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四十二)(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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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静了片刻,似是在审视如懿,但见她神色坦荡,并无半分矫饰之意,眼中是寒冰亦化作了三月的绿水宁和,伸手笑着扶起如懿道:“皇后的话入情入理。朕不过也是一句听来的闲话而已。” 御座旁边放置了黄底万寿海水纹大氅,上头供着雕刻成玲珑亭台楼阁的冰雕,因着放得久了,那冰雕慢慢融化,再美的雕刻也渐渐成了面目全非,只听得水滴声缓缓一落,一落,如敲打在心间。 宓姌屈膝久了,膝盖似被虫蚁咬啮着,一阵阵酸痛发痒,顺势扶着皇帝的手臂站起身来,盈盈一笑,转而正色道:“皇上说得是。只是皇上可以把这样的话当玩笑当闲话,臣妾却不敢。舒妃虽死,到底是后宫姐妹一场。她尸骨未寒,又有皇上和臣妾为平息奴才们的胡乱揣测,反复言说舒妃宫中失火只是意外,为何还有这样昏聩的话说出来。臣妾细细想来,不觉心惊,能说出这样糊涂话来的,不仅没把一同伺候皇上的情分算进去,更是把臣妾与皇上的嘱咐当作耳旁风了。”她抬眼看着皇帝的神色,旋即如常道:“自然了。臣妾想,这样没心智的话,能说出来也只能是底下伺候的糊涂奴才罢了,必不会是嫔妃宫眷。待臣妾回去,一定命人严查,看谁的舌头这么不安分,臣妾必定狠狠惩治。” 宓姌素来神色清冷,即便一笑亦有几分月淡霜浓的意味。此刻窗外蓬勃的艳阳透过明媚的花树妍影,无遮无拦照进来,映在她微微苍白的脸上。越显得她肤色如霜华澹澹。 皇帝的脸色微微一沉,很快笑着欣慰地拍拍宓姌的手,神色和悦如九月金澄澄的暖阳:“有皇后在,朕自然放心。” 宓姌莞尔一笑。似是鱼皇帝亲密无间,但唯有她自己知道,方才皇帝必定是听信了彤千桦的言语来试探与她,却是如何让她汗湿了重衣。仿佛芒刺在背。当真是一步也轻易不得。然而,她亦不能不心惊,璞珹日渐得皇帝器重,他毕竟在诸位皇子中年纪颇长,璞璂年幼尚不知事,璞琪出身不如璞珹,暂时只得韬光养晦。母凭子贵,金玉妍的一言一行在皇帝心中分量日重,宓姌自己便是由着贵妃、皇贵妃之位一步步登上后位的。如何能不介意。想到此节。宓姌暗暗攥紧了手中的绢子。那绢子上的金丝八宝缨子细细地磨着掌心,被冷汗洇湿了,痒痒地发刺。她只得愈加用力攥住了。才能屛住脸上气定神闲的温柔乡笑意。 殿中关闭得久了,有些微微地气闷。宓姌伸手推开后窗。但见午后的阳光安静地铺满朱红碧翠宫苑的每一个角落,一树一树红白紫薇簌簌当风开得正盛,衬着日色浓淡相宜。日光洒过窗外宫殿飞翘的棱角投下影来,在室中缓缓移动,风姿绰绰,好似涟漪轻漾,恍然生出了一种无言相对的忧郁和惆怅。偶尔有凉风徐徐贯入,拂来殿中一脉清透。隔着远远的山水泼墨透纱屏风,吹动帏帘下素银镂花香球微击有声,像是夜半雨霖铃。满室都是这样空茫的风声与雨声,倒不像是在酷热的日子里了。 宓姌从泥金花瓣匣里取了几片新鲜刮辣的薄荷叶放进青铜顶球麒麟香炉里,那浓郁至甜腻的百合香亦多了几分清醒的气息。她做完这一切,方从带来的红竹食盒里取出一碗莲子百合红豆羹来,柔婉笑道:“一早冰着的甜羹,怕太冰了伤胃。此刻凉凉的,正好喝呢。” 皇帝瞧了一眼,不觉笑着刮了刮宓姌的脸颊道:“红豆生南国,最是相思物。皇后有心。” 宓姌轻巧侧首一避,笑道:“百年和好,莲子通心,皇上怎的只看见红豆了?” 皇帝舀了一口,闭目品位道:“是用莲花上的露水熬的羹汤,有清甜的气味。一碗甜羹,皇后也用心至此么?” 宓姌的笑如同一位痴痴望着夫君额妻子,温婉而满足:“臣妾再用心也不过这些小巧而已,不必璞珹和璞琪能干,能为皇上分忧。” 皇帝道:“来时碰到璞珹与彤贵妃了?” 宓姌替皇帝揉着肩膀,缓声道:“彤贵妃教子有方,不只永珹,以后璞璇和璞瑆也能学着哥哥的样子呢。” 皇帝倒是对璞珹颇为赞许:“彤贵妃虽然拔尖儿要强,有些轻浮不大稳重,但璞珹却是极好的。上次木兰围场之事后,朕实在对他刮目相看,又比璞琪更机灵好胜。男儿家嘛,好胜也不是坏事。” 宓姌俨然是一副慈母情怀,接口道:“最难得是兄友弟恭,不骄不矜,还口口声声说要提携四阿哥呢。也是愉妃出身寒微,不能与彤贵妃相较。难得嘉贵妃有这份心,这般教导孩儿重视手足之情。” 皇帝的脸色登时有几分不豫:“他们是兄弟,即便愉妃出身差些,伺候朕的时候不多,但也不说不上要璞珹提携璞琪,都是庶子罢了。何况璞琪还养在皇后你的膝下,有半个嫡子的名分在。” “什么嫡子庶子!”宓姌蕴了三分笑意,“臣妾心里,能为皇上分忧的,才是好孩子。”她半是叹半是赞,“到底是璞珹能干,小小年纪,也能在运河钱娘上为皇上分担了。可见得这些事,还是自己的孩子来办妥当。有句话彤贵妃说得对,陶源泽是做事做老成了,却也不济事了。” 皇帝剑眉一扬,已含了几分不满,声线亦提高:“这样的话是彤贵妃说的?她身为嫔妃,怎可妄言政事!这几日她陪永珹进来,朕但凡与璞珹论及南河侵亏案时,也只许她在侧殿候着。可见这样的话,必是永璞说与他额娘听的!” 宓姌有些战战兢兢,忙看了一眼皇帝,欠身谢罪道:“皇上恕罪,彤贵妃是璞珹的生母,璞珹说些给他额娘听,也不算大罪啊!”她一脸的谨小慎微,“何况皇上偶尔也会和臣妾提起几句政事,臣妾无知应答几句,看来是臣妾悖妄了。” 皇帝含怒叹息道:“宓姌,你便不知了。朕是皇帝,你是皇后,有些话朕可以说,你可以听。但璞珹刚涉政事,朕愿意听听他的见解,也叮嘱过他,身为皇子,凡事不可轻易对人言,喜恶不可轻易为人知,连对身边至亲之人亦是如此。”他摇头,“不想他一转身,还是忘了朕的叮嘱。”
宓姌赔笑道:“璞珹年轻,有些不谨慎也是有的。” 皇帝道:“这便是璞琪的好处了。说话不多,朕有问才答,也不肯妄言。陶源泽在南河案上是有不妥,但毕竟是朕的老臣,好与不好,也轮不到彤贵妃与璞珹来置喙。看来是朕太过宠着永珹,让他过于得志了。” 宓姌见皇帝动气,忙替他抚了抚心口,婉声道:“皇上所言极是。璞珹心直口快,将皇上嘱咐办的事和臣妾或是彤贵妃说说便算了,若出去也这般胸无城府,轻率直言,可便露了皇上的心思了。本来嘛,天威深远,岂是臣下可以随意揣测的,更何况轻易告诉人知道。” 皇帝眸中的阴沉更深,如懿也不再言,只是又添了甜羹,奉与皇帝。二人正相对,却见乐子进来道:“皇上,后日辰时二刻,总督那苏图之女戴氏湄若便将入宫。请旨,何处安置。” 皇帝徐徐喝完一碗甜羹,道:“皇后在此,问皇后便是。” 宓姌想了想道:“且不知皇上打算给戴氏什么位分,臣妾也好安排合她身份的住所。” 皇帝沉吟片刻,便道:“戴氏是总督之女,又是镶黄旗的出生。她尚年轻,便给个嫔位吧。”他的手指笃笃敲在沉香木的桌上,思量着道:“封号便拟为忻字,取欢欣喜悦之情,为六宫添一点儿喜气吧。” 宓姌即可道:“那臣妾便将同乐院指给忻嫔吧。”她屈身万福,保持着皇后应有的气度,将一缕酸辛无声地抿下,“恭喜皇上新得佳人。” 皇帝浅浅笑着:“皇后如此安排甚好。乐子,你便去打点着吧。” 此后几日,宓姌再未听闻彤千桦陪伴璞珹前往芳碧丛觐见皇帝,每每求见,也是乐子客客气气挡在外头,寻个由头回绝。便是永珹,见皇帝的时候也不如往常这般多了。 这一日的午睡刚起,宓姌只觉得身上乏力,哄了一会儿永琪和璟兕,便看着盈月捧了花房里新供的大蓬淡红蔷薇来插瓶。 那样娇艳的花朵,带露沁香,仿若芳华正盛的美人,惹人怜爱。 宓姌掩唇慵懒打了个呵欠,靠在丝绣玉兰花软枕上,慵懒道:“皇上昨夜又是歇在忻嫔那儿?” 盈月将插着蔷薇花的青金白纹瓶捧到如懿跟前,道:“可不是?自从皇上那日在柳荫深处偶遇了忻嫔,便喜欢得不得了。” 宓姌取过一把小银剪子,随手剪去多余的花枝:“那时忻嫔刚进宫,不认识皇上,语言天真,反而让皇上十分中意,可见也是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