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七十三)(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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茜然雪白的牙齿咬在涂抹得鲜红的唇上,眼中闪过一丝戾色:“这些是皇上知道的,皇上不知道的还多着呢。臣妾自知不保,病中这些年,一直被皇贵妃反复提点不许多言,以保陶氏家族。臣妾知道,皇贵妃出身富察氏,她阿玛是察哈尔总管,伯父马齐是三朝重臣。臣妾虽然蒙皇上抬举,但毕竟不如皇贵妃,所以处处以皇贵妃唯命是从,但求保全自身,保全母族荣耀。” 皇帝看着她,眼眸如封镜,不带任何悸动之色:“朕明白你的意思。前朝是前朝,后宫是后宫,朕不会因为你说了什么做了什么牵连你的母族。哪怕有一日你不在了,你的父亲陶源泽还会是朕的股肱之臣。” 陶茜然紧绷的面容渐渐有些松动,她大概是累极了,吃力地跪坐在自己的腿上,用手支撑着道:“臣妾所作所为,罪孽深重。所以到了今日,并不敢祈求皇上原谅,有皇上这句话,便是大恩大德了。”她磕了个头,缓缓道,“若有来生,臣妾再不愿被爱恨执着,也不愿再被旁人指使挑唆了。臣妾要淑妃之死说起。” 皇帝听得“淑妃”二字,眼中闪过一丝精寒,只是隐忍不发,淡淡道:“你说吧。” 陶茜然含了一缕快意:“淑妃的死从来不是意外,而是有人嫉妒她比自己更得帝爱,淑妃喜好美食,却不知有些食物本都无毒,但放在一起却是相克,毒性多年累积,淑妃终于一朝暴毙。” 皇帝冷冷扫视着她:“你怎这般清楚?怎么皇贵妃事事都对你说么?况且你入宫之时,淑妃已去多年。” 陶茜然恨恨道:“皇贵妃娘娘自然不会对臣妾说这个,更不会认。臣妾也是听人说。然而淑妃暴毙时皇上正按先帝旨意出巡在外,根本赶不及回来见淑妃最后一面。臣妾也是一时疑心,才让父亲查出此事。皇上且想,这件事谁得益最多,自然是谁做的!当时后宫之中画妃尚未承宠。除却皇贵妃娘娘,与淑妃最面合心不合的,唯有皇贵妃而已。臣妾想不出。除了皇贵妃还会有谁要淑妃死呢!这一点皇上您不也疑心么?否则您一直对皇贵妃还算不错,怎的淑妃死后便渐渐疏远了她?”她笑得凄厉,“淑妃死后,皇贵妃也察觉您的疏远,她最怕不知您心意,终日惴惴,所以买通皇上您身边的太监刘阜立窥探消息。。至于惠儿。也是皇贵妃安抚许诺。才要她为我们做事。姝妃入冷宫之后,皇贵妃犹不死心,在姝妃饮食中加入寒凉之物,使得姝妃风湿严重。现在想来,只怕为的就是在重阳节冷宫失火时姝妃逃脱不便,想烧死姝妃。至于姝妃砒霜中毒之事、蛇祸之事,臣妾虽然不知。但多半也是皇贵妃所为了。还有先皇后之死,当日皇贵妃与皇后早已是面和心不合,也是她笼络了龚太医为皇后下了好药,日复一日,毒素日益加深,自然性命堪忧以至不包。”她仰起面,“皇上,臣妾所知,大致如此。若还有其他嫔妃皇嗣受害之事,臣妾虽未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但多半与皇贵妃脱不了干系。所以上天报应,皇贵妃也保不住肃慧太子的性命!” 陶茜然说到最后一句时,语气已是极为凄厉可怖,几近疯魔。皇帝脸色铁青:“你倒是说得清楚细致,可是朕却不信。皇贵妃出身门庭显赫,怎会懂这些下作手段?” 陶茜然怔了一怔,仿佛也不曾想到这一层。然而转瞬,她便笑得不可遏止:“皇上,一个人想要作恶,有什么手段是学不来懂不得的!” 太阳xue上青筋突突跳起,皇帝的鼻息越来越重,神色间却分明是有些信了,他的手紧紧抓着紫檀木的桌角,镇声道:“你虽然病得快死了,但若有半句虚言,朕还是会让你生不如死。你要明白,皇贵妃位同幅后,如今没有中宫,她便是中宫之主,污蔑皇贵妃是什么罪名!” “臣妾知道。皇贵妃在您心中是一位最合适不过的皇贵妃,她克勤克俭,整肃六宫。她高贵雍容,不争宠夺利。她有高贵的家世,也曾为您生育嫡子。所以哪怕您知道她的不是,也会给自己许多不去追问的理由。因为您害怕,怕她就是让你失望的那个人。”陶茜然连连冷笑,虚弱地伏在地上,喘息着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臣妾带着这一身的罪孽下到地狱去,还有什么不敢说的。只是皇上细想想,这些事除了皇贵妃得益,还有旁人么?若不是她做的,臣妾想不出还会有谁!今日臣妾全说了出来,也省得走拔舌地狱这一遭,少受一重苦楚了!” 皇帝眸色阴沉,语气寒冷如冰,让人不寒而栗,缓缓吐出两字:“毒妇!” 陶茜然大口地喘息着,像一口破旧的风箱,呼啦呼啦地抖索。她朗声笑道:“皇上说得对。臣妾自然是毒妇,皇贵妃更是毒妇中的毒妇。可是皇上,您娶了我们两个毒妇,您又何曾好到哪儿去了。皇上与皇后,自然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再般配也没有了。您说是不是?” 皇帝听她出语怨毒,却也不以为意。良久,他脸上的暴怒渐渐消失殆尽,像是沉进了深海的巨石,不见踪影。他只瞟了她一眼,神色冷漠至极:“你的话都吐干净了么?还想说什么?” 陶茜然见他不怒不愦,一脸漠然,没来由地便觉得害怕。不知怎的,胸中郁积的一口气无处发泄,整个人便颓软了下来。她仿佛是累极了,抚着起伏不定的心口,吃力地一字一字慢慢道:“臣妾实在是不成了。还有一句话,臣妾实在想问问皇上,否则到了地底下,臣妾也死不瞑目。”她从袖中取出一叠药方,抖索着道,“皇上,这是龚鲁和太医院的太医们开给臣妾的药方,臣妾越吃越病,气虚血淤加重,以致不能有孕。如今臣妾想想,您和皇贵妃娘娘真是夫妻同心,都巴不得臣妾怀不上孩子。臣妾自问除了受命于人,对您的心意从未有半分虚假。您让臣妾成了您的妃子,为何还要这样算计臣妾,容不得臣妾生下您的孩子?” 皇帝的眼底闪烁着阴郁的暗火,殿中格外沉静,带着垂死前挣扎不定的气息。片刻,皇帝徐徐笑出声来:“算计?朕自诩聪明,却哪里比得上你们的满心算计。便是朕说未曾做过,怕你也是不信的吧!”
陶茜然猛地一凛,死死盯着皇帝:“皇上所言可真?” 皇帝伸出手,托起她的下巴,似有无限感慨。他的声音有些沙哑的温柔:“真?什么是真?茜然啊,你待朕有真心,却也算计过朕。朕若不是真的喜欢过你,这么些年对你的宠爱也不是能装出来的。朕记得初见你的时候,你是何等温柔娇羞,即使后来你父亲得势,你在朕面前永远是那么柔婉温顺,所以,哪怕你成了陶妃对着旁人娇纵些,朕也不计较。可你如何会变成后来的狠毒妇人,追慕富贵,永不满足。是朕变了,还是你变了?既然咱们谁的真心也不多,你何必再追问这些?” 陶茜然薄薄的胸腔剧烈地起伏着,像再也承受不住皇帝的话语,热泪止不住地滚滚而落,仿佛决堤的洪水,将脸上的脂粉冲刷出一道道沟壑。她泣然:“原来皇上就是这样看待臣妾?” 皇帝幽幽道:“朕年少时,只想做一个讨皇阿玛喜欢不被人瞧不起的皇子。后来蒙太后抚养,朕便想平平安安做一个亲王。再后来,先帝的子嗣日益稀少,成年的只剩下了朕与五弟瑄昼。朕便想,朕一定要脱颖而出,成为天下之主。人的**从来不受约束和控制,只会日益滋长不能消减。朕如今只盼望有嫡子可以继承皇位,其他的孩子,有能生的自然好,若有不能生的,也是无妨。” 陶茜然听着这些话一字一字入耳,仿佛是一根根钉子钻入耳底,要刺到脑仁儿深处去。皇帝看着她哭残的妆容,缓缓闭上眼睛:“你也累了,好好歇着吧。你身后的事,朕会好好安置,会给你一个好谥号,一个好结果,也不枉你跟着朕这许多年。” 陶茜然在绝望里抬起婆娑泪眼,痴痴笑着道:“谥号?皇上连谥号都替臣妾想好了?那就容臣妾自己说一句吧。臣妾这一辈子便如一场痴梦,后悔也来不及了,只盼下辈子不要落入帝王家,清清静静嫁了人相夫教子,也做一回贤德良善之人便好了。” 皇帝站起身,负着手徐步踱出:“这是你最后的请求,朕不会不答应。朕便以此‘贤’字,作为你下辈子的期许,赐给你做谥号吧。” 泪眼蒙眬中,茜然望着皇帝离去的背影,吃力地瘫在榻边,冷笑中落下泪来:“皇上,即便您不肯认,臣妾还是对您恨不到极处。”她抚摸着皇帝坐过的垫褥、靠过的鹅羽垫子,痴痴笑道,“那么,就让臣妾再小小算计您一回,就这一回吧。”