气个半死啊。” 一时说完，又催着梅芳爹赶紧行动起来，这事早办早好。 第二天一早，李氏忙捧了煎好的药给梅芳。 梅芳夜里哭了一夜，眼睛都肿了，见她娘给她捧了碗药，忙问是什么。 李氏只说是见她睡不好，给她安神的腰。梅芳倒也乖乖地喝了，她娘又说这药有点效力，且安抚梅芳躺下，自己倒去厨房烧水，又准备干净的毛巾和盆子。 梅芳才喝了那药，不到一刻钟的功夫腹内便剧痛起来，只觉得肚子内翻滚个不停。 李氏此时也拿了个污桶进来，又把开水和毛巾都拿了进来，见了梅芳这反应，忙把污桶摆好让她坐了上去。 梅芳到此时方明白，她娘给她喝的原来是打胎的药剂，心中又痛又急，待要强辩两句，偏腹内剧痛，只什么话也说不上来。 李氏一边拿毛巾沾了温水擦拭梅芳的身体，一边看着梅芳扭曲着的脸说 “事到如今你也别怪我不跟你商量，你素来是个不听话的孩子，凡事若是多听我两句，今日何至于如此，我这是为你好，你以为我愿意干这伤天害理的事情，我是为你在作孽啊。” 梅芳听了这话，句句戳在自己心口，钻心一般地疼，她娘没错，从前是她错了，她任性，她肆意妄为，如今是老天爷惩罚她的时候。 良久，腹内的剧痛也终于平静下来，只内心隐隐作痛不能自己。 那梅芳两腿颤颤的，身子虚弱不已，她娘李氏忙帮她擦拭干净，又扶着她到床上躺着。 梅芳到此时方有力气说出一句话，她看着李氏，眼中一泡热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娘，你救了我，可你也杀了你的外孙，你叫我恨你好，还是谢你好呢？” 李氏听见这话，心中也是疼痛不已，打小老李家就这个孩子，一直是要什么有什么，没有不依的。 小的时候，梅芳野得跟别的孩子打架，是她护犊，泼妇骂街般去别人家吵架。 长大了，梅芳被人骗，还爱上骗她的人，是她拉着她一步步往回走，心疼她帮她遮掩，为她安排终生。 现在，她帮她绝了后患，她保住了老李家的脸面，可是梅芳居然还怨她。 她一直是个护短的娘，她觉得可能自己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 李氏没有跟一般农村泼妇一样大叫，她只平静地看着梅芳说 “梅芳，你若是要怨我你只管怨，过去的事情以后永远别再提，你只在何家好好过日子，希望你凡事看在老李家的脸面上行事，也希望你让你爷爷多活几年。” 梅芳望着她娘，她觉得她娘好像一夜间老了几岁，头发也白了，腰也弯了，以前清丽的嗓子，现在说几句话就要清清痰。 她又想着嫁人之后智远待她的种种好处，温存的话语，细心的呵护，没有一丁点儿脾气，在她面前简直就没有什么男子气概。是的，他怕她，也许更多的是爱她。 她忽然觉得是自己做错了，一直以来是她太任性，太自私。 她傻，傻到不知道是谁对她好，是谁对她差。 她欺骗善良的人，却心甘情愿地被龌蹉的人骗。 梅芳的心忽然像在外面漂泊多年的游子找到了故乡一样，她呓语着对她娘说 “娘，我错了，一直以来都是我错了，我会改，我一定改，我以后好好过日子，绝不给老李家丢脸。” 李氏看着梅芳，眼神里满是疼爱，这个女儿啊，今天也许她是真的长大了，她走上前，抱紧了自己的女儿，这永远是她的女儿，哪怕她做错了事，哪怕她对不起她，她还是要给她最好的呵护。 梅芳爹躲在门口，听着屋内母女的对话，也偷偷地抹着眼泪，如今也只剩下对不起老何家了。 李氏安抚好梅芳，只让她躺下好好歇息，又杀了只老母鸡给她炖着，说须得多补些，究竟年轻，过几日就没事了。 又想起什么似得吩咐梅芳爹说 “你今日且别去何家通知，智远那孩子看着对梅芳怪疼爱的，知道准得今天就跟你过来，到时候反而不好。” 梅芳爹应着，想着也只能对不起那智远了，既然撒了个谎，还得一步步地圆下去。 那智远一个人在家呆了几天，总不见梅芳回来，心里着急，不免对她娘嘀咕了几句，只说张氏素日里刁难梅芳，丈母娘生日也不准自己去，这下子没准人家有意见索性住着不回来，倒跟jiejie雪晴一样常住在家了。 张氏听了这话，心中又气又急，气的是自己儿子这般没用，没几天居然对个新媳妇俯首帖耳的。急的是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的太过分，真逼得那梅芳回娘家告状去了。 一时何二爷也急了，忙说 “是你的媳妇，你倒哄不住，如今只管在娘家住着，你且去接回来才是正经。” 智远听了这话，倒像得了个指令似得忙地收拾好往李家村赶，到那边才知道梅芳原来是病了，加上有了伤寒，所以在家多住两天。 李氏又笑着说 “本待给你家去个信，奈何这阵子家里事多，梅芳爷爷又病了，倒抽不出个空”说完又给智远道歉，说让亲家母担心了。 智远见梅芳没生气，这才放下心来，倒陪着梅芳又在这边住了两天方回去。 两人回去，梅芳又恭恭敬敬地去给公婆请了罪，只说自己病了，又没有及时给个信，还请公婆多原谅之类的话语。 何二爷听了，倒也没什么，只说病了且好好休息，不可太劳累之类的话语。 张氏心里想着，你这病没准是个借口，背地里指不定说了我多少坏话呢。偏智远那小子娶了媳妇就忘了娘，何二爷眼看着也是偏帮媳妇，只怪自己从前被杨氏陷害的名声不好，这下子给媳妇耍个威风都没人支持。 张氏不免含糊着答应两句敷衍过去，此后究竟也不敢再怎么为难梅芳，渐渐地，那梅芳心里倒越来越愧疚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